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從地平線盡頭躍起,劃破漆黑的夜空,為大地帶來第一縷光明的時候,城牆上熬了一整夜的秦軍才發現在五百步開外,除了地上丟著一片白茫茫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哪裏還能看得見楚軍的影子。

天氣原本就炎熱,再加上城下的大火還在燃燒著,城牆上保持了一夜防守姿勢的秦軍個個滿頭滿身都是大汗。直到天亮,當他們看清城下的楚軍早沒了蹤跡的時候,才長長的籲了口氣,坐到地上不停的用巴掌扇著涼風。

放過火之後,項燁和衛風回到軍營美美的睡了一覺,第二天太陽爬上三竿,他才揉著惺忪的睡眼朝帳篷外走。

剛走到帳簾處,一個親兵掀開簾子衝了進來,正好和項燁撞了個滿懷。

“將……將……將軍!”那親兵撞上項燁,當即嚇的腿都軟了,結結巴巴的半天才喊出了個“將軍”。

“將……將個屁啊!”還沒徹底醒過來的項燁被這親兵一撞,趔趄著向後退了兩步,等他穩住身形,有些鬱悶的瞪了親兵一眼罵道:“沒頭沒腦的,瞎撞什麽?你妹子被人拐帶了還在你媳婦被人偷了?”

“呃!”士兵原本還有些害怕,被項燁這一罵,反倒罵的情緒平穩了一些,他整了整衣角,挺直身子對項燁說道:“稟報將軍,我家妹子早出嫁了,我媳婦去年已經跟著鄰村劉老三跑了!”

“擦!”親兵這句話險些沒把項燁給雷趴下,這貨還真實在,連媳婦跟人跑了都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

他不無鬱悶的白了這親兵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說吧,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到底是什麽事?”

“要攻城了。”親兵躬著腰,怯怯的偷眼看著項燁說道。

“要打仗了!”項燁一聽說要攻城,連忙從帳內的架子上取下鎧甲,沒頭沒腦的就朝身上套,親兵連忙上前幫他把鎧甲穿好,然後又躬身站到一旁。

穿好鎧甲,項燁出了營帳,另外一個親兵連忙幫他把赤驥牽了過來。

他翻身跳上馬背,這時蒙蘇等人也紛紛從帳內出來,眾人聚在一起,跟著項燁向大軍集合的地方跑去。

楚軍在項羽的率領下,浩浩蕩蕩的開到前一天來過的地方。

遠遠的,他們看見雍丘城下還在燃燒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大火的烘烤下,被山漆刷過的城牆又多了些焦黑的碳色。

“英布何在?”大軍列好陣型之後,項羽望著雍丘城牆,高聲喊道:“前來聽令!”

半邊臉上刺著黑字的英布聽到喊聲後,連忙策馬奔出,到了項羽跟前抱拳說道:“末將謹遵將軍號令!”

英布出列後,項燁不由的向石磊看了兩眼。英布的半邊臉和石磊倒是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倆人臉上同樣刻著大大的黑字,隻不過英布臉上刻的是個“囚”字,而石磊臉上則刻著個“yin”字。

項羽的視線依然投在遠處的雍丘城牆上,他抬起手中長戟,朝著城牆一指,對英布說道:“命令你部,對雍丘發起進攻!”

“得令!”英布應了一聲,策馬奔回他的本陣。

“聽我號令!開始攻城!”回到本陣,英布將長槍斜斜舉起,對本部兵馬高聲喊道:“殺!”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從英布陣營裏衝出了上萬手持大盾的兵士,這些兵士並沒有像前一天季布麾下兵馬那樣組成盾陣,而是高聲喊叫著朝雍丘城牆衝了過去。

數百名楚軍一手持著大盾,另一隻手提著攻城梯,飛快的向城牆跑去;另外還有二三十個楚軍抬著一根粗大的圓木向雍丘城門衝了過去。

楚軍散開陣型,潮水般的向雍丘城衝了過去。城上的李由見狀,連忙命令秦軍做好防禦。

新接替死去偏將發號施令的秦軍偏將站在城頭上,他並沒有去看城下潮水般向城腳湧來的楚軍,而是緊張的盯著李由的臉,觀察著李由臉部表情的每一個細小變化。

城下的楚軍在衝到距離城牆隻有三百多步的地方時,李由朝那偏將擺了擺手。偏將在看到李由的手勢後,連忙高聲喊道:“弩手聽令!發射!”

隨著偏將一聲大吼,城牆上的秦軍弩手向城下的楚軍射出了密密麻麻的弩箭。

雨點般的弩箭朝著城下飛去,在弩箭落下的時候,楚軍連忙蹲下身子,把大盾擋在身前。密密匝匝的弩箭射進楚軍之中,戰場上頓時傳來一陣“劈裏啪啦”如同雨點打在傘上一樣的聲響。

經過一陣弩箭的洗禮,英布的作戰策略和季布的作戰策略頓時高下立分。

英布把士兵打散,各自為戰朝城牆衝鋒,表麵上看來紀律鬆散,毫無章法,但城上落下弩箭的時候,士兵卻完全可以躲在大盾後麵躲避,雖然弩箭密集,但對英布的士兵卻沒有造成多大威脅。

而季布,用盾陣朝前推進,士兵之間的戰術配合就顯得尤為重要,稍微有所差池,就有可能造成防守空洞,很容易被秦軍的弩箭突破防禦。

進攻的楚軍蹲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朝前推進著,眼見推進到了離城牆還有不足百步的地方。

就在這時,城上的秦軍突然又添加了許多弓手進入作戰序列,弩箭、弓矢一起朝著城下傾瀉,頓時雍丘城下,方圓百步之內交織著一片縱橫交錯的箭網。

在密實的箭網之下,一些楚軍終究沒能很好的保護自己,中箭倒在地上。

“殺!”率領楚軍衝鋒的偏將手持大盾,一邊抵擋著城上落下的箭雨,一麵率先朝城腳衝去。

抬著圓木的楚軍一手持盾擋在頭上,冒著箭雨抬起圓木朝城門衝了過去,每當抬圓木的人倒下一個,旁邊立刻就會有其他人填補上去。

冒著箭雨,楚軍終於衝到了城下,城下還在“嗶嗶啵啵”的跳竄著火苗,一股屍體燒焦的惡臭刺激著楚軍的嗅覺神經。

一些楚軍忍受不住惡臭,不自覺的伸手去捏鼻子,他們隻是稍稍的鬆懈了一下,就被城上落下來的箭矢射中,一跟頭栽倒在地上。

抬著圓木衝到城門口的楚軍猛力的用圓木撞擊著城門,城門在他們的撞擊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滾油!”城頭上,李由手持盾牌擋在麵前,探頭朝下麵正在撞擊城門的楚軍看了一眼,高聲對偏將喊道。

偏將連忙命令士兵將滾油運到城門正上方的城頭,大鍋很燙,秦軍士兵用衣袖裹著大鍋兩側的鍋耳,把一鍋鍋滾油抬到城頭,然後又對著城門傾瀉下去。

滾油倒落下去,城門口頓時傳來一片慘嚎,被滾油澆中的楚軍慘叫著捂著被燙熟了的臉,倒在地上不斷的扭動著身子。

一鍋鍋的滾油被秦軍朝城下潑去,湧在城門口的楚軍在滾油的灼燙下一片片的倒下,地上很快便堆積起一片好似被油炸熟了的屍體。

在滾油的威懾下,楚軍放棄了對城門的進攻,轉而全力朝已經架到城牆上的攻城梯湧來。

楚軍頂著大盾,冒著箭雨攀援著攻城梯,向城牆上艱難的攀登。

城上的秦軍見箭矢對楚軍並不能起到太大的阻滯,許多士兵搬著大石朝著正在向城上攀援的楚軍砸了過去。

大盾有一個好處,就是能更大麵積的保護戰士,但同時也有一個壞處,就是遭到攻擊的時候,受力麵積過大。

秦軍的大石砸在把大盾擋在頭頂朝上攀援的楚軍盾牌上,下麵頂著盾牌的楚軍吃力不住,如同下餃子般朝城下摔落下去。

在楚軍登城的時候,秦軍弓手和弩手又瞄準了正在攀爬攻城梯的楚軍腰部,把這些隻顧著防護頭頂卻忽略了下半截身子的楚軍從梯子上射落。

一群楚軍士兵終於冒著秦軍丟下的大石和側麵射來的箭矢登上了城頭,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剛登上城牆就被已經等待在那裏的秦軍用長矛刺穿,隻有少數幾個人成功的站穩了腳跟。

登上城牆的楚軍腳跟剛一站穩,便朝身旁的秦軍弩手和弓手揮劍劈砍下去,幾個秦軍弩手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劈了個正著,慘叫著摔倒在地上。

秦軍見有人上了城牆,連忙向這邊湧了過來,這幾個楚軍見秦軍向他們湧來,連忙圍成一圈,準備抵禦秦軍的進攻。

城下的楚軍還在蜂擁著朝城上攀登,不斷的有人被大石和箭矢擊落到城腳下。

頭天晚上燃起的火焰也被這些摔落的楚軍屍體砸滅,雍丘城下再次增添了近千具失去了生命的楚軍軀體。

就在雙方戰鬥到緊要關頭的時候,楚軍大陣傳來了一陣鳴金的聲音。正在攻城的楚軍聽到鳴金聲,不敢耽擱,連忙向主陣退了回去。

已經攀上城牆的楚軍聽到主陣傳來的鳴金聲,相視苦笑了一下,年紀最大的士兵對身旁的幾個夥伴說道:“兄弟們,今天我們看來是要死在這裏了,哥哥提前對兄弟們說上一句,到了那頭,誰都不許先走,等著兄弟聚齊了,咱們一起上路!”

“一起上路!”他的話說完之後幾個楚軍同時揚起了手中的兵器,齊齊喊了一聲,朝著湧過來的秦軍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