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致安回來的時候,蘇清荷正趴在灶下吹火,這古代的火折子,她是隻聞其名沒見過實物,所以摸索了半天才弄出火星,塞了一把旁邊堆著的幹花生秧在灶台裏,就打算生火做飯了。

隻是,她高估了花生秧的燃燒能力,沒等她將木材塞進去,花生秧就燒完了,隻剩下火星子了,於是,她不得不又塞了一把花生秧,趴在地上使勁吹,期望那小火星變成大火苗。

“小妹?”蘇致安在門外喊了一聲,走過來將蘇清荷拽起來:“你要做飯?看我的,我給你生火

。”

說著,拿起那火折子,鼓著腮幫子猛的一口氣吹出來,然後,那火折子亮了。蘇致安迅速抓了一把花生秧引燃,然後塞到灶台裏,快手快腳的架起木材。

沒多久,灶台裏就亮堂裏,火光映著,亮堂堂的。

蘇清荷踩在小板凳上淘米,蘇致安側頭一看,大驚:“小妹你抓了多少米?”

蘇清荷莫名其妙,掰著手指嫩呼呼的回答:“一勺子啊。”

“哎,隻要半勺子就好了,你太浪費了。”蘇致安很痛心疾首的批判蘇清荷:“你看,米袋子都沒有多少米了,我們得吃到下個月,等賣了高粱,才能買這個米的。”

蘇清荷看看那小半袋子大米,莫名心虛:“那個,我不是想著,爹娘和大哥下地半天了,回來肯定得餓嗎?”

蘇致安白她一眼:“不是有高粱麵嗎?攤幾個高粱餅就行了。我還拽了一把野菜回來,等會兒洗洗,能調個涼菜。哎,算了,米都洗了,那就這麽下鍋吧。對了,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

蘇清荷鄙視他:“我都不用學,看娘做過飯,我一瞧就會了。”說著,將淘好的大米倒進鍋裏,然後開始找盆子和麵,準備攤高粱餅。

蘇致安瞧著她動作挺熟練的,也就沒再質疑了,蹬蹬蹬的跑到外麵,拎著一串紅通通的燈籠果進來。()蘇清荷上輩子在老家也是見過這種燈籠果的,外表和燈籠很是相似。

蘇致安捏著小燈籠將外皮撕掉,露出裏麵圓滾滾的果子,直接遞到蘇清荷嘴邊:“呐,我喂你。”

蘇清荷撇嘴:“我才不要,二哥你沒洗手。”

蘇致安瞅瞅自己的手,一臉疑惑:“我洗了啊。”至於燈籠果,那是不用洗的,長在野外的東西,雖然有灰塵,那也是小燈籠上有灰塵,他們要吃的,可是小燈籠裏麵的紅紅的果子。

“你剛才又抓花生秧了,還點火了。”蘇清荷朝灶台示意了一下,蘇致安張大了嘴巴:“小妹,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

皺皺眉,蘇致安也沒描述出來,蘇清荷卻是心裏驚了一下,趕緊笑道:“我聽別人說,髒東西吃到肚子裏會生病的,我才剛病好,才不要一直躺在**呢

。”

蘇致安還以為自家小妹是被嚇怕了,嘿嘿笑了兩聲,強硬的將那燈籠果塞到蘇清荷嘴裏:“放心吧,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再說了,我又沒摸這果子。”

蘇清荷隻好將那燈籠果嚼了嚼,甜滋滋的,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樣。不過,幸好是熟透了的燈籠果,若是青的燈籠果,那可不光是一個澀字能形容了。

蘇致安在下麵燒火,蘇清荷站在板凳上烙餅子,她人小個子矮力氣小,沒辦法用擀麵杖擀餅子,就隻能攤軟麵絲小餅。大半盆水,加上兩勺子鹽,拌上兩瓢高粱麵,撒上一點兒蒜末蔥花青菜絲,攪拌好之後,直接倒在平底鍋上。

蘇清荷本來打算弄點兒油的,但是一看那快到罐底的油,就有些喪氣。反正不抹油也能吃,還是儉省點兒吧。

“小河,致安?”兄妹兩個剛在廚房忙活了半天,就聽見外麵蘇張氏的喊聲,蘇致安跳起來就去開門,笑嘻嘻的和外麵的人說話:“爹,娘,大哥,今天我和小妹做了晚飯哦,煮了米湯,攤了軟麵絲餅,我還摘了野菜。”

蘇靜林十分驚訝:“你們兩個做了晚飯?”

不怪他驚訝,蘇清荷才六歲,之前又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子,還算是受寵,長這麽大,還真沒下過廚。別人家小姑娘四五歲就要開始學著做家務了,自家也算過得去,女孩子就嬌氣了一些。而蘇致安一個男孩子,頂多了會燒火,然後煮一鍋米粥,哪裏會攤餅子?

蘇張氏都有些疑惑:“該不會是你奶奶或者你大姐過來做的吧?”

“娘你真小瞧人,是我和小妹一起做的,你不信就到廚房看看,小妹正在攤最後一個餅子呢。”蘇致安嘟嘴,蘇張氏趕緊到廚房,生怕蘇清荷出什麽狀況,弄壞了東西倒是小事兒,就怕她自己受傷什麽的。

“呀,我們家小荷可真能幹。”進了廚房,看見自家閨女果然正在將餅子挑出平底鍋,蘇張氏心裏說不出的舒坦,雖然還不知道那餅子是生是熟,但瞧著外表就不錯

再翻了一下框子裏的其他餅子,心裏更是又驚又喜,自家閨女這可是頭一次下廚,沒有任何人指點!除了頭幾張略微有些發黑,其他的,還真不錯,撕下一小塊兒嚐了嚐,居然還都熟了!

“好閨女,這廚藝還真是有天分。”蘇張氏摟著蘇清荷就親了一口,蘇清荷大窘,將一張紅臉蛋死死埋在蘇張氏的胸前,蘇張氏將她從板凳上抱下來:“閨女都知道體貼爹娘了,可真是孝順。”

“爹娘下地幹活,很辛苦。”蘇清荷捏著衣角很是害羞的說道,蘇靜森也進了廚房,瞧了米粥,再瞧了餅子,抱起蘇清荷就又是親了一口,窘的蘇清荷直推他的臉,倒是將蘇靜森逗的哈哈大笑。

“娘,小妹做的餅子還挺好吃的,很軟和,不甜不鹹的。”蘇致平在外麵洗了手,進門撕了塊兒餅子塞嘴裏,大大的讚揚了一番蘇清荷,將蘇清荷誇得簡直就是天上有地上沒的。

蘇清荷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擺什麽表情,之前雖然也知道這六歲的小女孩在家裏十分受寵,但也覺得有限。畢竟,古代這種大環境下,能直接賣掉的女孩子和傳宗接代的男孩子相比,那境地真是天差地別的。

遇見一家能將女孩子當成親生孩子疼寵的,已經是福氣了。現在看來,這小女孩在家裏,可不光是受寵,簡直就是全家的明珠,全家的寶貝了。

“大哥,你再說下去,飯都該涼了。”蘇清荷聽不下去了,趕緊臉紅紅的說道,順手拽過饃筐,端著往外走,後麵蘇靜森哈哈大笑,接著感歎:“閨女害羞了,終於有個女孩子樣了。”

“得了吧,有個閨女樣你還不開心?跟以前一樣當個假小子,讓你哭都哭不出來!”蘇張氏嗔道,伸手拿了抹布擦碗,然後舀出來五碗米湯,蘇致平和蘇靜森一人端兩碗,最後一碗留著蘇張氏端出去。

蘇致安早就在樹樁上坐好了,接了米湯,仰著臉看蘇張氏:“娘,那菜是我摘的,我洗的,我調的!”

“好好,你也能幹,對了,豬喂了嗎?”蘇張氏一邊坐下來一邊問道,蘇致安連連點頭:“喂了,我打了很大一捆草,拌了點兒麩皮,還有一點兒菜葉子。”

“娘,大姐今兒來了,給我送了蛋羹,還說晚上過來幫咱們摘花生。”蘇清荷也趕緊匯報,蘇張氏笑眯眯的點頭:“嗯,你大姐是個能幹的,你奶奶今晚來不來?”

“不知道,大姐沒說

。”蘇清荷搖搖頭,蘇靜森端著碗哧溜了兩口湯:“娘大概要到三哥那兒幫忙吧,三哥家人少,三嫂又沒了,娘得過去瞧瞧。”

蘇張氏點點頭,吃了幾口餅,又問道:“三哥打算怎麽辦?就這麽過下去?前幾天人家不是給他說了鄰居村的姑娘嗎?”

“三哥嫌人家長的難看。”蘇靜森將餅撕碎泡到湯裏,三兩口就喝掉半碗:“三哥還惦記著三嫂的娘家姐姐呢,三嫂娘家姐姐不是和離了嗎?”

“和離了?”蘇張氏很是驚訝,愣了一會兒才問道:“那女的長得也漂亮,又能幹,怎麽就和離了?”

“生不出孩子唄。”蘇靜森撇嘴說道,蘇張氏正要說什麽,猛然看見蘇清荷正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心裏就有些小怪異,以前是閨女小,聽不懂他們說什麽,但是現在,眼看著閨女也要懂事兒了,這些話還是不要在孩子們麵前說了。

於是,咳了一聲,蘇張氏換了個話題:“鋤完花生,地裏種點兒什麽?”

“還是種麥子。”蘇靜森想了想說道:“我那天聽大牛說,縣裏換了新老爺,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官兒,若是那種貪的,我冬天就跟著大哥去外麵做幾天工吧。”

“嗯,不大貪也小貪,要我說,還不如原先那個老爺留下來呢,好歹大家是熟人了,貪也有個限度。”蘇張氏歎口氣說道,若是縣老爺是個大貪官,那日子可就真不好過了。

“爹娘,讓大哥和二哥去上學唄,將來考個狀元,當大官,不貪的大官,那咱們就不用怕了。”蘇清荷趕緊在一邊插嘴,至於這不能在原籍當官的規定,大約爹娘他們是不知道的。

蘇靜森皺皺眉沒說話,

蘇張氏歎口氣:“你小孩子家家的,哪兒知道那麽多,咱們家能吃飽飯,但是上學的束脩可沒,更何況,上學要買書,買紙,買墨條硯台毛筆,一支毛筆都要半兩銀子!你大哥二哥一人一個吧,半年就得一兩銀子!”

蘇清荷側頭看蘇致平和蘇致安,蘇致安還好,光顧著吃飯,蘇致平臉上則是有些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