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項燁率人趕赴海鹽城的時候,宋義領著五萬楚軍一路朝西北前進。

為了讓項羽和範增分開,宋義命令項羽帶領騎兵在大軍前方開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他又命令範增領軍押後,同時負責糧草補給和糧道暢通。

宋義這麽安排完全是刻意的,範增雖然擁立懷王有功,但他畢竟是項梁的人,與自己不熟。把範增放在項羽身邊,對他的威脅頗大。隻有將範增和項羽分開,項羽才會少了智囊,他才能在大將軍的位置上坐的安穩。

楚軍浩浩蕩蕩的朝著北方進發,宋義坐在沒有頂棚的馬車上,馬車的車板上鋪著大紅的麻布,坐在上麵不僅舒適而且還派頭十足。

在馬車的前後左右都布滿了執旗的騎兵,在騎兵的簇擁下,宋義的馬車跟在楚軍隊列中緩緩的向西北方向開進。

當隊伍行進到安陽的時候,宋義下令全軍紮營。他這一紮營就再沒挪過窩,連續幾天沒有繼續前進。

項梁戰敗的定陶距離安陽隻有數裏之遙,章邯在打敗項梁之後放棄了定陶,率軍北上攻打趙國去了。宋義到達此處,不在定陶駐軍激發楚軍同仇敵愾的情緒,反倒把軍隊駐紮在安陽,這讓很多人都感到不解。

在安陽駐紮下來之後,負責前方開路的項羽很是焦躁。他急著北上找秦軍決戰,為項梁報仇,可楚軍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停滯不前,這讓他很是難以忍受。

自從在安陽駐紮下來之後,宋義每天都要把楚軍的將領召集起來開會,會議的內容始終沒有離開過三個板塊,第一是他先號召將領們發揮楚軍的優良傳統,英勇殺敵;第二就是他向將領們表白自己不怕死,要誓死效忠楚國的決心;第三個板塊更有意思,他總是會在會議結束後向將領們宣布不日將會度過黃河與秦軍決戰。

起初將領們對他的演說還有些興趣,也還相信他不久後就會率軍渡過黃河與秦軍決戰,可到了後來,日子越拖越久,楚軍依舊遲遲沒有行動,將領們對宋義的演講也越來越缺失了興趣。

每次宋義做演講的時候,項羽都會皺著眉頭滿臉的不耐煩。他不喜歡這種隻會誇大其詞卻沒有實際行動的表演,項羽是個現實主義者,他隻相信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拚殺,對這些虛無縹緲、毫無營養的誓詞根本沒有多少興趣。

“大將軍,你每日都說克日將會北上,可我們來安陽已經月餘,到底何時才會渡河與秦軍決戰?”終於,項羽對宋義的表演忍無可忍了,在宋義再一次向將領們發表演說的時候,他打斷了宋義的話,皺著眉頭問道。

宋義有些厭煩的看了項羽一眼,說道:“魯公莫要焦躁,此刻秦軍勢大,我軍貿然渡河,若是秦軍半渡而擊之,我軍必然會全軍覆沒。”

“那也總要北上到黃河岸邊駐軍才成!”宋義的解釋並沒有得到項羽的認可,他長跪著說道:“此處離巨鹿甚遠,我軍至少也要到黃河岸邊駐營,我才能打探秦軍動向,如今在安陽駐軍,距離巨鹿這麽遠,我怎能把握準確信息?”

宋義朝項羽擺了擺手,說了句:“魯公稍安勿躁。”轉身離開召集眾將開會的營帳。

範增看著宋義離去的背影,嘴角朝上牽了牽,不住的冷笑。起初他並不明白為什麽宋義會把軍隊駐紮在安陽,可從宋義最近的表現,他發現宋義根本就是懼怕了章邯不敢繼續北上。

其實宋義確實是怕了章邯,他在來到安陽前,就命人去向齊國的田榮請求發兵增援巨鹿。

對於宋義的請求,田榮不為所動,宋義從返回的使者那裏得知向田榮求援無望,隻得轉而求其次,向田榮的部將田都發出請求。

為了說服田都,他讓人從楚國尋了六名美女並添上珠玉數鬥送到田都的府上,田都貪於利益,違抗了田榮不許援趙的命令,私自率軍趕往巨鹿,前來增援楚軍。

在邀請田都的同時,宋義還向許多義軍發出了邀請。在楚軍駐紮安陽的這段時間裏,各路義軍紛紛趕到,與楚軍匯合,駐紮在黃河南岸。

宋義之所以在安陽駐軍,一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心理上的緩衝時間,想要利用這段時間調整好心態,最後鼓起勇氣與秦軍決戰;另外他也是希望能夠聚攏更多的義軍,屆時楚軍不再是孤軍奮戰,戰勝的把握也相對的大些;最重要的,是他想要隔岸觀火,看著秦軍和趙軍廝殺,坐收漁人之利。

當楚軍在安陽駐紮到第二個月的時候,項燁領著前去剿滅吳越劍塚的楚軍趕到了安陽。

一路上,項燁沒做絲毫耽擱,徑直朝著安陽奔來。教科書上已經告訴過他,宋義會把軍隊駐紮在安陽,而且在不久的將來,安陽將會發生一件大事,這個時候趕回去,正是他向項羽表忠心的時候,隻要他能及時趕回,在項羽跟前稍微扇點風、點些火,將來他在項羽麵前的地位就會大幅提高。

對於項燁來說,這是個機會,他不會放過任何可能對自己有利的機會,想要在將來擁有能夠左右曆史的能力,如今他就要比任何人都多付出努力。在這方麵,他有個優勢,就是他了解楚漢曆史,至少了解一些楚漢曆史中的重大事件。

“大哥,項燁回來了!”項羽正坐在營帳內生悶氣,項清掀開帳簾鑽了進來,不無欣喜的對他喊道。

“將軍,你看妹子。”這些日子裏,虞姬一直為項羽悶悶不樂而感到擔憂,見項清滿臉欣喜的衝進帳內,她笑著對項羽說道:“妹子長大了,也是該嫁人了。”

“嫂嫂,你看你!”見虞姬打趣她,項清撅著嘴不依的說道:“大哥,你也不管管嫂嫂!”

項羽十分難得的露出個笑容,對項清說道:“誰家女兒不懷春?你也長大了,是該給你考慮婚事了,等到滅了暴秦,我親自把你送到項燁的門上。”

“大哥,你也打趣我!”項清撅著嘴,裝出一副不依的樣子,可從她眼角掛著的笑意,任誰都不會相信她是真的不依。

“去把項燁叫來吧,有些日子沒見了,也不知他怎麽樣了!”項羽笑著朝項清擺了擺手,讓她去把項燁叫來。

在任何人麵前,項羽都能表現出一副冷酷決絕的模樣,可在項清麵前,他始終保持著慈愛的哥哥形象。

項清是項梁的女兒,他又是項梁一手撫養成人,項梁對他來說,比親生父親還要親近,如今項梁不在了,他不僅要做一個合格的哥哥,還要像慈父一樣關愛她。

領了項羽的命令,項清轉身出了大帳。沒過多久,她就領著項燁回來了。

“項燁,傷好些了沒?”項燁剛進大帳,項羽就對他微笑著說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可把我家清兒想壞了。”

項清見項羽當著項燁的麵打趣她,把嘴一撅,轉身背對著項羽,一副嬌羞的模樣。

項燁微微一笑,躬身給項羽行了個禮說道:“托將軍的福,我的傷早已痊愈,特地趕回軍中為將軍效力。”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項羽說著話,朝項燁伸了下手說道:“坐,先坐下再說。”

項燁應了一聲,在靠近帳簾的位置跪坐下來,看著項羽問道:“將軍,自從大軍開拔,迄今為止已有兩月有餘,為何才行進到安陽?”

一聽項燁問起大軍行進,項羽皺起了眉頭,一巴掌拍在麵前的桌案上,恨恨的說道:“都是宋義那廝,我軍到達此處已經兩月,可他卻按兵不動,絲毫沒有渡河援趙跡象,真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項燁擰著眉頭沉吟了片刻才對項羽說道:“一路上我看見不少義軍正向安陽趕來,若是末將所猜不差,宋義定是怕了章邯,想要聚集各路義軍一同北上。”

項羽歎了口氣,說道:“確是如此,近些日子先是齊將田都率軍趕到,後又有許多諸侯率軍來援,如今聚集在此處的聯軍已有二十餘萬人,可宋義依舊按兵不動,他心裏在尋思什麽,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項燁嘴角微微朝上牽了牽,冷笑道:“宋義倒是好算計,隻是他卻不知道,即便集結了百萬大軍,在章邯麵前也不過是群烏合之眾,根本沒有一點戰鬥力。能夠與秦軍正麵抗衡的,還是我們楚軍,屆時一旦開戰,頂在風口Lang尖上的是我們大楚的勇士,那些被章邯打怕了的諸侯又能起得什麽作用?”

他的這句話顯然是說到了項羽的心窩裏,項羽點了點頭,長身跪起對項燁說道:“妹夫,這件事,依你看該當如何處置?”

“嘩變!”項燁想也沒想就對項羽說道:“懷王讓宋義做大將軍明顯是想利用他來壓製項氏一族,如今宋義又懼戰不敢向前,若是由著他們,老將軍為複楚所做的努力必然付之東流,唯有嘩變奪得軍權北上救趙,才是保全項氏保全大楚的唯一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