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蘇蘇回來了

那一天,我清楚地記得,十一月初二,無風,天空有些陰冷,似乎要落雪,據校曆記載,這個城市一進入冬季以後,就會很早地下一場雪,一場早雪。也就在這一天,蘇蘇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她要回來了,回來看一場早雪。

我異常興奮,不知所措,蘇蘇說:“你可以來火車站接我嗎?”

我說:“可以”

然後她說:“那到時候見”,就把電話掛了。

我一早起來就打車去了火車站,下了車,就見天空忽然飄起了零星的雪花,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仰首望著這飛舞的雪花,有幾個孩子蹦蹦跳跳,嘴裏喊著:“下雪嘍,下雪嘍”

我伸手接住了幾片雪花,溫潤冰涼,頃刻間在我手掌中融化成一滴細小的水珠,我喜歡落雪的日子,每當下雪的時候,整個世間像是童話裏的城堡一樣,銀裝束裹,妖嬈非常,我通常都會想起一些優美的詩句來。

我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吟出了一首小詩:“梅花般飄落,一片,兩片,又一片……你深情的目光,寧謐而清麗,像銀河裏的星星一樣;無風的時候,你伸開雙臂,悠閑地飄落,落滿了一地的遐想;起風的時候,你瀟灑著腳步,快樂地舞蹈在天地之間;大風的時候,你帶著絲絲涼意,縱情地飛翔,飛向夢中向往的小鎮;天空茫茫,地上鋪滿了思念,鋪滿了潔白和美好……”

蘇蘇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頭上戴著一頂白色帶花邊的帽子,下身穿著牛仔褲,腳上穿著白色的旅遊鞋,身上背著一個大包,她遠遠地就向我招手,在茫茫人海看著無數出站的人流,我有些眼花繚亂,但看見那一隻手,我就看見一個溫暖的微笑,蘇蘇走到我麵前,說:“你真準時,合格!”

我一笑,伸手將她的包扛起,然後蘇蘇就奔出了火車站,看著滿天的雪花欣喜不已,我無奈地笑笑,走到了她的身邊,我說:“你這麽喜歡雪?”

她說:“對呀,我報這所學校就是為了來這裏看雪”

我說:“你真夠傻的,就是一個傻姑娘”

蘇蘇看著天空說:“終於等到,終於沒有錯過”

我伸手攔了一輛車,我說:“我們回去吧”

蘇蘇眼睛一眨,說:“我們可不可以走著回去?”

我一驚,我說:“你說什麽?”

蘇蘇吐字清晰地說:“我說我們走著回去”

當我確定沒聽錯的時候,我說:“我的大小姐,這麽遠的路,出租車都得走一個小時,你說我們走著回去?”

蘇蘇一笑,就跑開了,說:“對,就走著回去”

我隻好指著跑遠的蘇蘇和出租車司機說:“對不起,她有點瘋,不能坐車”

說完之後,我心裏暗笑,若是這話被她聽到,非得和我沒完,出租車司機看了蘇蘇一眼,以為我是她男朋友,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夥子,真難為你了!”

我差點笑了出來,也隻好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前些年還好好的,這幾年突然就瘋了”

那司機突然從名片夾裏取出一張名片,說:“我認識一個有名的醫生,專治各種瘋病,你改天帶她去看看”

我看見蘇蘇在遠處向我招手,接過名片,謝謝他的美意:“不能和你聊了,她在喊我,去晚了可能會出事”

然後,他一擺手說:“快去吧,快去吧”

我邊走邊笑,隻覺得笑得肚子有點疼,什麽時候到了蘇蘇麵前,我竟然不知道,忽然感覺肩上被人輕輕一拍,說:“喂,你瘋了吧,傻傻的一個人笑什麽?”

我一看是蘇蘇,再也忍不住了,‘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蘇蘇看著我莫名其妙的樣子,說:“你再笑,不理你了”

我把手掌攤開,說:“剛才那個出租車司機看見我有點瘋,就給了我一張名片,讓我去找這個醫生,然後他看著你,以為是我女朋友,就說‘真難為人家姑娘了’”

蘇蘇一把搶過我手中的名片,就開始笑,笑過之後,臉就紅了,蘇蘇說:“你就是個大尾巴狼,占我便宜”

我一臉冤枉,故意裝出一副病的樣子,說:“姑娘在說什麽?我一個病人怎能占姑娘便宜呢?”

蘇蘇又笑了起來,嘴一嘟,說:“你以後占我便宜的時候,我就叫你大尾巴狼”

那時的我懵懵懂懂,隻將注意力集中的後半句的‘大尾巴狼’上了,其實稍微有點兒經驗的人都知道,前半句才是重點。

我說:“我們都是知識分子,能不能換一個,‘大尾巴狼’不好聽”

蘇蘇說:“不行,就是大尾巴狼”

我一臉無奈,堅決地說:“好,我絕不占你便宜”

蘇蘇一笑,伸出手指,說:“拉鉤”

我和她拉了鉤,她才放心,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有些不好意思,我說:“我給你變個戲法”

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用嘴一吹,這片雪花就掛在蘇蘇的鼻尖上,繼而凝成一個細小的水滴,蘇蘇想笑,又不敢笑,怕水滴掉下來,但終於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水滴就掉了下來,蘇蘇拍了我一巴掌,說:“你真討厭”

蘇蘇不‘瘋’了,在雪地上靜靜地走著,好像想著心事,我問:“你在那邊過的好嗎?”

然後蘇蘇就給我講了那邊的每一天的日子,我靜靜地聽著,聽到後來才知道她受了那麽多的苦。

她忽然問我:“你呢?是不是每天還是吃完睡,睡完吃,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等待睡覺”

我說:“那是我們宿舍老大的作風”

蘇蘇‘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我也不知該說什麽,一時的沉寂。

我說:“我們上次再見的時候,你說下次見麵會告訴我一件事情,你還記得嗎?”

蘇蘇瞪大眼睛說:“什麽事情?”

我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說:“就是我問你有沒有男朋友的那個事”

蘇蘇忽然低著頭,我不知道她什麽表情,隻聽她低低說道:“我媽媽說男女曖昧時期最美麗,等到真的開始愛情的時候就不美麗了,就好像愛情和婚姻一樣,愛情是美麗的,婚姻可能就不那麽美麗”

我說:“別聽你媽瞎說,如果婚姻不美好,世間上為什麽有那麽多人要結婚”

蘇蘇忽然說:“我頭疼,我們能不能別說這個事了”

我歎了口氣,說:“好吧”

過了一會兒,蘇蘇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說:“沒有”

蘇蘇說:“沒有幹嘛拉著個臉?”

我說:“我這個臉就得拉著,拖著不好看”

蘇蘇忽然笑了,我也笑了。

蘇蘇說:“對不起,我還沒有想好”

我說:“沒關係,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就這樣我們又聊了一路的雪,等回去的時候,接近傍晚了,鉛色的雲層冷風嗖嗖,雪已經停了,路燈的光芒照著地上的積雪,反射著一種奇異的光,門衛穿著厚厚的棉衣站在校門的值班室裏正在練習敬禮,我和蘇蘇悄悄地溜了進去。

進了校園,蘇蘇頭一揚,說:“今天允許你一件事”

我笑著說:“什麽事?”

蘇蘇眼睛一眨,說:“允許你把我送到宿舍樓下”

我一陣激動,心裏浮想聯翩。

蘇蘇說:“你別想多了,我是說這冰天雪地的,我一個人扛個包怪沉的,所以……”

我說:“我沒多想啊,我的心就像是革命時期無產階級那樣純潔”

蘇蘇一笑,說:“誰知道呢?”

我說:“我掏出來給你看”,說著就做了一個掏心的動作,然後捧著心給她看,蘇蘇用手捂住了眼睛,說:“我不看”

就在這時,隻聽門衛站在大門口大喊:“這麽冷的天,不回宿舍,在這裏幹嘛呢?”

我和蘇蘇對視笑笑,蘇蘇一拉我,說:“走”

我把她送到宿舍樓下,這樣的雪天,校園裏根本沒有人,但是宿舍樓裏出出入入的不少,蘇蘇說:“你回去吧,我上去了”

我故意說:“這麽沉的包,我幫你扛上去吧,你扛著累”

蘇蘇一笑,說:“你流氓呀,竟然想進女生宿舍”

我看著蘇蘇進了宿舍樓,才一個人繞過那道鐵柵欄,回到宿舍。

一進宿舍,就聽見浩二在說:“得不到最美麗,得到了是狗屁”

我說:“什麽狗屁最美麗?”

浩二說:“什麽狗屁也不美麗,這是老狼新歌裏的一句歌詞”

我問老狼:“你寫新歌了?這麽牛逼”

隻見老狼在紙上不停地畫,說:“隻寫了這一句,就沒思路了”

我就想笑,浩二說:“這句最牛逼,你就反複的唱,其他的不要寫了”

老狼說:“你閉嘴,讓我靜會兒,所有的思路都被你搞亂了”

浩二又咿咿呀呀的唱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就去隔壁宿舍看他們打CS去了。

那段時間流行打CS,校園裏常常有男生成群結隊去網吧裏玩,一玩就是一個通宵。

宿舍裏靜靜的,貓眼三不知從那裏搞來一個MP3,帶著耳機在一個人聽歌,老狼憋了半天,終於又憋出一句,他就像是便秘似得鬆了一口氣,說:“得到得不到,狗屁不美麗”

大膽躺在被窩裏,長籲短歎,說:“考試的時候,英語做錯了一道題,我對不起金老師”

老狼說:“我都不知道做對幾個,你才做錯一個?”

大膽說:“我和你不一樣……不一樣”

不一會兒,浩二回來換衣服,後麵跟著小胖,我問:“你幹嘛去?帶著小胖約會去?”

浩二看了小胖一眼,說:“約個鳥會,就算真去約會,也不能帶著這個貨去”

小胖在浩二的屁股上踢了一腳,說:“你個沒良心的,我就跟著你”

浩二說:“我一會去網吧和他們幾個打CS去,晚上不回來了”

小胖說:“我和他一個隊,他打槍打得好”

浩二換好了衣服,在小胖屁股上踢了一腳,說:“Let is go”

說完兩人匆匆地走了。

不一會就熄燈了,還有兩門課沒有考試,好像要拖到這個月的月底或者下個月的月初,有些想回家的同學已按捺不住了。

宿舍裏沒有聲音,隻能聽到大膽打呼嚕的聲音,老狼過去踢了他一腳,大膽說:“你幹嘛?”

老狼說:“你打呼嚕聲音太大了”

大膽說:“我沒打,我一直醒著”

不一會兒,大膽又開始打呼嚕了,由於天氣冷,我們就一直用被子蒙著頭,也懶得去踢他,後來也慢慢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