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口,從1859年九口通商以來,成了中國最為腹地的殖民地。英、俄、德、日、法諸國先後在漢口劃定租界,號稱為特別行政區,實則為國中之國,稅收、司法、行政主權全部歸租界所有。

漢口三菱碼頭,元豐運輸公司的元豐號客運輪船,慢慢靠近了港口。

“劍行,你看那邊。”任大強指著不遠處另一個碼頭上停泊著日本軍艦。

“唐總,那個碼頭是日本人修的漢口海軍碼頭,專門給各**艦停靠的。這在汕頭並不少見,英國和美國的軍艦經常到汕頭、上海、青島等港口補給。這些艦船在中國沿海和長江航道有治外法權,可以以安全受到威脅為名,在艦炮射程內打擊任意目標。前幾年還聽說炮擊過附近的紅軍。”榮國棟指著遠處兩艘日本護衛艦。

唐劍行盯著遠處的日本軍艦,久久沒有發言。

思緒飄到了從上海出發來漢口前的一次秘密聚會。

2月23日,前一天汪精衛以南京政府的名義下令,禁止任何組織和個人抵製日貨。

上海各界名人都出來放話,大罵汪精衛賣國,蔣介石不抵抗。

中華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在宋慶齡先生的呼籲下,再次要求社會各界聯名支持,聯名人數一度達到十萬。

可這又能有什麽用?簽名一百萬也不能對日本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壓力。全國的正規軍事力量都在蔣介石及各路軍閥手中,財稅金融也全部在國民黨手中,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宋慶齡先生擔任這個委員會的主席,恐怕敢來簽字的人都屈指可數。

自從去年八月提出中華民族武裝自衛的八條意見,雖然獲得了不少名人的支持,甚至像楊靖宇這樣的抗日義勇軍將領響應。但宋慶齡很清楚,這個組織已經爛尾了。

沒有錢,這個組織就起不了號召作用,沒用核心武裝那就沒有領導力。光有大義,而無強力組織,無非是鏡中花水中月。

不過情況似乎出現了轉機。

22日晚上,寓所外來了個神秘人,敲開門後一聲不響送上一個請柬。

這個請柬正麵是一個莊嚴的華表,華表的上麵印製著中華繁體楷書,底下則印製著:工業和金融特別委員會。

請柬用火蠟密封起來的。

宋慶齡用剪刀小心的剪開,裏麵是一張支票和一個紙條。

“孫夫人,民族自衛委員會的倡議深得民心,特奉上十萬元予以支持,心中頗有幾條建議向與先生請教,不知能否有此榮欣。工業和金融特別委員會唐劍行拜上。”

宋慶齡也是吃驚這個人的手筆,為求一見,一出手就是十萬。不過,對於工業和金融特別委員會卻是聞所未聞,唐劍行似乎聽誰提起過,隻是記不起來了。

那張支票竟然是十萬美元!響當當的花旗銀行簽發的支票!

宋慶齡考慮一會後給那個神秘人答複,同意與唐劍行見麵。

會麵是在葉家花園秘密進行的。

葉家花園是葉澄衷留下的私家花園,轉手之後成了類似會所的商業機構,不管從私密性還是環境來看,這裏都是合適的聚會之處。

宋慶齡沒想到唐劍行還如此年輕,心中不免有點失望。不過還是禮貌的稱讚了一番唐劍行。

連主席、總理、老總這樣的大人物都沒虛過,見到孫夫人的心情也就沒那麽激動了。老練地對宋慶齡表示了一番崇敬,並順帶敬仰了一番孫先生為中華民族作出的偉大貢獻。

孫夫人沒想到唐劍行小小年紀就能老練的應對,收起了輕視之心。誠懇的問道:“唐先生為中華抗日事業一擲千金的勇氣,讓我們大家非常欽佩,不過,唐先生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唐劍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假如我說中華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能成為抗日的一支重要力量,您相信嗎?”

宋慶齡一驚,銳利的眼光盯著唐劍行。答道:“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是委員會的前景並不樂觀。可這起碼能讓國際友人知道我們中華民族抗日的決心。”

唐劍行搖搖頭說道:“先生,我認為這個組織應該成為中國武裝抗日的一支重要力量,光讓別人看遠遠不夠,我今天想跟先生談的是如何去做。”

宋慶齡不相信唐劍行有什麽能夠起死回生的方案。

“先生和先總理在國人的眼中的聲望無人可及,如今先生起來振臂一呼,讓國人覺醒抗日,這是好事。但是,餘以為,這個中華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的組織和章程過於缺乏力量。想要其發揮作用,難度不可謂不大。”

唐劍行說的,宋慶齡都明白。可她也沒有辦法,要武裝就要有錢。而這一切都掌握在不準抵製日貨的政府手中,光靠她和何香凝少數國民黨左派同誌,要完成這麽重要的事情,基本不太可能。

“唐先生看來,中華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要怎樣才能才算有組織,有力量?“

作為國民黨中的左派,孫夫人和她的同誌們並沒有完整提出過抗日救國的可執行方案,中華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更像是一群愛國憤青拍腦袋決定的東西。

他們的綱領中提到:沒收在中國全部日資資產,但沒有提出怎麽去沒收,誰去沒收,沒收後歸誰,誰去運營這些資產,誰對沒收行動的後果負責。。。一係列問題沒有解決方案。

唐劍行還清楚這個委員會背後還有共產國際遠東局的影子,那封綱領甚至直接出自王明之手。孫夫人的巨大號召力和對農民勞工的同情,以及對社會主義的支持,是共產國際對她感興趣的根本原因。

委員會成員雖然出自國內各個階級的進步人士,但是核心力量卻是工會,這導致了委員會內部的意見矛盾重重。

這個委員會的命運是可以預見的,最終無疾而終。

“孫夫人,委員會提出的發動全國人民起來組成抗日義勇軍,我是深有同感的,也非常讚同。不過目前看來,各地形成的抗日義勇軍組織混亂,生存和戰鬥能力乏力,委員會也沒有形成有力領導。這當然有客觀原因,但是同時委員會沒有形成有效領導力量也是重要原因。您說對不對?”

這個問題,宋慶齡清楚。但是委員會僅僅是一個鬆散的組織,他即沒約束力,也沒有實際支援力,更多是給國際友人看的。

宋慶齡最後不得不坦誠,這個組織的軟弱。

“唐先生對我們研究的很透徹,如果唐先生有切實的想法,我和我們的同誌都是願意傾聽的。“

唐劍行請宋慶齡喝茶。拿出一份準備好的打印稿,遞個她看。

同時說道:“孫夫人,這份計劃書是我們工業和金融特別委員會對中華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提出的一些改造計劃。您先看看。”

宋慶齡拿起計劃書也盯了唐劍行一眼,才仔細看了起來。

這份計劃書的核心就是對抗日義勇軍的組織和領導。

全國敵占區自發成立的誌願軍團體,如果其性質是抗日的,願意接受委員會的資助和領導的,可以通過申請,委員會對誌願軍派出考察人員,核實團體性質後,委員會頒布該團體的番號以及資助的額度,隨後,委員會還會派出教官小組到達該團體對該團體進行培訓整編,改造後的團體統一稱為中國抗日聯盟部隊。

中國抗日聯盟部隊成立一個總部,協調對各個抗聯支隊的領導和指揮,達成在敵占區占領、破壞、遊擊等日常軍事活動,並在當地建立良好的群眾基礎,宣傳抗日,懲治漢奸,並促成全麵抗日早日到來。

委員會負責募集資金及製定大的戰略,中國抗日聯盟部隊總部具體執行戰略戰術及部隊的考核和領導。

看完策劃書,宋慶齡算是明白了,這個工業和金融委員會的目的。

這是要把中華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變成一個真正的有組織軍事力量,這正是目前委員會所欠缺的核心部分。不過,如何去相信他們是真正抗日的呢?

“我很讚成你們的計劃,不過由誰來領導你所說的中國抗日聯盟部隊呢。”

宋慶齡的疑問,直接關係這個部隊是否能被中華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掌握。

“孫夫人,恕我直言,我們信不過武裝自衛委員會,這個組織的來源過於複雜,而且對日抗戰的訴求也是各不相同的,以這個委員會領導抗聯是不可能的,不僅不能有效製約日寇在中國的力量,而且會讓敵後的同誌處於危險的境地。武衛委員會可以讓他繼續成為一個協調立場的機構,但是,作為核心軍事機構抗聯隻對您負責,抗聯不接受除您之外的任何直接命令。”

宋慶齡直接問道:“讓委員會籌款,但是又不給於適當的管理權是不合適的。”

唐劍行笑道:“孫夫人,事實上,抗聯的錢直接由工業和金融委員會直接承擔,包括資金支持、武器裝備支持、教官考核培訓支持以及包括這個機構運轉的所有費用。”

宋慶齡很吃驚這個工業和金融委員會的實力,不過算是徹底明白了唐劍行的打算。

中華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就是他們的一個幌子,真正的核心是抗聯,自己雖然對這個組織有下達命令的權利,不過,看上去就是一個圖章,一個以自己名義發布的合法命令係統。

不過,宋慶齡並不認為這麽做有什麽不好,事實上,在任何組織她都是一個有影響力的圖章而已,起碼這個組織明確的支持她的主張,願意為中華民族的命運真正去投入去戰鬥,這不是她一直想做而做不到的結果嗎?

想通了事情的關節,宋慶齡與唐劍行達成了一份秘密的《中國抗日義勇軍聯盟章程》,約定了中國抗日義勇軍聯盟是中華武裝自衛委員會的下屬組織,該組織直接受宋慶齡指揮,通過抗聯對處於敵占區的各個抗日義勇軍進行指導、訓練、援助等工作,抗日義勇軍的番號由宋慶齡同意抗聯發布,經費由抗聯提供,軍事調動、人事管理權利歸抗聯。抗聯的一切活動對宋慶齡負責。

這份章程如何通過委員會的同意,那不是唐劍行的事情。他相信憑孫夫人的個人影響力也是能夠把這種事情定下來的。委員會的委員對於不用掏錢又能增加影響力的事情一般都是會同意的,更重要的是委員會的委員很多已經對這個組織不敢興趣了,權利托付給了宋慶齡等同誌。

所以,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抗聯成了中華武裝自衛委員會下麵的一個獨立執行機構。

沒有一個委員能搞清楚這個抗聯的總部到底在哪裏?很多委員以為這不過是眾多空殼機構中的又一個空殼。

事實上抗聯的總部在宋慶齡同意的那一刻起,就在特區軍事委員會中授權下成立,這是個跨部門聯席機構。

由總參撥出一部分人,直接在馬都軍校辦公。抗聯總部的任務由特區軍事委員會製定年度戰略,抗聯總部執行。宋慶齡辦公室的命令由工業和金融特別委員會主任唐劍行跟抗聯總部下達。

特區還專門派出了一個軍事情報處的少尉,許嬌同誌擔任宋慶齡辦公室的秘書。

牽頭成立和領導抗聯是特區國內戰略中的一步,是特區真正參與國內抗戰的一個切入點,也是為全麵抗戰做組織和領導準備。

在唐劍行啟程坐上往漢口的輪船,宋慶齡收到了通過許嬌轉交的抗聯第一份計劃書。

據說宋慶齡看完那封計劃書後,撕毀了她自己起草的那份。

唐劍行對榮欣商號的榮老板說道:“國家積貧積弱,軍隊和人民不奮起反抗,用不了多久就有亡國滅種之禍。我們這些商人除了為國家增加實業,也應為抗日救亡提供自己的力量。”

榮國棟點頭稱是,自從榮國棟和特區做上生意,資產就像坐了火箭一般直升,從汕頭城中的中流身價,一路飆升至絕對首富。三個月時間獲利上百萬,這個速度堪稱奇跡。

不過榮國棟對自己有很清醒的認識,從塑料貿易中,他發現除了特區的款式之外,市場上還需要很多各種各樣的塑料製品,市場無限廣闊。如果自己能夠製造的話,簡直可以稱得上比印鈔還快。

確定思路後,通過朱建民認識了唐劍行,這次來漢口他是順道考察水道,因為,唐劍行已經答應提供注塑機器和模具,和他合作建廠。但是一個條件就是,廠必須設在成都或者重慶。不管是不是能夠想通,榮國棟二話不說,直接陪同唐劍行從上海直到漢口,並在漢口轉船去重慶。看看整個長江的運輸能力並與沿江的運輸公司建立聯係。

榮國棟相信人生的成功,不會是偶然,好的主意加行動,就是生意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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