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李由倒是低頭沉思著,可項燁卻是滿心的好笑。吳越劍塚的人搶劫商隊,為的隻是蒼虹和羿王弓,那件短衫則明明是被他穿髒了,然後被赤雪娥丟在了曠野上,可是在赤雪娥刻意的扭曲之下,再加上她那聲情並茂的表演,短衫丟失的罪名在不經意間已經徹底坐實到吳越劍塚的頭上。

“偃夫人受驚了,夫人且在下官這裏暫住幾日,等下官將手頭的幾件事辦好再命人送夫人回家。”李由沒有說幫不幫赤雪娥出頭,隻是平靜的對她說道:“這些日子滎陽也不是十分太平,趙高之侄趙通來到了這裏,如今趙高在朝中勢大,就連我父親都不敢輕易招惹他,你們還是小心些,最好不要出門沾染上了是非,否則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們。”

與李由見過一次麵之後,項燁就沒再見過他,連續在郡守府待了三天,每天除了前來送飯食的那個秦軍老兵和偶爾前來找他閑聊的赤雪娥,他沒再看到過第三個人。

整日裏除了躺在榻上做白日夢就是吃飯、上茅房,幾乎沒有其他事可做。這種日子過的實在憋悶,雖然郡守府並沒有限製他出入的自由,可項燁總覺得他是在郡守府坐牢似的。

憋悶了三天的項燁終於做了個決定,他要出去逛逛,來到兩千多年前,他還從來沒有真正意義的逛過街,正好趁著這段時間沒什麽事可做,好好逛逛滎陽城,雖說這個城池看起來有些百廢待興的架勢,但總的來說要比先前他們去過的睢陽強多了。

想到這裏,他絲毫沒做任何耽擱,一骨碌翻個身從榻上爬了起來,套上李由送給他的白色深衣出了入住的房間。

守門的秦軍知道他是赤雪娥的兄弟,見他出門並沒阻攔,在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的時候,一個士兵才跑進了宅內向李由報告去了。

出了郡守府,項燁左右顧盼的走在街道上,街道兩旁的民居多數緊閉著房門,也不知裏麵有沒有人。

偶爾有一兩個行人在街上行走也是行色匆匆,他們和睢陽城內的行人唯一的區別就是在見到項燁的時候並沒有快速躲開,而是用一種看怪獸般的納罕眼神瞄上他一眼就匆匆走過。

“我擦,秦朝的老百姓看起來要比現代化都市的白領還忙,一個個走路像飛似的!”在與好幾個人擦肩而過之後,項燁心裏嘀咕著回過頭看向一個剛與他擦肩而過的男人,那男人恰好也在這時回過頭看著他,當倆人目光對接之後,那男人仿佛被電擊了似的連忙轉回頭去,腳下步伐更加快了一些,一溜煙的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項燁聳聳肩,撇了撇嘴,繼續閑庭信步般的朝前走去。

“這感覺也不錯。”項燁一邊走一邊朝街道兩側的民宅張望,多數民宅依然是緊閉著房門,有些民宅的門楣上還殘留著被利器刺中的痕跡,不用多想也能猜的出應該是張楚大軍圍城的時候射進城內的箭矢所致。

一路上有幾間敞開著大門的民宅也不見有人出入,百無聊賴的項燁聳了聳肩膀微微笑了笑心中暗自想道:“諾大一個城池居然沒幾個人,若是以後有機會回去跟同學吹吹在這裏的見聞,估計他們都不會信吧!”

心裏搗鼓著將來回到原先的時代該怎麽跟同學吹牛,迎麵突然跑過來一個人,這人邊跑邊慌張的朝後看,好似有人在追趕他似的,居然沒注意到正低頭幻想著回到兩千年後該如何跟同學吹牛的項燁,“嘭”的一下撞進了他的懷裏。

“哎呦!”撞過來的這個人力道極大,項燁的身體雖然很結實,可還是被撞了個四仰八叉。

撞翻項燁之後,那人並沒有停下腳步,隻是慌亂的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好似有心要把他拉起來,卻又擔心後麵追他的人趕上來,徑直朝前跑了。

“什麽人啊這是?”項燁很不滿的朝撞倒他的那個人背影瞪了一眼,很不滿的拍拍身上的灰土站了起來。

還沒等他站穩,後背突然又被人撞了一下,這次雖然撞上他的力道並不強,但他卻是背對著撞他的人,頓時朝前趔趄了兩步,一頭摔倒在地上。

正當他滿心鬱悶的想要站起來的時候,一個人衝到他麵前,一把將他從地上揪起,重重的朝他臉上擂了一拳。

這一拳把項燁打的莫名其妙,好在這人拳頭雖然不小,但打在臉上的力道卻不是很強,隻是把他的臉打的朝一側偏了偏,並沒給他造成多少傷害。

項燁哪裏是受過這種氣的人,當打他的人揮起拳頭正要打下第二拳的時候,他猛的抬手捉住對方的手腕,用力一擰,把對方擰了個圈,他的另一隻手這時又大力朝那人後背一搡,叼著對方手腕的那隻手朝後猛的一拉,伴隨著“哢嚓”一聲脆響,那人一聲慘嚎,臉朝著地麵重重的摔了下去。

“公子!公子!”已經與項燁擦肩而過跑過去的幾個身穿素衣,手持短劍、武士模樣的人聽到慘叫,連忙回過頭來,看見項燁正一手按著被製住的人後背另一隻手擰著他的一隻胳膊把他死死的按在地上,這幾個人連忙叫喊著跑了回來。

項燁聽到這幾個人稱被他製住的人“公子”,頓時感到不好,正準備起身跑開,幾柄短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兩個武士上前把趴在地上的人扶了起來,那人起身後兀自還哼哼唧唧哀嚎個不停。

“你好大膽子!竟敢傷了我家趙公子!”一個武士手中的短劍架在項燁的脖子上,瞪圓眼睛朝他吼道:“你可知道得罪了我家公子的人最後都得死?”

脖子上架著幾柄短劍,項燁這才顧得抬起頭打量一下先前被他擒住的趙公子。趙公子麵相生的倒也俊俏,隻是臉色有些略顯灰白,一看就是個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的主,難怪拳頭打在項燁臉上,項燁並沒感到多疼。

趙公子被兩名武士攙扶著站在一旁,剛才項燁在擒住他的時候擰斷了他的一隻手臂,或許是手臂太過疼痛,他站在那裏雙腿還在不自覺的顫抖著,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顯見被擰斷的胳膊十分疼痛。

“阻撓官差行事,放走要犯,把他給我抓起來。”趙公子滿眼怨毒的瞪著項燁,扶著他的一個武士從他眼神中看出了幾許殘虐的痕跡,連忙對控製住項燁的幾個武士喊道。

那幾個武士應了一聲,其中一人抬腳朝項燁腿彎上跺了一下。項燁膝蓋一鬆,“噗嗵”一聲單腿跪在地上。他的一隻膝蓋剛落地,後背又被人狠狠踹了一腳,頓時趴倒在地上。

一條長長的麻繩繞著項燁把他纏裹了個結實,被捆的如同蠶繭一般的他筆直的站在幾個武士中間,心裏苦的如同灌了一大碗黃蓮水似的。

前兩天李由才跟他說過要注意一個叫趙通的人,今天居然就在街上撞上了這個什麽趙公子,看架勢即便不是趙通也是與他有著極親密關係的趙氏成員。

武士們押著項燁向城東頭走去,一個人影藏在巷子的拐角探頭朝他們看了看,隨後“嗖”的一下消失在巷子深處。

項燁被幾個武士押著,跟在攙扶著趙公子的兩個武士身後朝城東走去,這一路上他們倒也沒為難項燁,隻是偶爾伸手搡他一下要他走快一些。

走了沒多會工夫,一座比郡守府更加氣派的宅子出現在項燁麵前。隻是這宅子看起來有些古怪,它的大門顯然是新建沒多久,大門上刷著朱紅色的漆,進了大門之後,除了正對大門坐落著一幢明顯是新建的大房子外,周邊都是像民宅一樣的小房子,顯然這處宅子是強占了許多民居臨時建成的。

院子內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並不像郡守府內的路那樣平整,一些沒有磨平的青石在路麵露出棱角,走上去還有些硌腳。

兩側的草坪上,幾個勞役模樣的人在低頭栽種著不知是什麽品種的樹木,一行人進宅後,這些勞役連頭也沒有抬,自顧自的在那拾掇著手頭上的活計。

“快去請大夫過來!”進了宅子後,扶著趙公子的一個武士對迎上來幾個仆役喊道:“公子受傷了!”

兩個仆役連忙上來接過武士攙著的趙公子,另有一個仆役掉頭朝後院跑去,剩下的人則緊緊跟在後麵,他們一個個全都是滿臉的恐慌。

項燁被幾個武士押著向宅子側麵一排低矮的小房子走去,從外觀上來看,這些小房子顯然是被圈進宅子的民房,隻是沒有拆除而已。

走到一間民房外,一個武士上前把門打開,另一個武士抬腳朝項燁的屁股上踹了一下,低聲吼道:“進去!”

項燁屁股上挨了一腳,朝前衝了幾步一頭撞進房裏。

房子的窗上全從外側釘著木板,整個房間充滿了一股濃重的黴味,房間裏還有著一股難聞的騷臭味,顯然是先前關在這裏的人曾在裏麵排泄過大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