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一會,項羽的親兵送了酒食上來,劉邦和張良也在客位上坐了下來。

每一張桌前都跪坐著一個親兵,跪坐在桌前的親兵都捏著一隻有著細細長柄的木勺。

他們把木勺放在盛酒的木桶裏輕輕攪動著,等到劉邦和張良入座後,每一張桌前的親兵都用木勺舀起酒,兌在桌案上的酒器裏。

“你們下去吧!”等到親兵們把酒兌好,項羽朝他們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去。

親兵們躬了躬身,全都退出了帳外。

“沛公遠來,這一杯理當先敬沛公!”親兵都退出去之後,項羽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對劉邦說道:“此番你我受命進軍關中,我在巨鹿與章邯大戰,殲敵數十萬。沛公在南部戰線與秦軍作戰,攻城拔寨也甚是辛苦。尤其是聽聞武關和嶢關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能夠一舉攻破,沛公實是大才啊!”

“哪裏,哪裏!”劉邦聽項羽誇他,連忙舉起酒杯說道:“這杯酒應該敬大將軍才是,我隻是攻占了幾個城池,大將軍則是把秦軍主力一舉殲滅,五萬人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戰勝秦軍四十萬大軍。試看整個天下,又有誰人能夠做到!大將軍,我敬你!”

項羽點了點頭,也不跟劉邦客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劉邦也和項羽一樣,把杯中酒飲盡。

眾人就這樣推杯換盞,你一杯我一杯的一邊互相吹捧著,一邊飲著酒。

範增見眾人酒都喝的差不多了,連連對項羽使眼色,想要讓項羽就此把劉邦殺掉。

項羽見範增對他使眼色,卻假裝沒有看到。他還沒下定決心要把劉邦除掉,想起當年與劉邦共同領軍出征,雖然劉邦做了些讓他感覺很不舒服的事,但在他麵前還算謙恭,殺這樣的人,項羽著實是下不去手。

範增連續使了好多個眼色,見項羽不為所動,他心中大急,佯作醉態,從腰間揪下佩戴的玉玦,捏在手裏,把手臂豎起,腦袋抵在捏著玉玦的那隻小臂上,手中玉玦來回的晃蕩著。

看見範增手中捏著玉玦來回搖晃,項羽皺了皺眉頭,假裝沒有看見,依然和劉邦等人談笑風生、推杯換盞。

項羽對範增的提示始終裝聾作啞,範增十分焦急。他見項羽也是無心殺劉邦,隻得托詞酒醉,走出大帳。

出了大帳,範增讓親兵去把項莊召來。

這次酒宴的安全正是由項莊負責,聽說範增喚他,他不敢耽擱,連忙來到大帳前。

範增把項莊拉到離大帳不遠的角落裏,見四下無人,才對他說道:“先前劉邦派兵鎮守函穀關,其目的就是拒大軍入關,想要占據關中稱王。劉邦這個人,野心不小,誌向也不小,而且他的帳前能人輩出,將來必定是與大將軍爭奪天下的對手。剛才我幾次示意大將軍對他下手,可大將軍為人卻心腸太軟,肯定是念及昔日曾與劉邦一同抗秦不忍下手。今日若是不殺劉邦,將來必為其所害,你我日後都會成為他的階下之囚!等我進帳之後,你過會也進去,就跟大將軍說想要為我等舞劍助興,在你舞劍的時候,乘機將劉邦擊倒在座位上,一定要刺死他!你明白了沒有?”

項莊抱拳躬身對範增說道:“亞父說的是,今日我定會將劉邦擊殺在座間,為大將軍剪除後患!”

得了項莊的保證,範增很放心的重新返回大帳,跟眾人告了個罪,坐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

劉邦依然和項羽海闊天空的胡侃著,倆人說到開心處,不時的還會發出一陣笑聲。

可是坐在一旁的張良自從範增出去以後,就一直坐立不安,等到範增返回帳內,張良連連給坐在項羽身旁的項伯使眼色。

項伯有些茫然的看著張良,半天也沒搞明白他想要說些什麽。

眾人正喝著酒,大帳的帳簾被人掀開,項莊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大將軍!末將認為隻是喝酒聊天頗為無趣,特來請求舞劍一曲,為大將軍及眾位助興!”進了帳後,項莊站在大帳的正中間朝項羽拱手躬身提出了要舞劍助興的要求。

“難得你有這心思,好吧,你就舞劍給我們助助興!”已經喝了不少酒的項羽根本沒有考慮太多,聽項莊說要舞劍助興,他也來了興致,對項莊說道:“你得給我好好的舞,讓沛公見識見識你的劍術!”

“諾!”項莊抱拳給項羽再次行了一禮,抽出長劍在帳內舞了起來。

項莊拔劍的時候,張良連連對項伯使眼色。項伯原本沒有弄明白張良先前為什麽給他使眼色,但項莊進帳,要求舞劍助興時,他就明白過來,原來剛才範增出去是讓項莊進來,想要在此擊殺劉邦。

項莊拔出長劍,在帳內舞了起來。他的劍招倒也算是精妙,隻是腳下步伐略顯淩亂了些,但是他每移動一步都會朝劉邦靠近幾分。

離劉邦越來越近了,項莊的眼睛裏閃爍著一抹殺機。手中長劍也有意無意的向劉邦比劃著。

此時劉邦也感覺到了情勢不對,他有意識的把身子朝後靠了靠,想要躲的離項莊遠一些。可項莊既然已經決定要殺他,哪裏還會容他往後退。

項莊漸漸的靠近了劉邦坐著的位置,他手中長劍猛的朝前一挺,徑直向劉邦的胸口刺了過去。

眼見長劍就要刺入劉邦的心口,項莊此次任務也要完成。就在這時,另一柄劍卻從一旁掃了過來,“嘡”的一聲,把刺向劉邦胸口的長劍撥到一旁。

項伯手持長劍擋在劉邦身前,對項莊說道:“你一個人舞劍也甚是無趣,還是我陪著你一起舞吧!”

在項伯出手的時候,一直緊張期待著項莊一劍成功的範增心頭一緊,暗自歎了一聲,心中罵道:“項伯啊項伯,你誤了大事了!”

著急的不僅是範增,在項伯出手之後,項莊也是急的滿頭大汗。他幾次提劍朝劉邦刺去,都被項伯擋住。有兩次項伯長劍來不及格擋,他就張開雙臂,像是隻大鳥一般擋在劉邦身前。

他擋在前麵,項莊有心想要擊殺劉邦,卻始終無法得手。最後,項莊的眼露凶光,手中長劍一挺,就要朝著項伯的胸口刺去。

“好了!不要舞了!”此時項羽也看出了情勢不對,項莊已動了殺機,他顯然是想要先擊殺項伯,然後再將劉邦刺殺在這裏。項羽猛的一拍桌子,對二人說道:“舞劍舞成你們這樣,那更是無趣,都退下吧!”

被項羽嗬斥,項伯和項莊都諾諾的退了下去。

二人出了大帳,項莊看了看肅手站在帳外的項伯,轉過身朝他自己的營帳走去。

“將軍,帳內情景如何?”項莊繞過了幾張帳篷,剛到他自己的營帳跟前,項燁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朝他一抱拳說道:“將軍剛才有沒有傷到劉邦?”

“你怎麽知道我剛才要擊殺他?”項燁這麽一問,立刻引起了項莊的警惕,項莊手按長劍劍柄,擰著眉頭盯著他問道:“剛才我與亞父所說的都被你偷聽了去?”

項燁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對項莊說道:“這還需要聽嗎?劉邦乃是一代奸雄,今日若是不圖他,將來恐怕再無機會。亞父智謀天下無雙,豈能想不到這一層。而將軍不僅高義,且是項氏宗親,亞父若是要殺劉邦,所用之人非將軍莫屬。這種事我不問將軍,又能問誰?”

“將軍請隨我進帳詳談!”聽項燁這麽一說,項莊才鬆了口氣,他朝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對項燁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項燁進帳。

項燁點了點頭,跟著項莊進了他的營帳。

二人分賓主坐下之後,項莊歎了口氣,對項燁說道:“剛才我在二哥帳內,確實是想要擊殺劉邦,無奈同宗叔父項伯一直以身遮護著劉邦,我是實在沒有機會下手啊!”

項燁歎了口氣,對項莊說道:“將軍與大將軍都是項燕老將軍的嫡孫,而且又都是被項梁將軍養大,項梁將軍好不容易積攢下的資本,如今眼見就要毀在劉邦手中。項伯不僅不為大將軍考慮,反倒護著將軍,這不是吃裏扒外嗎?”

項莊重重的歎了口氣,咬著牙說道:“方才我被項伯阻攔,真是恨的咬牙切齒,我真是想要在帳前連他一同擊殺。無奈二哥卻讓我離開,這事想起來,真的煞是惱人!”

“項伯為人敦厚,但少智,豈能看出劉邦之患?”項燁苦笑了一下,對項莊說道:“他這是上了劉邦的當。將軍莫急,如今劉邦在我軍大營中,那就如同一塊熟肉擺在了釜裏,想取隨時可取!”

“可是如今我再想進二哥帳中恐怕已無機會,要不將軍去一趟,也舞一番劍,將劉邦擊殺!”項莊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對項燁說道:“若是能殺死劉邦,將軍這也是大功一件啊!”

項燁搖了搖頭說道:“舞劍恐怕是不行了,剛才將軍已經舞了一次,我若再去,豈不是明白告訴劉邦我們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