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爭吵

楊小隱從未對自己如此質疑過,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指不定慕容均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她。

不,她不應該這樣去懷疑慕容均。

“夫人。”紅杏推門而進,看到楊小隱蹲在地上,嚇得立馬把手裏的水晶糕放在桌上,連忙上前將她扶起,“夫人您沒事吧?”

楊小隱擺擺手,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就是覺得爹現在身體越來越不好,也不知道……”

說到這,兩滴豆大的淚珠垂直落下,紅杏嚇得立馬朝她遞過錦帕,“有太醫在,一定能給老先生調養好身子的。”

楊小隱沒有說話,隻是任由紅杏將她扶起來,往床榻那邊走去。

她爹說的對,在這個世上隻有自己能夠相信,所以她現在最該做的事,那就是奪回玉佩!

書房內。

墨香彌漫的屋子讓人沉溺在書卷裏,唐銘坐在黑木靠椅上,掀開手中的茶蓋,低頭輕輕嗅了一口,滿臉享受,“這是煙城那邊的雲霧吧?聽說每年隻有一斤,駐守煙城的鄭柒肯定全給你送來了,難怪還騙皇上說今年雨水多,茶葉全潮濕了。”

等他說完,卻不見回應,唐銘隻得輕輕抿了一口,隨即將茶盞放在一旁桌上,目光投向書桌那旁的慕容均,“這次盈國突然派人過來,肯定不止聯盟那麽簡單,那上官暝為人極具傲氣,定不會與人合作,這次還特意讓他的心腹過來,肯定是為了你家那個小娘子。”

慕容均大手一頓,隨即將狼毫放至一旁,目光有些深沉。

“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她,她如今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等哪一日她明白自己身份了,你以為人家還會待在我們雲國?”唐銘嗤笑一聲,“這上官家的人一向野心勃勃,從他們存了這麽多年的財富就得知了,她若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一定回國當自己的公主去了,又怎會屈尊在這給你當什麽勞什子將軍夫人?”

“說夠了?”慕容均聲音低沉。

唐銘搖搖頭,大手輕輕轉動拇指傷的玉扳指,語氣透著抹認真,“而且,那楊太傅可是什麽都明白的,他那麽精明的人,為何會讓楊小隱留在你這?你敢說他沒有目的?”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慕容均又重新執筆對公文上的內容開始批注。

唐銘聞言不由騰的起身,麵色有些冷,“這楊小隱表麵上看上去瘋瘋癲癲的,可實際心眼可不比誰少,我隻是不想你別她給騙了。”

說完,人便徑直離去,書房們再次被合上。

慕容均大手一緊,手中的筆頓時斷裂兩半,黑色的墨汁瞬間沾染至手背。

屋外依舊冷風凜凜,下人們都神色匆匆,誰也不願在這麽冷的外麵多待。

夜深,楊小隱坐在火爐旁,呆呆的看著裏麵的炭火被燒的通紅。

門一開,一股冷風瞬間鑽了進來,隨著門被合上,慕容均已經大步朝他走來。

楊小隱頭一抬,正好對上他那雙深邃的黑眸,“用膳了嗎?”

“嗯。”慕容均來到她身旁坐下,順勢握住她溫熱的小手。

無論何時,他身上都是熱的,可是如今對楊小隱而言,已經暖不了她了。

“你最近在忙什麽,怎麽終日不見人影?”她看似隨意的問道。

“一些朝堂上的事而已,不是什麽大事。”如今一身風塵仆仆,慕容均想去換身衣服。

楊小隱拉住他手,後者不由回過頭來,“怎麽?”

搖搖頭,楊小隱笑容有些淒涼,“沒什麽,隻是覺得爹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怕…”

“不會的。”慕容均上前抱住她,目光依舊深邃一片,“有太醫在,嶽父一定不會有事的。”

楊小隱將腦袋靠在他懷裏,雙手緊緊擁著他道:“你會不會有一天也離開我?”

慕容均身軀一僵,深雋的臉色有些微妙,“隻要你願意,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如果她不願意呢?

楊小隱深呼吸一口,隨即將他鬆開,仰頭淡淡一笑,“都說懷孕的人容易多想,你覺不覺得我近日越發多愁善感了?”

大手撫摸著她滑嫩的小臉,慕容均目光柔情一片,“這樣總比往日沒心沒肺的好,也省的我整日擔心我們的孩子。”

孩子是不用擔心了,可大人他卻很擔心。

“你很愛這個孩子?”她笑的清淺。

慕容均眉頭一皺,“這是自然。”

楊小隱低下頭,掩住眼中的冷笑。

見她不說話,慕容均也沒有說話,氣氛不知何時仿佛尷尬了起來。

燭火搖擺不定,將他的影子拉的又斜又長。

“如果有人要殺這個孩子,你會怎麽樣?”她抬頭,俏麗脫俗的小臉上早以不見往日的燦爛,隻剩陰冷。

不知何時起,他們早以沒了往日在鄉下時的真誠相待,楊小隱知道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就算玉佩不是慕容均拿的,她們也回不去了。

“隱兒,有什麽話你大可直說,你我之間,何必如此繞彎子?”慕容均薄唇微抿,背後緊握的大手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安。

“直說?”楊小隱嗤笑一聲,對上他的雙眸,一字一句清聲道:“我不相信你查不出來,那個給我下藥就是唐銘的人,可你做了什麽?你甚至還在替他打江山,在你眼裏,我和孩子又算什麽?”

他和她爭執過很多次,哪怕是最嚴重的那次他們相逢,慕容均也從未在她眼中看到過這抹失望,隻一眼,他竟被堵的啞口無言。

“我一直不提這件事,是以為你會告訴我真相,或者給我們的孩子報仇,可你卻什麽也沒有做,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又自以為是?所以把我騙的團團轉?”哪怕心間疼的厲害,她也隻是緊緊攥的裙擺,麵上一片清冷。

慕容均上前一步,伸手欲去拉她,楊小隱猛然退後兩步,縮到了軟榻裏麵,目光灼灼的盯著他,“你為什麽不說話?你不是很會解釋的嗎?當初看著我衝進火裏,你竟然可以不出來,要是我真衝進去了,你是不是覺得剛好擺脫了一個拖油瓶?”

“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慕容均上前拉住她胳膊,俊朗的麵上透著抹嚴肅,“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

若非有事,楊小隱不可能會舊事重提,特別是她現在的眼神,讓慕容均很是不舒服。

用力掰開胳膊上的手,楊小隱一臉的平靜,“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慕容均,你變了,變的讓我開始對你產生了質疑,我有時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喜歡以前的那個周均,還是現在的慕容將軍?”

屋外冷風呼嘯而過,屋內燭火妖嬈的搖曳身姿,兩道交疊的斜影清冷的映射在牆上。

慕容均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薄怒,死死的盯著她,“你不用質疑,這都是我!”

似乎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惱羞成怒,楊小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聲音清冷,“不,這都不是你。”

“你到底想怎麽樣!”慕容均緊緊握住她胳膊,劇烈的頭疼讓他眉頭緊鎖。

“這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明知道唐銘要殺我們的孩子,你為何還一直能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楊小隱凝視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往日那張粗衣麻布,但卻老實認真的臉龐。

那個時候,他眼裏隻有她,可如今,他眼裏裝了太多東西,她的存在越來越渺小。

“唐銘隻是對你有誤解而已,總有一天……”

“嗬嗬……”楊小隱突然笑出了聲,眼中幹澀的很,她搖搖頭,看慕容均的眼神格外複雜,甚至透著股失望,“你為了你的太子,你可以不顧我們孩子的安危,我知道,就算那次這個孩子真的沒了,你也不會對他怎麽樣,或者說,隻要你的太子有要求,總有一天,你也會親手殺了我,對不對?”

她渾身冰涼,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心中的失望越來越濃。

慕容均心頭一緊,大手不由一鬆,退後兩步,不再說話。

“被別我說中了嗎?”楊小隱微微眯眼,直愣愣凝視著他,“想起曾經我還想過跟著你一起去死,現在想想的確很可笑,慕容均,你現在是慕容均,你不在是我的那個周均了。”

“我說過,你是我的家人,自然不是唐銘可以比擬的,總有一天我會與你一起隱居,你為何總是不肯相信我?”慕容均握緊拳頭,難忍的頭疼讓他語氣有些暴躁。

楊小隱搖搖頭,聲音諷刺,“現在的你,我感覺很虛偽。”

“你住口!”慕容均怒喝出聲,一雙黑眸裏頓時猩紅一片。

他現在很想殺了那個周均!但可笑的是,那個人是他自己!

看著眼前這個臉色平靜過了頭的女子,慕容均大手一緊,突然轉身出了屋子。

屋裏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外麵的人,看著怒意難掩的慕容均衝出屋子,白齊和紅杏都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白齊立馬跟了上去,頓時隨著慕容均消失在了黑暗中。

回到書房,慕容均忍不住一拳捶在書桌上,霎那間,桌上頓時裂開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白齊進來時剛好聽到這抹響聲,書房內沒有點燭火,可憑借那呼吸聲白齊還是找到了慕容均的所在位置。

習武之人最忌呼吸出聲,行路有響,此時那毫不掩飾的呼吸聲可見他家將軍內心一定是不平靜的。

“主子,您……和夫人吵架了?”白齊隻能大著膽子問道。

黑暗中,呼吸聲那麽明顯,白齊等了許久也沒聽到慕容均的回答。

正當他準備出去時,黑暗中,才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她知道了。”

白齊身軀一震,立馬屏息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