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修沒說話,蘇清荷輕笑了一聲:“都起來吧,我之前聽丫鬟說,你們說是有重要事情回稟,是什麽事情?”

如花是打頭的,這會兒趕忙起身福了個禮:“回王妃的話,奴婢之前聽了個傳言,說是您打算將奴婢等人送到鄉下去,奴婢原本想著,奴婢等人是皇上賞賜下來的,又一向聽聞王妃是個有孝心的,自是不相信這種話,隻是這話傳的越來越廣,等人心有惶恐,所以想見見王爺和王妃

。”

見了之後怎麽樣,如花很含蓄的沒說出口。蘇清荷挑眉看沈君修,這如花姑娘倒是好口才,一番話帶出來三個目的,頭一句說“您打算”,這話將沈君修給撇的幹幹淨淨。

若是沈君修不知情,就聽出是蘇清荷自作主張了,指不定一個不高興,就要和蘇清荷起了嫌隙。若是沈君修知情呢,這話還給沈君修找了個台階下,等會兒沈君修若是後悔起來了,也還能隨時隨地的收回之前的那個決定。

第二個意思就直白多了,直接說自己是皇上賞賜下來的,還說蘇清荷是個有孝心的。這年頭,就講究個長輩賞賜下來的東西,你必須得珍而重之。蘇清荷你這個王妃若是將皇上賞賜下來的人給送走了,那傳出去就是不孝了。

第三個意思就有點兒隱晦了,一麵暗示蘇清荷這個王妃當的不稱職,府裏四處有流言,一麵又有威脅的意思,若是這決定是蘇清荷做出來的,她這會兒就是來找王爺告狀了。

要不然,最後也不會說是想見見王爺和王妃,而不是單獨的見見王妃。

沈君修還是沒說話,隻看了一眼蘇清荷,下巴微抬,示意蘇清荷自己解決。蘇清荷笑著點點頭,將懷裏的樂康遞給沈君修,沈君修伸手抱了,見樂康有些睜不開眼,知道他是想睡覺了,就趕忙將他摟在懷裏輕輕拍了兩下。

那神色,溫柔至極。

旁邊如花幾個看的很是有些怔愣,瞬間,心裏就有些發涼。王爺這舉動,根本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不管蘇清荷做了什麽,看在兒子的份兒上,他都是不會反對的。

“這不是傳言。”蘇清荷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著說道,如花還有些發傻,蘇清荷卻自顧自的抿了一口水,不疾不徐的說道:“我早有這個打算,你們在府裏,平日裏也沒別的事情做,而吃的穿的用的,卻要比一般的大丫鬟好上十來倍。”

旁邊幾個人臉色就有點兒發紫了,她們是皇上賞賜下來的通房!將來生了孩子就能當姨娘,當庶妃的

!能是那丫鬟們比肩的嗎?就算是一等丫鬟,那也是丫鬟啊,她們以後可是主子!

王妃這話說的,可就直白多了,既點明她們在王府裏無所事事,半點兒功勞苦勞都沒有,又嫌棄她們的吃穿用度太過於浪費。難道就因為這兩個原因,所以才要將她們給送出去?

老天,那她們可真是冤枉死了,難道是她們自己願意隻吃飯不幹活的嗎?她們倒是想幹活,想按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做點兒貢獻,可是王爺王妃你們沒給我們這個機會啊。

她們這麽想了,就打算這麽說了。那如花姑娘作為代表開口:“回王妃的話,若是王妃願意,奴婢等人願竭盡全力服侍王爺王妃。”

這話說的更有意思,將之前她們不能伺候沈君修的原因全部推到蘇清荷頭上了。若不是你這個王妃善妒不容人,我們姐妹還會這麽在府裏幹晾著嗎?

蘇清荷品味著這話裏的意思,好脾氣的搖頭:“那倒是不用了,服侍我們的人多了去了,你們一年多沒做事兒,估計也幹不來這服侍人的事情。就想死如花姑娘之前說的,好歹你們也是皇上賞賜下來的,我倒也不能隨意打死或者發賣了。”

幾位姑娘的臉色又變了變,王妃的話說道這個份兒上了,她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故意曲解服侍的意思,這不明確告訴她們別打王爺的主意嗎?

而且,這最後一句,可也是值得深思啊。就算是她們是皇上賞賜下來的,蘇清荷應該更小心些對待,但是,從來沒有奴才能越過主子這個說法的。

再怎麽有來頭的通房,那也是通房,本質上也是丫鬟。蘇清荷是什麽人?是皇上親封的縣主,是四皇子妃,是寧王妃,是皇上的兒媳。就算是蘇清荷將她們全部打死了,難不成皇上會為了幾個奴婢為難自己的兒媳?

這根本就是開玩笑嘛,皇上又不是女人,更不是婆婆。

“王妃,奴婢想問問,之前的傳言是真的,您是打算將奴婢等人送到鄉下配人的嗎?”如花還沒來得及說話,如寶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福了一下行禮問道。

蘇清荷點點頭,又說道:“也不一定是鄉下,既然你們今兒都在這裏了,那我就問問,你們將來是怎麽打算的,也別害羞,這可是關乎你們一輩子的大事兒,若是願意嫁給普通人家,我自會給你們準備了嫁妝,好讓你們不會被婆家小瞧了,日後也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

說著,看了一眼如花:“若是想要榮華富貴,我倒也能為你們找了出路。”

如寶當即說道:“奴婢願意嫁人做正頭娘子,還請王妃為奴婢做主。隻是,奴婢並不想到鄉下去。”一邊說,一邊仔細瞧蘇清荷的神色,見蘇清荷臉上並沒有惱意,就接著說道:“奴婢想求王妃為奴婢做主,找個府裏的管事,或者莊子上的莊頭,再或者是鋪子裏的管事兒。”

蘇清荷有些驚訝:“雖然是鄉下人家,卻是清白自由之身……”

如寶搖搖頭:“奴婢知道王妃的好意,奴婢心領了。隻是,奴婢原本也是鄉下人家,自是知道,鄉下人家沒錢沒勢,最是容易被人欺負,管事雖然是奴才,卻是寧王府的奴才,若是差事辦的好了,將來的風光可是比鄉下的財主還要好的。”

蘇清荷點點頭,到底是想法不一樣,這如寶雖然眼光短了點兒,卻也是個講求實際的,也十分可取。

“正好,我有個點心鋪子,雖然生意不是很好,卻也能維持下去,那掌櫃的今年二十有八,三年前剛沒了娘子,身邊隻有一個嫡出女兒,為人也是忠厚老實,長相端正,你覺得如何?”

“奴婢謝王妃恩典。”如寶趕忙謝恩,蘇清荷笑著抬抬手:“既然如此,你且先回去,等會兒我自會派人給你送了嫁妝過去,等過了年,我和王爺就給你們做主。”

如寶在如花殺人的目光中千恩萬謝的走人了,蘇清荷又看剩下的三個:“你們是如何決定的?”

如花不說話,隻盯著沈君修看。如珠和如玉都有些猶豫,蘇清荷也不著急,一邊往小爐子裏放了一些碳,一邊探頭看了一下沈天佑,見他睡的香,就將那小棉被子往上拉了拉,連下巴都遮上,隻露出兩隻鼻孔。

“回王妃的話,奴婢,奴婢也願意嫁人,奴婢想要嫁個商人。”如玉有些膽小,說話結結巴巴的,蘇清荷笑著點點頭,這動作大約是激勵她了,接下來就說的順口了。

商人有錢,也自由,雖說暫時不能科舉,卻也不是永遠不能科舉了,總有能奮鬥出來的一天。

蘇清荷也應了下來,之前沈君修已經和她說過了,這幾個都是黃花大閨女,不愁嫁不出去

。接著,如玉也離開了,就隻剩下如花和如珠。

如珠倒是個爽利人,見隻剩下兩個人了,當即就行禮說道:“奴婢是個受不得苦的,所以……”話沒說完,卻足夠蘇清荷明白。

蘇清荷和沈君修對視了一眼,兩人眼裏皆有笑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先回去吧,明兒我派人來叫你,你過去陪我說說話。”如珠趕忙應下,也跟著退下了。最後,就隻剩下如花了,如花臉上那神情,可是夠精彩的。

有怨懟,有憤恨,有恐慌,有不甘。

蘇清荷也不著急,又抿了一口茶水,轉頭對沈君修說道:“樂康一會兒醒了定然是要吃奶的,不如你先將他帶回陶然居?奶娘還在陶然居沒跟出來。”

沈君修點點頭,示意雲裳拿了大披風過來,自己披上之後,又將沈天佑給裹進去,確定裹的嚴實了,這才出了亭子。蘇清荷見雲錦剛才拎過來的食盒還在一邊放著,本打算叫了雲錦送過去,但轉頭一想,這果奶放了這麽半天,估計早就涼了,回頭溫溫又不好喝了,還不如讓廚房重新準備一份兒,也就沒再吭氣了。

她這邊不說話,那邊如花卻是沉不住氣了,冷笑一聲說道:“王妃可真是好運氣,頭一胎就生了個兒子。”

這話就是譏諷蘇清荷得寵不過是因為生了個兒子,蘇清荷也不和她計較,笑著說道:“再有一盞茶的時間,王爺的寶貝兒子就要醒了,見我不在旁邊,定然是要哭鬧的,所以,如花姑娘,若是你還沒決定好,一炷香之後,我也就隻能按照原先的計劃來了。”

如花臉色瞬間變了,她清楚自己的地位,這會兒就是再反對,也半點兒用處都沒有了,連王爺都走了,她反對給誰聽?所以,臉色陰沉不定的轉換了半天之後,才咬唇說道:“奴婢是個貪圖富貴榮華的,還請王妃給奴婢找個榮華富貴不下於寧王府的。”

蘇清荷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是誰?”

如花臉色一白,低頭不說話,蘇清荷手裏轉著茶杯,將如花的腦袋盯的都快垂到地上去了,才慢吞吞的說道:“不過,倒也不是不能,隻是,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