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樊君的戰馬馱著項燁衝出戰場,原本它是向胡陵方向奔跑,在跑出沒多遠的時候,突然從兩翼衝出兩隊秦軍騎兵,這些騎兵手中甩著套索,一邊高聲叫喊著,一邊把套索往戰馬的脖子上套。

這些秦軍顯然是套馬的經驗不足,套索甩了許多次,卻始終沒有套住四處亂躥的戰馬。

在秦軍的追趕下,慌了神的戰馬偏離了逃走的路線,到最後它不僅不是朝胡陵方向奔跑,反倒是轉向朝西,往秦軍最多的西麵逃去。

戰馬跑的很快,可身後的秦軍卻絲毫沒有停止追逐的跡象,就這樣一追一逃,足足追趕了快有一整天,戰馬才馱著項燁甩開了跟在屁-股後麵的秦軍騎兵。

沒有追兵追趕,戰馬悠閑的在曠野中信步閑走,它走上幾步就會低頭啃幾口路上的草葉,徐徐的風吹拂著地麵,路麵上稀稀拉拉的幾株綠草隨著風的吹拂來回擺動。

突然戰馬的雙耳豎了起來,他警惕的瞪著東麵,可那裏除了一片生長寥寥著幾株青草的黃土,隻有一些四處散落著的灰白色的石塊。

這些“石塊”並不是靜靜的躺在地上,而是一點一點的朝著戰馬和項燁移動,它們移動的很慢,若不是仔細觀察必然看不出它們是在移動著。

當“石塊”距離戰馬還有百多步的時候,戰馬聞到了一股野獸身上特有的腥臊味,與尋常野獸不同的是這股腥臊味中還透著濃濃的血腥氣。

與餘樊君一同征戰沙場的戰馬畢竟不是普通的野馬所能相比,它對危險有著特別的嗅覺,聞到這股血腥氣之後,它立刻感到危險正在離自己越來越近,長嘶一聲轉頭就朝西方奔去。

當它撒開四蹄朝西奔跑的時候,那些“石塊”居然猛的躥起,緊跟在它的身後跑了過來。

它們並不是什麽石塊,它們是一群生長在這片平原上的野狼,這片在丘陵之間的曠野為它們準備了最佳的藏身地,也讓它們有了最遼闊的視野,可以迅速發現出現在視線中的獵物。

疲憊的戰馬馱著項燁朝西狂奔,而身後的野狼好似比先前追它的秦軍騎兵更有決心似的緊緊跟在後麵,一步也不願被落下。

戰馬狂奔著,它已奔跑的太久,鼻子“呼哧呼哧”的喘著氣,腳步也越發的緩慢起來。

在它背上的項燁依然昏迷著,他的傷口已經停止了流血,他隻是趴在戰馬身上,毫無意識的任由它馱著四處狂奔。

顛簸的馬背並沒有把項燁甩下來,餘樊君在把他甩上馬背的時候一旁的義軍捎帶用韁繩勒住了他的腰,有韁繩的束縛,經過長途顛簸,他依然穩穩的趴在馬背上。

對獵物的狀態有著極強觀察力的野狼顯然是發現了戰馬的疲憊,在經過一番追逐後,它們並沒有放棄,而是加快了步伐追的更緊。

一個小土坡上,三個人靜靜的看著曠野上的這場追逐。這是三個身穿雪白長衣,頭戴氈笠的青年,從他們的裝扮來看,應該不是北方人,而像是吳越之地的士人。

“辛淩,那匹馬上好像馱著個人。”站位稍稍有些靠後的一個人看著曠野上正在撒蹄狂奔的戰馬對最前麵的那個人說道,當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並沒有男性的渾厚,反倒有幾分像是女性的輕柔。

被稱作辛淩的人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他的視線一直集中在馱著項燁的戰馬身上。

“辛淩,我們救不救?”稍微靠後的另一個人看著戰馬越跑越慢,眼見與野狼的距離拉的近了,微微抬起頭看著辛淩問道。這個人說話倒不像剛才那人女聲女氣,他的聲音透著男性的渾厚。

辛淩依舊沒有說話,還是靜靜的看著追逐中的戰馬和野狼,當戰馬和野狼的身影越來越遠之後,他視線依然投向變的越來越小的戰馬和野狼的背影頭也沒回對身後的倆人說道:“他並不需要我們去救,前麵自有人會救他,夫人讓我們出來辦事,我們不能把精力消耗在無謂的救人上。”

他身後的倆人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提出反對,顯然是對他的說法十分讚同。

野狼追逐著戰馬一路朝西狂奔,漸漸的在它們的視線裏出現了一支隊伍,那是一支由數百人組成驅趕著騾馬的隊伍。

一個女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這女人看起來約莫有二十二三歲的光景,或許是常年在外行走,她的皮膚微微有些呈古銅色,五官長的倒是十分精致,小巧的鼻子配著一張猶如櫻桃般大小的紅唇,尤其顯得性感。一雙不算很大而且還是單眼皮的眼睛閃爍著慧黠的光芒,從她眼睛中的神采,可以看出她是個極其聰慧的女人。

緊身的短裝包裹著她的身軀,腰間係著的一條大紅絲絛勒著那僅可一握的腰肢,使她的前胸和臀部顯得尤其豐滿。她的下身套著一條肥大的褲子,裝束與秦人完全沒有一絲相像,倒有幾分像是北方苦寒之地的匈奴人。

在她側後方是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這老者身上的裝束也與女人同出一轍,他短衫的領口半開著,露出半截微黑的胸膛,雖然下巴上飄舞的銀白色胡須出賣了他的年紀,但胸前墳起的兩塊胸肌卻在向人展示著他依舊渾身充滿著力量。

在倆人身後一群身穿白色袍服的勞役正驅趕著背著貨物的騾子、驢子在曠野上奔馳,在隊伍中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三五個穿著皮甲的衛士跟在後麵,從陣勢上看這應該是支有著相當規模的商隊。

隊伍快速的前進著,女人和老者都沒有說話,他們隻是默默的領著隊伍趕著路,隊伍中的勞役也隻是各自低著頭驅趕騾馬朝前走,整支隊伍除了騾馬的蹄子踏著地麵的聲音之外,再沒有其他聲響。

隊伍正默默的朝前走,後麵突然傳來一陣騷亂聲和騾馬恐懼時才會發出的哀鳴。

她連忙回過頭,隻見一些騾馬好似受了驚嚇似的一邊扯著脖子嚎叫一邊四處亂躥,原本秩序井然的隊伍頓時如一鍋架在火爐上的粥一般沸騰了起來。

“邱先生,你留在這裏坐鎮,我去看看!”女人勒住馬韁回過頭朝隊伍後麵看了看,甩給老者一句話之後縱馬朝商隊後麵跑去,她放眼看去,隻見一匹馬正向他們這邊狂奔,在那匹馬的後麵緊跟著一群灰白色毛發的動物。

“野狼!”女人驚愕的叫了一聲,連忙對保衛車隊的衛士喊道:“大家做好準備,不要讓野獸傷了牲口!”

說罷,她從背上取下一支弓,在腰間的箭壺裏拿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在她張開弓弦的時候,箭矢指著的方向竟然不是野狼,而是馱著項燁的戰馬。

“嗖!”一支箭夾著風聲朝戰馬飛了過去,在箭矢離戰馬還有十多步的距離時,突然從側麵飛來了一支箭,側麵飛來的箭毫無偏差的擊在女人射出的箭矢的箭尖上,兩支箭相撞後打著旋飛出好遠才落在地上。

見到射出去的箭被人從側麵擊飛,女人一驚,連忙轉過臉朝一旁看去,除了他們這隊人和正在追逐著戰馬的野狼,整個曠野上再無其他人或動物存在的痕跡,幾百步開外的小山丘上,鬱鬱蔥蔥的樹木隨風搖曳,可她根本不相信會有人能從那麽遠的距離發射弓箭,而且毫無偏差的射在她的箭尖上。

在這麽遠的距離能夠後發先至,而且在有風力和其他客觀條件的影響下還能準確無誤的射中箭尖,即便是楚國神射養由基再生,也不過隻能做到如此,。女人的脊背上滲出了冷汗,若是剛才對方的這一箭不是射向箭矢而是射向她,此時的她應該已經是一具橫躺在黃土中的屍體。

戰馬和狼群越來越近,女人再次摸出一支箭,瞄著跑在最前麵的戰馬,以她的目測,戰馬距離她的隊伍隻有二十步,從這麽近的距離發射弓矢,藏在暗中的人即便真的是養由基再生,也不可能再射中她發出去的弓矢。

“哢嚓!”女人剛拉開弓弦,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箭矢破風聲,緊接著她手中的長弓發出劈裂的聲音,長弓應聲而斷。

她驚愕看向弓矢射來的方向,遠處依舊隻是一片靜靜聳立的山丘,絲毫不見有人存在的痕跡。

眼見戰馬已經衝進隊伍,跟在它身後的狼群遠遠的停了下來,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出現在它們麵前的隊伍。

戰馬衝進隊伍之後,女人無奈的拔出了腰間的短劍,朝身旁的衛士喊道:“大家做好準備,防止狼群襲擊!”

“夫人,馬背上有人!”一個衛士攔住衝進隊伍的戰馬,拽著馬韁指著趴在馬背上的項燁對女人喊道。

“別管他,等狼群走後,把他丟在這裏,要不是他,我們也不可能被狼群盯上。”女人連看都沒看趴在馬背上還昏迷著的項燁,對那牽著戰馬的衛士喊道:“那匹馬不錯,既然給我們惹了事,就把這匹馬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