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先生失蹤了。

潘浩當然知道他去哪了。如果雷蒙德先生是條魚的話,或許遊上個把月,能從南太平洋遊到帝汶海。

第二天一早,潘浩精神愉悅地從永安賓館走上了達爾文港小鎮,眼神還不時遠眺東北方向。

事實上,從這裏看不到那兩個島。

巴瑟斯特島、梅爾維爾島已經被特區人大委員會正式命名為建文島、惠帝島以紀念這個不幸的皇帝在五百年前為中國第一個發現澳洲所做的偉大貢獻。

特區的兩個大佬這次是來視察25號基地的建設進度的。並且帶來一套用在市政項目中探測金屬的三維雷達探測儀,組織人員探測惠帝寶藏。

根據潘浩的匯報和曆史數據推測,惠帝寶藏最有可能的地點會是在惠帝島和建文島海峽靠近達爾文港一側的入海口附近。

即便已經確認了大體位置,但是在5平方公裏的區域內尋找50平方米得小目標,工作量也是非常巨大的,主要的是特區現在沒有多餘的探測設備可以支持這個項目,所有的一切隻能靠特區安排過來的專家馬思安教授的四人小組完成。

按探測寬度一米計算,需要布設1000條五公裏長的搜尋線,按每天兩天線的探測速度,全部完成探測需要500個工作日。當然這是非常倒黴狀態下的結果,或許,用不了幾天,尋寶小組就會有發現。

達爾文鎮其實很小,早上八點鍾太陽已經變得火辣,不過,令人驚奇的是街上沒有一家店鋪開門,隻有幾個皮膚黝黑,衣著襤褸的人在打掃清潔。

潘浩不解的問葉成豫:“葉叔,天都這麽亮了,怎麽還沒有人起來做生意?”

葉成豫嗬嗬笑道:“要不是我每天要起來鍛煉,也是不會開門的。這裏的人白天基本無事可做,所以一般不到十點是沒人出來的。”

潘浩想象不出這種日子是怎麽過的。然後指著清潔的工人問道:“那他們是什麽人?”

“人?不,他們是白人眼裏的動物!”

潘浩停了下來,疑惑的問道:“動物?”

葉成豫眼中流露出悲憫,點頭說道:“他們是土生土長的土著,在澳洲,土著是可以被隨意射殺的,也是允許豢養的,土著在白人眼裏,比豬都不如,因為豬可以吃。澳洲的法律規定土著屬於動物!”

潘浩有種要吐的感覺,他所知道的曆史是白人開辟了大航海時代,發現了新大陸,開發了蠻荒的美洲、澳洲。那是一部白人的史詩,是開拓者的讚歌,是文明的璀璨之光!

但當這些“動物”活生生的出現在麵前時,潘浩憤怒到手腳顫抖。崇尚文明的白人竟然可恥到把一個人種堂而皇之的用法律定義為“動物”。這就是法製精神的核心!用殘忍的法律來證明自己殘忍的手段是合法的!難怪哲學家赤果果的指出,法律就是統治者的工具!法律要看為誰服務!

潘浩的憤青怒火被點燃了。如果換成唐劍行,或許他不會憤怒,唐劍行會比潘浩看的開,白人的這種邏輯由來已久,沒什麽好奇怪好憤怒的。不管是西方的國富論還是資本論都指出,人沒有價值他就不是人!

從這一點看,中國的老祖宗孔夫子是史上最偉大的人本主義者,西方人充其量就是個虛偽的衛道士。種族滅絕的邪惡幽靈就是白種人放出來的。

潘浩已經沒有一丁點興趣再在市麵上瞎逛,需要承認的是,即使像潘浩的這樣的熱血憤青他先天上也不是衛道者和道德潔癖者。他也會無視法律無視道德無視生命隨意處置對他或者特區有危險的任何人。但這不影響他對別人的批評。因為,他總是認為自己的看法是站在曆史高度的,在他看來滅絕一個人種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把一個人種當成動物,這是讓人難以接受的,這種野蠻做法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

悶悶不樂地把自己關到下午,甚至連楊嬸給他送來的中午飯都沒吃。不過,會憤怒的人腦子一般不會鑽牛角,情緒一過事情就過了。晚飯後,拖著葉叔帶他去鎮上的賭場玩玩。

賭博喝酒、打架鬧事這是所有沒有希望的城市通病,達爾文鎮沒有工業,沒有農業,唯一的產業就是漁業捕撈,鎮內留下的白人都是沒有能力離開達爾文的混混,以及一些被澳洲政府任命的行政官。有點能力的,有路子的早就跑到東海岸淘金發財去了。

達爾文每年的雨季,基本成了於世隔絕的地方,南下進入紅色土地的公路變成一片沼澤,人和車子寸步難行。而其他地方的船隊也會在雨季避免進入達爾文,所以,沒有投資成了達爾文難以發展的病根。

達爾文最大的產業並不是捕撈業,而是賭博業。一到晚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會擁擠在沿街的各種酒吧賭博,**。歡樂的時光直到晚上兩點才會結束,周而複始,這就是達爾文的生活,沒有希望的糜爛。

在一家裝修不錯叫“梅爾爵士”酒吧,潘浩推開了門。

葉叔想攔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隻能跟隨進去。

裏麵都是白人。

潘浩在吧台要了兩杯啤酒,遞給葉成豫一杯。

葉成豫接過啤酒說道:“這是白人的酒吧,一般情況下我們是不會來他們的酒吧的,在達爾文有九成的酒吧是白人的,而白人總是在其中幾家喝酒賭博,勢力最大的兩家就是雷蒙德執法官的酒吧和約翰菲爾行政官的酒吧。”

潘浩問道:“雷蒙德執法官昨天見過了,那個行政官是幹啥的?”

“約翰菲爾行政官是堪培拉派來的北領地最高行政官,這幾天他的任期滿了,正在把搜集來的金幣裝船回悉尼。新的執政官也快到了,公告上麵說好像是下周。”

“那行政官的酒吧會怎麽處理?”

“一般會賣掉,前段時間聽說雷蒙德有意向,不過好像今天聽說人不見了,或許回他的凱恩斯老家去了,誰知道呢。”

“葉叔,你說我把他接下來,好不好?”

“你?”葉成豫吃驚的看著潘浩,不敢確定的問道:“起碼需要好幾百鎊呢!”

幾百鎊可是大數目,好幾千美元呢!在北領地荒蕪的地方,可以買下好幾千公頃土地呢。

潘浩笑道:“不差錢!”

葉成豫點點頭:“如果你真的想買,我幫你找人聯係下,隻要雷蒙德不回來應該沒有問題,約翰菲爾是鐵了心不回北領地的,所以,也許他會少幾十英鎊也說不準。”

“那就麻煩葉叔了,葉叔我買了酒吧之後,還要重新布置一下,到時您老一並幫我請幫工。”

“你還當真不把我當外人。”

“嘎嘎,葉叔你這麽說就見外了哈。幹了這杯,再來一杯。”

葉成豫幹了一杯,按住潘浩的酒杯,說道:“帶你去見個人。”

出了酒吧,回到旅館,騎上駱駝往大陸深處走去。

路上,葉成豫沒有解答潘浩的疑問,潘浩也隻能跟著默默的走,不過第一次騎駱駝,也不覺得寂寞,澳大利亞不產駱駝,為了方便沙漠交通和運輸,據說從中東進口的大批的駱駝。更搞笑的是,百年後,這些駱駝成了禍害,反過來從澳大利亞大批出口駱駝給中東。

約莫走了兩個小時,葉成豫帶潘浩進入了一個山穀。

那是一個木條籬笆紮起的小型部落,不過籬笆裏麵的茅草房並不是澳洲土著特征的圓形茅房,而是一排長型的土牆茅房,風格有點像是中國內地建築。

走到近處,還能看到用紙糊成的窗戶,房子是由兩扇門組成,地上還有二十公分高的石條門檻,這不僅是中國建築典型的特征,而且也是為了防止大雨時積水侵進房間,是中國建築的實用智慧。

潘浩很奇怪,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這麽會有中國建築?

更加離譜的是,建築以外的布置又反應了土著典型的部落特征。潘浩坐在駱駝上,疑惑的看著葉成豫。

葉成豫跳下駱駝,前行兩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然後雙膝跪倒在地,雙手抱拳,大聲說道:“長公主殿下,葉成豫求見!”

我勒個去!

葉成豫把潘浩雷到思維錯亂!難道又穿回明朝了?

其中有個房間亮起了油燈,不多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即便還有點遠,但是潘浩可以肯定出來的是兩個有漢人血統的女子。

一個約莫四十來歲,一個不會超過二十歲。

夫人走到葉成豫麵前伸出雙手扶起他,打量了一會說道:“葉哥,你也老了。”

葉成豫這個爽郎老頭,此時表現的有點靦腆。

“我是老了,長公主一點也沒變,朱瑛*穆利郡主都長的這麽大了,時間過的真快。”

“葉哥,不是早說了,不要再喊我長公主了,喊我朱淑寧*穆利,時代都變了,不要再堅持了,生活還要繼續。”

葉成豫搖搖頭說道:“楊哥、鄭哥都不會同意。對了,長公主這次我帶了家鄉的人來見你。“

沒等葉成豫介紹,潘浩自己跳下了駱駝,伸出手說道:“長公主您好,我叫潘浩。”

對於潘浩的無禮舉動,長公主邊上拿著油燈的小姑娘明顯不滿,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放在五百年前,早就被拖出去宰了。

長公主倒是架子不大,伸出手一握禮貌的說道:“潘先生你好,失禮了,裏麵房間小,小朋友都睡著了。我們在外麵聊會,請不要介意。小瑛去房間拿條毛墊子來,再端點吃的,葉哥和潘先生來趟不容易。”

不一會,房間外麵的空地上鋪上了毛墊子,還有一些果子、肉脯。

澳洲明亮的月光下,朱瑛還點上了篝火,感覺像是在野營。

潘浩這才仔細打量長公主和朱瑛的長相。

長公主皮膚偏黑,而且額骨扁高,顯然有混血的特征。而朱瑛卻更傾向於漢族姑娘的瓜子臉,柳葉眉,體態倒是健康沒有那種風吹就倒的病態嬌弱。

長公主見潘浩打量母女兩人,眼帶疑惑,臉帶笑容說道:“朱家從惠帝那代開始,通婚都在葉、楊、鄭三家之中,傳到三代後,朱家直係男子絕跡,當時的長公主娶了葉家的男子入贅朱家,延續香火,到了我父親一代,朱家不知為什麽再沒有子嗣,後來姻緣際會,父親與穆利部族的女子相識通婚,產下了我,所以我的名字成了朱淑寧*穆利,我女兒雖然是我和鄭哥的女兒,但是名字中還是保留了穆利這個部族姓氏。至於長公主這個稱號一直給朱家血脈的女子保留著,你不是他們,沒有必要這樣稱呼我,喊我聲姨就足夠了。”

潘浩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惠帝這支血脈在澳洲的曆史如此坎坷。

“朱姨,那你怎麽不跟葉叔他們一起住在達爾文港,雖然那裏也不是很好,但是比起這裏還是好了很多。”

朱淑寧默默地想了會,站起身來,說道:“跟我來,帶你看看這裏。”

潘浩站起身拍拍屁股,缺乏禮儀的舉動又引起小美女的怒視。

那是一排打通的房間,裏麵靠牆兩排床鋪,上麵足足睡了上百個土著小孩。朱淑寧一邊走,一邊不時的給踢開被子的小孩蓋好被子。看到睜著眼睛流淚的小孩,都會停下來,輕輕的在他身邊唱歌,直到小孩入睡。

差不多一個小時,眾人又回到外麵的篝火邊。

朱淑寧眼中充滿悲憫和無奈。

“這些孩子都是各個部落送過來的孩子,其中不少都是孤兒,他們的父母不是死於白人的捕殺,就是死於疾病。自從白人來到這個大陸,部族已經沒有能力帶著孩子到處逃避白人的捕殺了。這個營地,原來是我母親部族的營地,母親跟了父親之後,經常回到這裏,給部族的孩子帶來衣服和糧食,母親去世後,父親鼓勵我為部族做點事,於是,我就在這裏經常組織部族的孩子學習漢字、學習知識,有時也幫生病的部族用中醫治病。”

葉成豫接著朱淑寧說道:“長公主起先隻是在穆利部族內做點事,後來,名聲傳出去了,周邊很多部族都把他們的孩子送到這裏來學習漢字、中醫、放牧、耕種、漁業等知識。長公主被土著傳誦為虹蛇夫人,因為虹蛇是土著神化中創世神,是希望、慈悲、再生的化身。土著相信長公主就是神傳世來世間救助苦難的土著。後來,穆利部族也遷出了這個山穀,這裏成了澳洲土著的神聖之地!每年各個部族都會來這裏帶著糧食和孩子朝聖。不過,這幾年部族生存越來越困難,年供也沒有了,而送來的孩子越來越多,這個聖地需要我們三家接濟才能維持,可也不是長久辦法,潘賢侄有錢開賭場酒吧,當然不會舍不得捐助的?”

原來這老家夥跑這麽遠,是讓自己來捐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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