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蓮和二姨父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和中午了。兩個人先去看了宋萍兒,中午是在蘇大伯家裏用飯。之後,就又來了蘇清荷家裏,還帶來了個好消息——宋芳兒也要成親了。

宋萍兒和宋芳兒隻差一歲,去歲,宋芳兒就訂親了,定的是大李莊的,是大妗子做的媒,小夥兒家裏就兄弟三個,他是老小,家裏也有些家底,主要看中的就是宋芳兒會讀書認字,將來能改變他們家門庭。

現在宋萍兒都有了身子了,宋芳兒的事情,也該定下來了。

“那定的是啥時候?”蘇張氏高興的問道,張金蓮端著水喝了兩口,才擦擦嘴說道:“定的是年底,十二月正好有好日子,那孩子也不算小了,家裏就剩下他沒成親了,所以他上麵爹娘有些著急。”

“十二月,也就剩三四個月了,能忙得過來嗎?”蘇張氏有些疑惑,張金蓮忙點頭:“忙得過來,東西都是準備好的,就剩下采買了,再說,咱們村裏人,也不講究那麽多,去年就定了婚,也攢了一年功夫了。”

“那就行,要是忙不過來就打聲招呼,我過去幫忙。”蘇張氏笑著說道,張金蓮又說了兩句,忽然問道:“你們家還打算養魚不打算了?”

之前蘇靜森曾經和宋淼商量過養魚的事情,後來,因為宋淼不能分家,這事情就一直耽誤著了。原本蘇張氏都快忘記了,現在張金蓮卻忽然提出來了。

想了想,蘇張氏先問道:“你打算弄這個了?”

“嗯,這幾年,我和你姐夫存心看了,那老太太不是一個勁兒問我們要錢了,這日子穩當下來了,我才敢做這個打算,我可不想和以前一樣,賺個錢自己半個子兒都花不著。之前偉傑去上學,還是你給的銀子,日後,我可不能要你的錢了。”

張金蓮伸手從懷裏掏出個荷包:“呐,一年十兩束脩,這是三十兩,就當是這三年我借你的,可不能要利息啊,要利息我就還不起了。”

蘇張氏愣了愣,哭笑不得的推回銀子:“二姐,你說啥呢,之前我就說了,偉傑上學那事情我包了,你這會兒還我銀子,不打我的臉嗎?我不要,你拿回去。”

“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大姐是不是來找過你了?”張金蓮白了一眼蘇張氏問道,她們的大姐張秀蓮,之前是嫁給了鎮子上的一個退伍士兵,也算是有錢

隻是,張秀蓮之前一連生了三個閨女,直到第四個,才總算是個兒子了。那兒子自小被他們夫妻倆寵著,一直念書念到現在,也是參加了這次的童生試的。

張秀蓮上門的意思,就是為著蘇張氏之前供宋偉傑上學的事情來了。同樣是姐妹,同樣是外甥,沒道理蘇張氏就隻照看老二家的那個啊。

蘇張氏苦笑了一下,推回銀子:“二姐,你別管這事情了,我和大姐說過了,你們兩家情況不一樣,大姐雖然生氣,卻也沒多說什麽,你拿回去,你們現在不過是剛攢了幾個錢,還得給芳兒辦嫁妝呢,我可不要你這錢。”

“你就收下吧,大姐那性子,咱倆都知道,那是個不吃虧的,你要是不收下這銀子,指不定她會咋想呢,為了這幾十輛銀子影響姐妹感情,那可不值得。趕緊收著吧,我手裏有錢,不是騙你的。”

張金蓮笑盈盈的將荷包又塞到蘇張氏手裏,蘇張氏疑惑的看她:“你手裏哪兒來的錢?就你和二姐夫賃的那地,能刨出來這麽多錢?”

“咋不能啊?”張金蓮挑眉:“你可別忘了,那兩年玉米特別值錢,我還是從你家拿的種子呢,你就盡管放心吧,我可不會打腫臉充胖子。”

蘇張氏細細思考了一下,這玉米,也是一年年增多的,頭一年自家賺了大錢,第二年村子裏基本都種上了,外村也就張家莊和石頭村種了,按自家二姐和二姐夫的勤快,多賃些地,伺候好了莊稼,也不是不能賺這麽多。

“那行,你隻要不缺錢就行。”蘇張氏算清楚了,這才收下銀子:“回頭我去和大姐說說,就說你把這銀子給了,讓她也別惦記了。”

張金蓮撇了撇嘴,又換了話題:“之前聽小荷說,你們打算去鎮上?”

“嗯,找楊掌櫃談點兒事情,順道去陳先生家裏拜訪一下。”蘇張氏點頭說道,張金蓮笑著接茬:“那正好,我也打算過去呢,之前致平致安考童生試,我本來想說讓偉傑也去試試呢,但是陳先生說他年紀小,學的也不踏實,就沒去,這幾天學堂裏不上課,偉傑可沒玩兒瘋了,我去給先生送點兒禮,也好等開了學,讓先生對他嚴格點兒。”

“那咱們就一起去

。”蘇張氏笑著點頭,瞧著時間不早了,就出門叫了蘇靜森,讓他趕了牛車出來。張金蓮在一邊說道:“你家不是有馬車嗎?怎麽不用那個?”

“馬車不大,咱們一群人呢。”蘇張氏伸手指了指,滿院子都是人,蘇致平和蘇致安正在看書,蘇清荷正在描大字,蘇清蘭正拿著繡棚在繡手帕,宋偉傑領著蘇致川在院子裏瘋跑,還要加上蘇張氏和張金蓮,以及二姨父宋淼,這全部坐馬車,還真坐不下。

“我還說坐坐你們家的馬車過過癮呢。”張金蓮笑著說道,蘇張氏一邊去屋裏換衣服一邊說道:“啥時候不能過癮啊,回頭你和二姐夫將馬車趕回去。”

“那可不行,這馬車可不是牛車,你二姐夫根本不會趕馬車,萬一驚了馬,那可糟糕了。”張金蓮笑著搖搖頭,在外屋等著蘇張氏出來。

隨後,一群人就上了牛車,晃晃蕩蕩的往鎮上去了。

先是去了蘇清蘭那繡坊,和裏麵的掌櫃說了一聲,蘇清蘭就出來了,說是已經請了六天的假。再然後就是去了布料鋪子,不光是蘇致平和蘇致安要買布料,張金蓮還打算給宋芳兒買嫁妝,就在這裏耽誤了些功夫。

蘇靜森索性就讓他們自己在這裏挑著,他自己轉身去了楊掌櫃的鋪子。這些年,家裏的糧食都是蘇靜森賣的,他心裏也有數兒,完全不用蘇清荷在旁邊瞎指揮了。況且,這次不過是去問問話,萬一楊掌櫃不在,就隻讓夥計捎句話就行了,也不是大事兒,一個人完全能搞定。

差不多一個時辰後,一群人再集合,然後一起去陳先生家裏。因為童生試剛過,學堂還沒正式開課,所以陳先生還挺悠閑的,也有時間招待他們了。

“陳先生,多謝您對致平和致安的栽培,若不是您的悉心教導,他們兩個肯定是沒有今天的,這區區薄禮,是我們一家子的一點兒心意,陳先生可別嫌棄。”蘇靜森先奉上禮物,陳先生隻笑著擺擺手:“致平和致安性子堅韌,自己刻苦勤奮,是難得的璞玉,我不過是盡了自己的責任,並不用如此的。”

“先生教導我們兄弟多年,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們孝敬先生,也是應當的。”蘇致平忙說道,蘇致安也表示了一下孝心,陳先生這才讓人接了禮物。

隨後,陳先生就看著蘇致平和蘇致安問道:“前幾日的考試,是什麽題目?你們是如何答的?說來我聽聽

。”

聽見陳先生這問話,蘇靜森等人連忙保持安靜,隻瞅著蘇致平和蘇致安。蘇致平先說道:“頭一場是試策,題目是‘周禮言農政最詳,諸子有農家之學.近時各國研究農務,多以人事轉移氣候,其要曰土地,曰資本,曰勞力,而能善用此三者,實資智識.方今修明學製,列為專科,冀存要術之遺.試陳教農之策’,學生以農為題……”

蘇致平巴拉巴拉的將自己的文章都說了一遍,陳先生一邊聽一邊點頭,偶爾皺眉,旁邊蘇靜森等人看的心情隨之變化,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擔心的,真是恨不得陳先生當場就給出個結果。

“尚可。”最終,陳先生不過是說了兩個字,又轉頭問蘇致安的,蘇致安也是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陳先生摸著胡子笑道:“都不錯,之前我壓了你們兄弟兩年,讓你們拖到這會兒再進行童生試,也是為了你們好。有多少人,是過了縣試,卻沒過府試,蹉跎三年,再來重新考縣試,一來二去的,可不就浪費時間了?你們兄弟這次過了縣試,再到府試,也有幾分把握,若是都中了,可就不枉費我幾年教導了。”

其實整個童生試,是包括縣試和府試的,過了縣試,就是童生了。但是過了府試,才是秀才。中了秀才,也才說明,這算是走上了科舉的道路。

若是連府試都過不了,那就隻能一輩子是個童生了。

之前宋浩明科舉,一舉過了縣試,在村子裏也算是遠近聞名的神童了,可是,他也是又過了三年,才敢去考了府試的。這又是三年了,明年,正好他就能跟進行會試了。

聽陳先生讚蘇致平和蘇致安,蘇靜森和蘇張氏總算是放了心,臉上的表情也帶了幾分笑意。陳先生繼續說道:“隻是你們萬不能驕傲,後天縣試就要出榜了,到時候你們若是過了,就趕緊動身往郡上去,府試還有十來天就要開始了,你們可不能耽誤了時間。”

蘇致平和蘇致安連忙答應,又請教了陳先生有沒有課業,陳先生擺擺手笑道:“你們知道用功是好的,隻是這幾天,就不用做文章了,隻將以前的看看就行了,也不用太緊張,好男兒胸襟寬闊,這次不行,那就下次。”

蘇清荷在一邊抽了抽嘴角,這可真是……還沒開考呢,先生就先用落榜來安慰學生,真是夠心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