君無言看了她很久很久,終是忍不住將最後的事實告訴於她:“你是太後所生,有皇家血脈。加之你硯家名震天下,得百姓愛戴,對他皇位有極大威脅。所以……”

“所以……”硯十三抬起破碎的眸光看著他,淚水湧出:“所以,你才向他提議將我除之而後快。先以術士之言定罪,將我硯家一百三十多口滿門處斬,然後在將我從牢中帶到此山崖之上,推了下去!這一切全是你做的!”說罷,雙腳一軟跪於地上仰天大笑,可是此笑令人聽了,卻是那樣悲戚。

君無言心痛看著,可是臉上還要做出沒有表情的樣子,隻望向山川河流淡淡道:“身為左相,所做一切皆為皇上,穩固江山,安撫黎明。殺你之事,至今不悔!”

他有他的喜愛,他也有他的無奈。

有些事,他不想做,但為了天下蒼生必須去做。

當年,硯父心存野心,如若因此逼宮奪位,整個煙國必定風雨飄搖!

她狂笑許久,淚水早已打濕了臉頰,一雙濕潤的眸子看向他,良久,才平複情緒啞聲道:“為侍皇族,不擇手段。君無言,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整個煙國子民亦沒看錯你!”

他做的,是對的。

君無言深深看著她,然後,一直佇立不動的身子突然朝她走去,飄渺幾步,已經來到她身前,與她麵對麵看著對方,君無言執起她流血的手緊緊握住,凝視著她,一字一句:“人生得一知己,死而後矣!”

硯十三哭了,卻是笑著哭了,淚水不斷掉落在二人相握的手心:“答應我,一同回宮。好不好。左相不活,右相何以苟存於世!”

相知相惜,相敬相離。

這是她與他的關係。

君無言伸手輕輕擦去她眼中洶湧而出的淚,聲音溫柔的憂傷:“十三。時間差不多,我也該走了。”

“你要去哪裏?!”她心裏有極強的不好預感。

他笑,淡而無痕,卻鬆開了她的手:“自然是去我應該去的地方。”說著,一步一步朝後退去。

硯十三的心猛得一沉,急忙喊出:“小心!你身後是懸崖!”

他卻不停,隻笑。那樣臨風玉樹。

硯十三看著他絕美的幾乎不像真實的笑後,腦中有什麽裂開,他要跳下!想到這立刻起身朝他的方向狂奔,歇斯底裏吼出聲:“君無言!你給我站住!”

“六年前。我推你入崖。六年後。也輪到自己。”他走到懸崖之邊時,望著深不見底的深淵淡淡輕笑,烏黑的眼珠卻倒映著她迎風跑來的狂燥不安,她嘴著唇,似乎在呼喊著什麽,白衣似蝶。

她永遠,都那麽美。

君無言最後看著她,說了一句:“答應我,別入宮。”隨後,崖上傳來一聲竭斯底裏得近乎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懸崖邊,樹靜靜立,雪輕輕飄。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隻是雪麵上有腳印從前到崖邊,一連竄的,而離懸崖很遠之外的地麵上,硯十三身子半躺在那兒,哭得聲嘶力竭,風吹過,滿頭烏黑的發絲飄飛起,雪降落在上。

忽有一夜白發之感。

遙遠處,傳來聽不清的歌聲,那樣低啞,那樣悲傷,那樣…………

“你我身為左右二相,以後定當協力幫助皇上。”她封相當日,他於朝堂之上,伸出手,溫笑如玉看著她。

那個傲立的少女,眉宇桀驁,瞥他一眼,便麵向皇上。

滿朝嘩然。

她竟不屑於他握手。

那男子溫雅的臉上表情一僵,瞬間恢複往日溫潤如玉的模樣,唇邊含笑,並不生氣,良久,才聽到耳邊傳來她清清冷冷的聲音。

“說不如做。”

他聞言,眉梢微凝,轉成笑意。

二人並肩而立,俯瞰天下。白衣飄飛而起,彼此沉浮。

京城。連城下了三天三夜的雪。這個冬天格外冷。但更冷的卻不是這天,而是這座城。

所有百姓都聚集於城門之前,高聲抗議。

“我們要出去!”

“快放我們出去!”

不知為何。二天前,整個京城所有通向外麵的門全部關閉,不準人進出。可是卻碰著快要過年,很多人都要回家,一時之間引起民憤。每天都跑到這裏來抗議。

一隊隊兵馬守在這兒,誰若喊,便抓誰。

漸漸的,也不敢有百姓來此,他們隻敢天天過來等著,盼有一日可以通城門,好回家過個年。

人群中,一個白衣女子格外冷靜,她披著狐裘站在人群之後,一雙寒水般的眸子看著前眼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著痕跡的掃視過每一張臉。

不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待看清所有人中並沒有顧西辭之後,她方才轉身,朝著相反方向而去。她本來想進宮找皇少卿,可是至從君無言跳下懸崖之後,她便放棄了。

原來這世間。並沒有公理,隻有強權。

她從那一刻看透人世滄桑。

如今,隻想快點,早點,見到顧西辭。

“姑娘,你出城不?我們可以沿著小路離開的。”一牽馬的男子神神秘秘在她身邊道。

硯十三最後望了一眼這座城,眼神冷冰下,一片黯淡。

再見了,京城。

她頭也不回的翻身上馬,馬車很快朝著小路奔馳而去。外麵的雪很大,風也很寒,硯十三身子一動不動的坐在裏麵,心緒平淡。

他死了。

那個與自己並肩而戰的男子就這麽,離開了。她也失去了獨自戰鬥的力量。隻想……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駕車的男子突然開口:“這位姑娘,你有二個選擇。一是永遠離開京城。二是回到宮裏。”

她眸光一凜,沉聲:“你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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