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成長的苦惱

時間過的真快,不經意間又到了寒冷的冬季,在我的記憶裏,這個冬季與以往任何冬季並沒有什麽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學校門前換了一個保安,先前的那個保安整天躺在值班室裏眯著眼睛睡大覺,結果有一次被校領導看見了,就直接開除了,這個新來的保安充分吸取了上一個保安的經驗教訓,每天都筆直地站在那裏,無論學生進出,都要檢查‘學生卡’。

我們的學生卡充其量就是一張塑料卡片裏塞了張照片,學校為了節省成本,但又與其他中學有所區別,就將我們的學生卡做成以‘綠色環保節約資源為中心’的與眾不同造型奇特的環保色,然後寫上姓名,幾年級幾班,再在上麵穿一個小孔,係一根學校專門發的綠色的紐帶,學生進出校門的時候必須掛在脖子上。

有一次,我早上起得晚,騎著自行車急匆匆地往學校趕,當走到校門口時,上課的鈴聲正好響起,我正要推著自行車進校門的時候,保安突然用手抓著我的車把,說:“請出示學生卡”

我慌亂之中想起,早上出門的時候忘帶學生卡了。

我說:“你每天都看見我,我今天忘帶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保安的手並未從我的車把上鬆開,他說:“我記性不好,不記得你”

我心裏想:我靠,你上次還和我聊了好久,這麽快就不記得了?

但我麵上還是微笑著說:“今天出門有點著急,怕耽誤了上課,學生卡忘在另一件衣服的兜裏了,你是否通融一下,讓我進去?”

保安搖了搖頭,說:“不行,沒有學生卡就是不能進”

我說:“我是今年高考班的,你不讓我進,我就沒法複習,就會影響學校的升學率,這個責你負得起嗎?”

保安被我說的心裏有些鬆動,就說:“我找這份工作也不容易,我要恪盡職守,絕不放進一個壞人”

我說:“你看我像壞人嗎?”

保安仔細地看了看我的五官,說:“表麵上是看不出來”

我說:“我骨子裏就不是壞人”

保安搖搖頭說:“說不準,說不定你是混進來偷自行車的”

我被他折磨的有點受不了,我說:“你怎麽就一根筋呢?”

保安說:“我就一根筋,怎麽了?”

我無奈地說:“你幾根筋我不管,反正我現在就要進去”

我也是那種‘你不讓我幹什麽事,我就偏偏要幹什麽事’的貨色,現在遇到個‘我不讓你幹什麽事,你就偏偏幹不成’的貨色。

我說:“咱倆是一路貨色,你放我進去吧,你看,這都快到中午了”,我抬頭看看天色。

保安說:“你怎麽就聽不懂我的話呢?不能進,就是不能進”

我被他逼得沒辦法了,如果回家取學生卡的話,一來一回,太遠了,我說:“你給我班主任打個電話,讓他出來領我”

保安說:“你班主任叫啥?”

我說:“陸地上的魚”

保安想了幾秒鍾,說:“聽名字好像不是個中國人?”

我把老魚頭的電話告訴他,他就走進保安室,撥通號碼,我聽到他的聲音在問:“請問是‘陸地上的魚’老師嗎?”

我偷偷地在笑。

不一會兒,老魚頭刁著一支煙走了出來,遠遠地看見了我,說:“甄帥,這都快到中午了,你不上課,站在那幹嘛呢?”

我說:“我被攔在外麵了”

那個保安見老魚頭出來了,走上前就問:“請問您是‘陸地上的魚’老師嗎?”

老魚頭聽懵了,就說:“我不是‘陸地上的魚’,我是‘海裏的魚’”

那個保安看著老魚頭幹癟的身體似乎在想:海裏的魚怎麽能長這個德行?

然後那個保安指著我,說:“‘海裏的魚’老師,這個學生是你班的嗎?”

老魚頭都拿他有些無奈,就說:“是的,沒錯”

那個保安就把我放進來,說:“現在麻煩您把他領回去,下次記得帶卡!”

在回去的路上,老魚頭問我:“你怎麽能惹這種貨色呢?”

我說:“不是我惹他,是他先惹得我”

老魚頭說:“你們倆就是一路貨色”

我爭辯說:“我怎麽能和他是一路貨色呢?”

老魚頭擺擺手,說:“趕快回去上課去”

這一年的冬季出奇的寒冷,我媽怕我冷,讓我裏麵穿著毛衣,外麵穿著羽絨服,我走路時就像是一隻企鵝一樣笨重,有時我會仰望著校園裏飄揚的國旗,就忍不住想起馮小雅那甜甜的笑臉,她仿佛在遠處向我招手,一邊笑一邊說:“快來呀,快來呀”。

元旦的後一天,天空突降大雪,鵝毛般飛揚的雪花落滿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同學們都站在教室的門口,像是監獄的囚犯放風一樣歡喜地看著滿天雪花,上課鈴聲響了都沒人回去,直到老魚頭從辦公室裏出來,大呼小叫地說:“快回去學習去,下雪有什麽好看的”

那段時間,看落雪也成為我們為數不多的娛樂之一。

晚上,在晚自習的空隙間,我又跑到外麵的電話亭給馮小雅打電話,因為在這一年,我真的特別的想她。

電話接通以後,就聽到一陣喧囂的音樂聲,她好像在外麵,我說了幾句話,就聽見馮小雅大聲說:“喂,我在外邊呢,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麽”

我說:“你找一個聲音小的地方”

馮小雅說:“我和朋友在酒吧呢”

然後她又說:“你有什麽事嗎?”

我說:“沒事……就是想你了”

我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出,她就把電話掛斷了,我呆呆地聽著電話裏的盲音,一陣風從街麵吹來,揚起的雪花飛滿了電話亭,我感到全身一陣冰冷,心裏異常的失落。

我又給她撥過去,隻聽見電話裏的聲音是:“你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放下電話,我一路跑回教室,本想做一套試卷,可是心裏麵全是馮小雅的身影,我根本控製不住不想她,我趴在桌上,後來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到下晚自習的時候,才有同學將我叫醒。

我後來安慰自己:可能馮小雅那天真的有很重要的朋友,才那樣對我的。

教室裏麵隻有靠窗戶的同學才可以享受暖氣片散發出的溫度,坐的離暖氣遠的同學,隻能享受別人過濾後的餘溫,我就是那個一邊搓著手哈著氣享受著餘溫,一邊看著文言文古詩詞的人,冬天的教室裏緊緊地關閉著門窗,怕外麵的寒氣侵入,所以同學們身上的各種味道難免五味雜陳,這些混合的味道經過激烈的化學反應後形成一種更為複雜的味道,我常常在這種複雜的味道中保持著一半的清醒一半的眩暈。

後來我才知道,每年的高考口號基本上差不多,老師們基本上可以不走心地將那些話脫口而出,開始的時候覺得雄渾有力,後來漸漸麻木,因為同樣的話,我至少去年就聽了不下五次,老魚頭每次帶著同學們喊口號的時候,我就主動把耳朵捂上,老魚頭看著我說:“不想聽就出去”

然後我就去一趟廁所,回來的時候,正好也‘悲壯激昂’完了,我又坐下翻看著以前做過的題目。

春節過後,進行了第一次模擬考試,我順利達到了本科線以上,老魚頭打電話告訴了我爸媽,回家以後,我爸明顯控製著內心的興奮但仍一臉深沉地對我說:“甄帥,革命的道路仍然充滿荊棘坎坷,你還需要努力”

我懶懶地躺在沙發上,說:“我知道了”

然後我家的那隻狗就在我的腳下‘汪汪汪’地叫,我看著它黑黝黝的眼睛,大體估計到它的意思是:“你今年再考不好就別回來了”

我從書包裏掏出一根火腿腸扔在地上,然後它刁著火腿腸興奮地跑了。

第二次模擬考試完,我的成績也不錯,我就給馮小雅打電話,希望她也能為我的喜悅而高興,在撥通電話之前,我心裏想著她肯定會大吃一驚,驚歎我一年的努力沒有白費,我懷著興奮無比的心情撥通了她的電話,電話裏傳來她懶洋洋的聲音:“喂……”

我說:“小雅,是我甄帥”

馮小雅那邊的聲音讓我大吃一驚,隻聽她說:“哦,我想起來了”

盡管這樣,我還是慌不迭地將我的成績告訴了她,最後我又補了一句:“照目前來看,我今年應該能考到**,到時候我們倆就可以團聚了”

馮小雅那邊的聲音有些冷,她說:“團聚什麽?你來**幹什麽?”

我沒想到她會變得這麽絕情,我說:“這不是我們一年前的約定嗎?”

馮小雅說:“我現在有男朋友”

這句話像一擊重錘一樣深深地敲擊著我的心坎,我說:“我不信”

馮小雅冷冷地笑著,說:“你愛信不信”

我說:“那我們倆算什麽?”

馮小雅說:“什麽也不算,在高中的時候不懂愛情,你覺得我們那叫愛情嗎?”

我說:“那你走的時候和我說的那些話呢?”

馮小雅說:“我隻是為了鼓勵你好好學習,別辜負了你爸媽的心血,你還當真了?”

我說:“我當真了”

馮小雅說:“你當真了,我也沒辦法,總之,你以後也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省著點電話費買包方便麵吃,至於你高考完,愛報考那報考那,與我沒有關係,你不要怪我絕情,這個世間就是這樣”

我聲嘶力竭地說:“這個世間不是這樣的……”

然後她就把電話掛了。

淡淡的兩行眼淚順著我的眼角流下,流到我的嘴裏,鹹鹹的,我蹲在電話亭裏埋著頭在哭泣,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長時間,後來記得電話亭外麵有一個老頭敲擊著電話亭的玻璃說:“小夥子,你到外麵來哭,讓我先打個電話”

那幾天,我也沒有去上課,把自己反鎖在家裏,每天呆呆地望著遠方的天空,我爸媽開始不知道我是怎麽回事,後來大概猜到了是因為馮小雅,因為我一般為了其他的事根本不會掉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