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想知道理由時你沒有說。”

“可當你想說時,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真正認識程阿嬌是在九月,之前對她的印象隻是模糊的初中時隔壁班同學。

對她一直談不上印象深刻。九一一那天在第五大道遇上她後一起逛街,也隻是為了要她幫我參謀一下送給任金笙的禮物。

女人,應該比較了解女人的喜好吧?

那段時間金笙的態度總是莫名煩躁,常常我們聊著聊著她便在電話那頭走神,要不,就是心不在焉的回話牛頭不對馬嘴……

我……真的很無趣吧。

任金笙,跟我講話已經這麽難挨了嗎……

想起她隨意的敷衍,“不是啦,是最近升上高三後壓力很大,不是你的問題。”

連一個可信的借口都懶得編織嗎……

她以為相識這麽多年我會不清楚這隻是個借口?

我不想拆穿她的借口,借口就借口吧,至少她還願意找借口。

我閉上眼淡淡地說,“……這樣啊。”

她在電話那頭“恩”了一聲,直接轉移了話題。

……我想,我們之間出現了問題。

女人應該比較懂女人的心理。

“你們這樣已經多久了?”程阿嬌關心地看我。

我蹙眉,“最近這一兩個月。”

“恩,”她思索了一下,“你們現在平均每天通話幾次?”

“以前是一天兩次,但現在我早晚都有兼職打工所以改成一天一次。”

她忍不住笑開了,“原來你這麽緊迫盯人呀,難怪把人家嚇跑。女孩子都很煩這麽黏糊的男生,難怪她開始對你不耐煩了。”……

那天睡覺前我習慣性地又掏出手機。及時在按上通話鍵前停下,我盯著寫著任金笙這三個字的電話號碼看了許久。

輕籲口氣。

我放下手機。

隔天晚上到酒吧時意外的看見那天在第五大道撞到我的女生,她看到我後眼睛一亮,羞紅著臉跑過來。

“那個,我已經知道你叫陳曦咯。”

我微皺眉,那天她問我名字時我已經冷淡的拒絕了,想不到她竟會找上門來。我視而不見地直接轉身離開。

“等一下,”她聲音帶著點慌張欲哭的泣音,“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我回頭,對著和任金笙有幾分相似的臉我硬是狠不了心。隻得很忍耐地停下,“有事?”

“我……叫Midiya,能不能,認識你?”

……

十一月,對於我的電話減少通話時間變短,她的反應依然是不鹹不淡。

難道程阿嬌說錯了?還是她根本……不在意我……

胸中又是氣悶又是不安,我想快一點,再快一點趕回去。

“聽說你又兼了一份工?”深夜打完工回來,意外地在客廳碰見老爸。

我點了下頭,就要回房。

“同時兼3份工,你就這麽想回去?”

我沒有猶豫地點頭。

他拍拍我的肩,“等我和你媽回國後,叫她出來一起吃頓飯吧。”

我愣了下,而後很快反應過來,抑製不住嘴角的上揚。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在電話那頭輕聲的問。

“你……最近,為什麽電話少了?”

心跳驟然加快,我努力保持淡然的態度說,“我很忙。”

……果然,女人比較懂女人。

“陳曦,你今天心情很好哦。”

吧台旁,Midiya仰頭看我。

我掃了她一眼應了聲。

“喲~那麽多人,陳曦你隻回應Midiya.是不是……?”程阿嬌單手托腮,奇異的看我。

話一出口,Midiya就立刻緋紅了雙頰。

我沒理會她們,徑自調酒。

類似的話在酒吧裏早就已經傳開了,若一個個都要解釋起碼要等到猴年馬月,沒必要因為這種無聊的謠言浪費我的時間。

怎麽說,會回應她也不過是因為她和任金笙相似罷了。雖然對著她時心中總有種莫名詭異的感覺,但也僅此而已。

看到她我不會歡喜,想起她也沒有那種喜歡到心痛的感覺……

我的心裏已經滿滿的都是任金笙,怎麽會有空餘給她?

恰逢這家酒吧有周年慶,一夥人平日大概都憋了許久,飯桌上幾人輪番上陣的勸酒。

我推脫不了隻得接下,等酒席結束我已經有八分醉,一群男人全癱在地上。餘下的沒被灌酒的女孩則拿著薄被和醒酒茶,碰到幾個沒醉癱的則給他們灌上幾口,一群醉鬼便裹著薄被在大廳裏打地鋪。

早上我扶著額起來,宿醉一夜頭疼得幾乎快炸開。

Midiya過來告訴我半夜有一個女生找我。

我沒顧上喝醒酒茶和刷牙洗臉,立刻扶著額跟她回電解釋,“昨晚聚會玩了大半夜大家都在大廳打地鋪,她隻是普通朋友。”

她隻是“哦”了聲,並沒有多在意。

我胸中突然有一股無名火,任金笙,你就完全不在意我嗎?頭痛得更加厲害,想到待會還要回去公司工作,我耐下性子說,“那沒什麽事的話我先掛了。”

“能再多聊會嗎。我們已經有好久沒長聊了。”

若是以往我一定應允,但此刻我實在沒辦法陪她長聊。努力按下額間那股抽痛,我輕輕地開口,“我很忙。”

“那,你忙吧。”

……

“她沒有多質問什麽?就哦一聲嗎?”

我沉著臉沒有回話。

“金笙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你啊?”程阿嬌疑惑不已,“如果喜歡一個人一定會嫉妒會質問,她……不像啊。”

這個問題仿佛一根針刺入我心中,一開始不會很痛但會慢慢慢慢地隨著時間往深處鑽。

“嗬嗬,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程阿嬌嫵媚地湊近我,“也許可以試探出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

我的電話開始逐漸減少,不過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早晚繁重的兼職工作在不斷消耗著我的大量精力。

三份工,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啊……

每天工作完回到家中幾乎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強撐著進浴室洗完澡,我癱在**已完全失了力氣。

明明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但躺在**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她,不斷不斷的想……

任金笙,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去。

她的電話終於慢慢多起來,但遺憾的是她每次打來的時機都不對。或者應該說……我如今所有的時間已經都拿去打工沒有空餘。

我隻得一次次無奈地對她說,“我很忙。”

“為什麽不對她說你在打工?”

我沒有回答程阿嬌。

對任金笙說麽?

我搖頭。

我不想對她說那些:為了你我在美國這幾年怎麽怎麽辛苦再怎麽怎麽拚命怎麽怎麽打工你要多感動呀之類的話。

因為太矜持太驕傲了吧。

我喜歡她,但並不想將這些事當作邀功或博取同情的手段。而且,這麽深重瘋狂連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感情我也無法對她言明。

我……不習慣這種失控的感覺。

“不說就算了。”程阿嬌邀功地開口,“但之前那些辦法都有效吧,你要怎麽謝我?”

“你隨便點,今天我請客。”

……

02年後公司上了軌道更是越發的忙,經常要工作到下午1點甚至是2點才有空閑時間去餐廳吃午餐。

正午時分,手機無預警的響起,我同一大群人正擠在影印房等待文件。

周圍吵吵嚷嚷地厲害,我聽不清電話那頭在說什麽。拿著手機我疾步走到一旁安靜點的地方接聽,剛一靠近耳邊就聽見她在電話那頭靜靜地說,“我喜歡你。”

我反射性的“哦”了一聲,反應過來後一瞬間心中湧出的狂喜讓我隻能努力的望著窗外壓抑住自己才不至於當場失態。影印完文件的同事已經朝我第N次催促,再不過去是不行了。我隻得按耐下激動無奈地先對她說,“先掛吧,我有事要忙。”

“陳曦,你到底好了沒有啊!”

“快點!快點!”……

耳邊聽見她在電話那頭欲言又止地開口,“我……”

我皺眉,現在實在不是一個聊天的好時機。不耐地掃了他們一眼,我拿著手機走回去,邊走邊說,“還有事嗎?先這樣吧,下次給你電話。”

02年4月,她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喜歡你……我噙著笑對著影印文件發呆。女人,果真最了解女人。

至六月,她在電話中告訴我,由於一個月後就要高考太後在這段期間內要沒收她的手機,怕是不能再和我聯係了。

心下萬分失望,但她要高考自己也不能如此不成熟的反對,隻能故作不在意的“恩”一聲,停掉了我們之間的聯係。

老爸看我這段時間麵色又開始沉冷下來,早餐時在飯桌上問起,“怎麽了,你們倆又鬧別扭了?”

我搖頭否認。

“這樣吧。”他輕歎口氣放下手邊的報紙,“七月中旬公司要回國洽談順便去驗看成品,為期一周。”

我眼前一亮,緊盯著他。

“兒子啊,別以為光看著我我就會讓你去。”老爸狡黠地衝我眨了下右眼,“我可是公私分明的哦。”

我認真地向他承諾,“我一定會努力。”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一陣兵荒馬亂的忙。為了能專心做好這份case,我把酒吧的那份兼職也辭掉,全力爭取這個名額。

雖然之前對老爸說的是信誓旦旦,但對於初接觸公司內務對一切還不熟悉的我而言,對著電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數據有泰半陌生難懂。很多艱澀的專業用詞我都是靠電腦查詢或向公司老人請教,以及半理解半猜測硬啃下來……偶爾上課的閑暇我從前是拿來休息補眠現在幾乎全用來理解強記那些專有名詞。

隻剩不到20天的時限,我恨不得將睡眠時間都省下來做企劃,有時我就直接在公司通宵,天氣炎熱,實在犯困時我就在辦公室打地鋪……

剛辭去酒吧工作的頭兩天,Midiya傷心地打來電話,“為什麽,你要辭掉工作都沒有告訴我?”

我有些驚訝,“這怎麽了?”

她聲音帶著欲哭的征兆,“怎麽了……對你而言通不通知我都無所謂嗎?你,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喜歡你啊。”

我沉默下來。

她終於哭出聲,“為什麽不說話,我,我喜歡你啊……”

我冷淡地反問,“那要我說什麽?我不喜歡你。”

“……那為什麽,那麽多人你隻回應我?你就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嗎?”

我冷靜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很喜歡。至於造成你的誤解我很抱歉。”

她在電話那頭沒有回音,隻聽見她哽咽一聲,飛快的掛了電話。

原以為從此她將會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但一個星期後的早晨就見她像沒事人那樣帶著早餐到我公司找我。

“我……有到你家找過你,伯父說你昨天一直在公司沒回來,我想你通宵了一晚上現在肯定沒吃早餐,所以……”

我沒有立刻接過早餐,隻是居高臨下地看她。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隻做朋友也可以,我無所謂。隻做朋友也好。”她眼眶含著淚向我小小聲的哀求。

我皺著眉猶豫一下,還是接過了早餐。

之後她便經常往公司跑,每次都帶著早餐或夜宵。

程阿嬌眼神在我和她身上繞幾圈說,“你和她……”

我頗感無聊地說,“不可能。”

她嬌笑著說,“你就不怕金笙知道了會吃醋?”

我想起上次任金笙的反應,不由眼神一黯。

“對哦,我怎麽忘了,她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呢。”她提議,“要不,我們再試探試探她,聽過激將法沒?如果她真的喜歡你她一定會有反應。”

我輕嗤一聲。

“試試嘛。我幫你試一下,看看她是什麽反應?”

我雙手插進口袋,直接抬腿就走。

她在我身後慢條斯理地說,“難道你不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我腳步頓了一下,而後不再停步的離開。

……

7號這天晚上,我拿出手機來回摩挲著任金笙這3個字。明天,高考就結束了,我們的約定,要兌現了吧……

任金笙,我還記得我們的約定,你呢?

“嗬嗬,在想著喜歡的人吧。”同事很哥們的搭著我的肩。

我笑而不答。

“看來是呢,這麽溫柔的表情哪像你平日的樣子。”他很感歎地說,“你小子,青春真好呀!”

我難得心情舒暢,回他,“你不是老婆都娶在家裏了,感慨什麽?”

“小子,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女人啊,結婚前都是綿羊,結婚後全是老虎呀。”

想起任金笙的高跟鞋+斷子絕孫踢,我不由青著臉搖頭,“她現在就已經是一頭母老虎了。”指不定婚後……

他同情地看著我,“婚前就如此的話……唉,看開點吧。”

我們兩個大男人互相拍拍肩,唏噓同情共勉之。

他看看手表,“這麽晚了你還沒走,今天又打算通宵?”

我點頭。一想到明天我就心潮起伏無法入眠,幹脆就留在公司通宵做企劃冷卻一下心情。

這一夜,想著她此刻正在考試吧,我精神也莫名振奮竟一點也不覺得疲憊……朝陽升起,我食指輕揉幾下眉頭慵懶的從座位上起來,把相關文件存檔後我捧著辛苦了一夜的一疊資料到影印室影印幾份,接著拿著這些資料整理好做完總結再交付到幾個相關負責人麵前。

忙完這些早晨已經過半,我回到辦公室才發現Midiya早已等在那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等很久了吧。”

她甜甜的說,“沒有啊,也才剛到。”

我看了看時間,“那如果沒事的話,我現在很忙……”

她明白我的言下之意,識趣的先離開,走之前她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有事?”

她搖搖頭,“沒事。”

我再看看表,現在她那邊已經是晚上,怎麽還沒給我電話?

想到之前她曾說過她的手機被任媽媽沒收,應該是……還沒拿到手機吧。

我按耐下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她的來電,終於,電話鈴聲響起。

“喂。”

她沒有出聲。

“有事嗎?”我捏緊手機,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她隻字不提五年之約,而是另開話題,“剛才,程阿嬌給我打電話說你現在已經有女朋友……”

我失望得沉默下來,難道,你給我打電話是為了這個?

想起程阿嬌曾說過要幫我試探,你為什麽不質問?為什麽這麽心平氣和?

她保持著平靜的態度,“不是真的吧?”

我猶豫了下,張嘴正要說明時,她竟還能沒事人一樣的問我:“她怎麽樣?”

她怎麽樣?她怎麽樣!

什麽叫她怎麽樣!如果她此刻能憤怒的質問,開罵,哪怕是把我罵的狗血淋頭也好過此刻聽她平靜理智的問“她怎麽樣?”

我氣悶憋屈地說不出話來。胸中不斷翻騰著難以言欲的莫名怒火。

她又問,“你和她,已經交往了?”

我張張嘴,程阿嬌的話突然浮上腦中,並深深紮根不斷反複播送……

“難道你不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神差鬼使地,我輕輕“恩”一聲。

屏息靜氣的等待她的回應,隻要她質問,隻要她怒斥我就告訴她剛才這些都隻是試探。

她那邊沉默幾秒,而後靜靜掛上了電話。

我呆了一下,就這樣?

就這樣沒了?

質問?怒斥?挽留?

什麽都沒有?

蜂擁而至的失望氣悶不安煩躁讓我皺眉將手機往抽屜一丟,落鎖。而後直接出門。

忍耐到晚上,我幾番掙紮還是打開抽屜掏出手機無奈地對自己妥協。算了,驕傲,矜持,自尊什麽的都拋卻了吧,反正在她麵前自己也已經失控慣了。

電話撥過去,關機。

我以為自己撥錯了,又打了一通,電話中傳來機械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陳曦,出來吃飯了。怎麽了?”

我緊抿著唇,“沒有。”

……幾天後,公司通知我這次回國的名單也有我一份。

得到消息後我立刻再打電話,電話中依然是那個機械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我改打她家裏的電話,電話那頭的還是那個機械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

我立刻再打羅莉家的電話,剛“喂”了一聲,她馬上就掛了電話。

我接著打給王木木,但她的電話無人接聽……

握著電話我慌了,原打算過幾天等她冷靜下來再解釋,但如今……她似乎是來真的。

真的,要斷掉我們之間的聯係……

我努力讓自己定下心,下周就可以回國了,她不接電話幹脆到那時就直接在她家裏守著,反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多年後,我才明白……

原來愛情,耗不起一次次的試探和猜疑。

原來我,一直都愛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