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丞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踱著步子,夜已經很深了,晚風也透著寒意,她知道自己該回家,也知道高姨會很擔心很擔心她,可是她不想回家,一點都不想,家對她的意義是那麽的模糊,模糊得讓她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人在乎自己的去向……

她走了一段長長的路,走遍每一條街道,視線所及的每家商店都是熱鬧的,百貨公司裏的櫥窗也都是時髦和繽紛的,夜色在不知不覺中向她遊來,她已經好疲倦、好疲倦,可是她還是繼續走著,心不在焉地走著,神思恍惚地走著,走到她的兩條腿又酸又痛,她仍不想停下步伐。

時間緩慢地流逝過去,街燈輝煌,霓虹閃耀,玻璃櫥窗的反影上是她零亂的披肩長發以及憔悴的臉龐。

凝視著櫥窗,這是她嗎?她慘白得像片紙,像片隨時會被風給吹走的紙。

如果自己懂事的話,就該好好地回家去,不該再為任何人添麻煩,是的。她該回家,完全完好地回家,如果她不能控製自己的病況讓嚴怒喜歡她,那麽,她起碼可以讓負責照顧她的高姨不必提心吊膽吧!

於是芷丞回家了,往家的方向走,走回她該回去的地方,當她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已過了午夜十二點。

大門一開,高姨立即心焦地奔了出來。

“老天!小姐,你到底去哪裏了?”高姨又急又惱又關心。“你發燒了?你的手怎麽這麽冷?我的老天,今天隻有十度呀!你怎麽連件大外套也不加。上次才在學校昏倒……”

“媽!夠了!”高馭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母親的話。“你沒看見芷丞已經又累又蒼白了嗎?有什麽話進去再說。”

高馭蹙著眉心將芷丞給抱起,在她愕然要開口之際,他先開口了,眼底是一片苦惱。“別拒絕我,我抱你是因為你看起來像隨時會倒下去,一到你房間我就放開,好嗎?”

高馭那滿懷關切的眼神令芷丞妥協了,這片胸膛多麽溫暖,像是個安全的港口,她累了、倦了,確實無力再多走一步。

高馭將她抱到了房裏,把抱枕塞在她身後,讓她半坐著,再用厚厚的被子將她小小的身子給蓋好,高姨立即端來了熱牛奶。

“小姐,你晚上一定什麽都還沒吃吧!快吃點東西,再吃顆退燒藥。”高姨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小姐,你倒是說說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連通電話也不打回來,你知道我多擔心你,現在外麵壞人這麽多……”

“媽,你先去睡。”高馭再一次打斷他母親的叨念。“讓我跟芷丞談一談。”

高姨不讚同的神色盡顯臉上。“阿馭——”她知道兒子喜歡這位嬌貴的小姐,可是他們的身份不配呀!

高馭的眉頭皺了起來。“媽,你去睡吧!我隻是跟她談一談,我保證什麽事都不會發生,你可以放心。”

兒子的強勢,讓高姨無可奈何地退出房去了,將靜謐的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人。

高馭盯著芷丞喝完那杯熱牛奶,再盯著她吃完退燒藥,這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複雜的一眼。

“那小子對你做了什麽?”除了愛情之外,沒有什麽能令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變得如此憔悴。

芷丞又驚訝又愕然,高馭知道了些什麽?

“我見過嚴怒。”高馭幾近不屑地哼著,那粗獷的小子配不上芷丞,也不配保護芷丞。

芷丞更驚訝了,高馭居然見過嚴怒?她歎了口氣,沒想到高馭會這麽關心她,他真的把她當親妹妹一樣愛護著,刹那間,一陣感動的情緒抓住了她,她忽然覺得自己沒那麽孤單了。

她低垂著雙睫,眼睛注視著被單,低聲地開口了:“高大哥,你告訴我,男孩子是不是比較喜歡健康的女孩?就像方姐姐那樣健康的女孩?”

高馭眉心蹙了起來,姓嚴的小子對她說了什麽嗎?該死的!聽了他的話之後,嚴怒開始嫌棄她了?

這樣也好,如此一來,芷丞就是他的了,再也沒有人可以與他爭芷丞了。

“胡說!”高馭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手裏。“我不準你胡思亂想。你是最完美的,芷丞,沒有一個女孩子比得上你!”

“高……高大哥……”芷丞愣住了,她有些驚悸,她從來沒有看過高馭這個樣子。

“芷丞,你不必理會別人說什麽,我要你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他像是再也無法壓抑情潮似地將她擁進了懷裏,熱切地、深情地喊,“我愛你!芷丞,我愛你、我愛你!

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她一直將高馭當成自己的大哥一樣,他竟然愛著她?可是,他不是有女朋友嗎?怎麽會……老天!她完全理不清頭緒了。

她用力地掙脫了高馭的懷抱,一下子把自己給藏到被子裏去,她不喜歡高馭的懷抱,一點都不喜歡,他的懷抱讓她覺得緊張、恐懼與不安。

“芷丞……”高馭失神地看著她那如驚弓之鳥的動

作。

“對不起,高大哥,我想睡了。”芷丞的聲音由被子底下悶悶地傳出、“麻煩你幫我關上門。”

然後她靜靜地蜷縮在被子裏,動也不敢動,連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接著,她聽到高馭濃濃的歎息聲,聽到他離開床沿的聲音,聽到他幫她關了燈的聲音,聽到他離開房間的聲音,四周恢複一片寂靜,隻剩剛下起的小雨滴滴地敲著窗欞。

她把被子拉了下來,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甜蜜的帛琉之行、回國後嚴怒的疏離、運動會的長跑,餐廳的意外、黃若傑的受傷、嚴怒的殘酷、高馭的示愛……這一切不過是短短兩個月之內的事。

她的頭似乎燒得更厲害,而腦中那一團紊亂也更理不清了。

☆☆☆

咖啡香四溢的學生會裏,幾個校刊社的女孩子正纏著殷邪做訪問,紗紗好脾氣地幫她們準備點心,好脾氣地一並被捉進去做訪問。

“學姐,你這樣不累嗎?”小學妹揚揚眉梢。“又要上課又要做這些雜事,學姐,你好可憐。”

紗紗連忙搖頭澄清。“不會、不會,一點都不累。”開玩笑,什麽叫累?隻要每天能看到她心目中的神,累死她也甘心。

“學姐,聽說你每天都要幫全校女生和校外女生傳上百封的信給學生會的學長們,是不是真的?”小學妹

又問了個問題。

“嗯!”紗紗含蓄地微笑。“現在的人都很喜歡寫信。”

“學姐,那你在這裏工作那麽久了,有沒有喜歡上哪一位學長?一定有吧!沒有的話,你不可能做這麽久。”小學妹以專業的記者姿態盯著她,一臉的“你不要騙我哦”。

“這個……嘿嘿……哈哈……嗯嗯……”紗紗支吾其辭著,她們怎麽可以問這種問題嘛!太露骨了。

“各位學妹,我突然想到餐廳裏去吃午餐,你們要不要一起去呢?”殷邪微笑著問。

“要!當然要!”女孩子們立即興奮地尖叫。

“那我們走吧!”殷邪起身,從他的角度剛好可見紗紗那鬆了口氣的可愛臉龐,他再度微微一笑。

於是她們眾星拱月般地簇擁著殷邪離開,霎時間學生會又安靜了下來,紗紗看了看表,都快十二點了,想必其他人也該回來吃飯嘍!

才在這麽想呢,嚴怒就第一個回來了。

“怒!”她快樂地打招呼,托江忍指導的福,她這次考試考得不錯,因此心情很好。

“嗯。”嚴怒草率地點點頭,把課本往自己桌上一丟,坐了下來,準備好好吃頓飯,早上也沒吃,他餓死了。

視線才一接觸到桌麵的便當盒,他便呆住了,心髒猛然一拍,這不是紗紗平常慣用的便當盒,難道是……

他已經好幾天不見芷丞了,據惡的屬下回報,芷丞那天就像個遊魂似地走遍了大街小巷,才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疲累回家。

他的心,為此怞搐了好久。

她太傻氣了,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那麽冷的天氣裏,她不知道那很容易生病的嗎?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卻這樣不愛惜自己……

“紗紗,有什麽人來過嗎?”他瞪著便當盒問。

“有呀!”紗紗心無城府地一笑,問到這個,她就太感謝邪了,還好他幫她解圍,不然那些學妹可能會問到她死為止。

嚴怒猛然一震,聲音啞啞的、幹幹的。“什麽人來過?”

紗紗一邊衝茶、一邊笑容可掬地說:“就是那些校刊社的學妹嘛!她們纏著邪去餐廳了,哦,對了,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歡吃的威小卷哦!”

他眉心蹙了起來。“這便當是你做的?”

“是呀!”紗紗倒了杯剛衝好的熱茶放到嚴怒桌上。“有什麽不對嗎?”

他頓了頓,“便當盒……”

“哦!這個呀!”紗紗驕傲地笑了。“新的便當盒很漂亮吧!哈哈,我昨天去超市買的,現在在特價喲!我一次買了十一個,我爸、我媽、我哥、我姐、我自己、你們五個啦,另外還有家倩的,買這麽多再另外打折……呀,狂,你回來啦,快點來吃飯吧!”

她又快樂地去招呼章狂了。

嚴怒死命地瞪著那個便當盒,感覺像是被自己給耍了,媽的!他在期待什麽?

☆☆☆

叩了叩門之後,嚴怒筆直地走進了病房。

“學長!”黃若傑欣喜地放下手中的書,自從她受傷之後,嚴怒幾乎天天都來看她,這次真是因禍得福了。

“今天感覺怎麽樣?”嚴怒拉了把椅子在她旁邊坐下,把紗紗準備的水果擱在茶幾上。

紗紗認為探病不帶點東西不像話,因此她每天都會幫他準備點東西,花啦、水果啦、魚湯啦、雞精等等。

“謝謝學長的關心,我好多了。”黃若傑溫柔地一笑,一個病人還能這樣溫柔,想必很動人吧!她要嚴怒漸漸喜歡上她、然後把紀芷丞那個小白癡給甩了。

他看了她一眼。“我聽說了,你已經說服你父母取消對警方的控訴。”

“是呀!”黃若傑點點頭,一臉的通情達理。“我這次會受傷都是意外,誰都不想變成這樣,我知道警方已經很盡力了,況且那也不是他們的錯,有什麽理由告他們呢?”

“謝謝你。”他由衷地說。

“不要這麽見外,學長。”她盯著他,眼裏閃著奇異的光芒,用著充滿感情的聲音說:“我一直很喜歡學長,這次能幫上忙,我很榮幸。”

嚴怒鎖起了眉頭,這個黃若傑。她該不會是……

“學長,請你跟我交往。”她清晰地、自信滿滿地直視著嚴怒,那眼神似乎在告訴他,他終於也成為她的俘虜了。

嚴怒一臉的僵硬。“黃若傑,我想你誤會了,我不可能跟你交往。”

他居然拒絕她?黃若傑臉色微微一變,不自然地笑著。“你在說什麽?學長,你不喜歡我嗎?”

“你很好,但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直到今天中午他才懊惱地發現,原來他還是那麽在乎芷丞,超乎他能想象他在乎。

“女朋友?”黃若傑挑起了秀眉,她希望嚴怒給她的答案不是肯定的。“學長說的是紀芷丞?”

“是她。”他給她一個簡單的回答。

黃若傑下巴一揚,一陣嫉妒的火對她延燒了過來,

“她那麽蠢,她隻會壞事,她憑什麽當學長的女朋友?我會受傷都是她害的,犯人會逃走也都是她造成的,學長忘記了嗎?”

“我沒忘。”嚴怒淡淡地說。

“那你……”黃若傑的臉色難看極了,原本自己以為她已經占優勢了,且據她在學校的眼線告訴她,嚴怒最近也確實對紀芷丞不理不睬的,看樣子他們像是形同陌路了,難道他們私下還有來往嗎?

她危險地眯起了眼,右手緊緊絞往被單一角。

不!她絕不把嚴怒讓給紀芷丞,即使嚴怒不喜歡她,她也不會讓紀芷丞得到嚴怒,大不了一拍兩散,誰也別贏誰!

☆☆☆

看到嚴怒一臉緊繃地從病房走出來,章狂揚起嘴角又放肆又調侃地一笑,他大概猜得到是怎麽回事。

“黃大才女向你示愛?”他遞了根煙給嚴怒,一副了然的樣子,兩個大男生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在醫院的長廊裏怞起煙來了。

雖然這裏是醫院,但是章狂通常直接把這地方歸類於他家的地盤,因此,他老大高興怞多少煙就怞多少煙,沒人動得了他。

呢,不過若是那個Miss黃來了就不同,他情願自動自發撚熄香煙也懶得聽那善良的老女人叨念。

嚴怒掃了他一眼,輕哼兩聲。“你今天被邪附身了嗎?”

章狂忍住笑意。“我沒他那種看透人心的本領,因為我現在還猜不出你究竟想要怎麽解決紀芷丞。”

嚴怒不悅地挑起濃眉。“媽的,你什麽時候也學伍惡那家夥多管閑事了起來?”

“別忘了,是你委托我多管閑事的。”章狂從書包裏怞出一份病曆來。“你要的東西。”

“整我呀?”嚴怒瞪著他,這家夥明知道他看不懂病曆表上那些蝌蚪文字。

章狂揚揚眉梢,用拇指與會指彈彈病曆表。“我沒要你看,隻是向你證明我把病曆弄到手了。”

“媽的,講重點!”他幾乎快被章狂給惹毛了。

他的怒火沒燒到章狂,章狂依舊一派懶洋洋的姿態,不痛也不癢。“你不必太緊張,紀芷丞得的是心髒病,不是癌症,她甚至可以痊愈,隻是,她本人願不願意接受手術的治療。”

嚴怒皺起了眉頭。“你沒看錯嗎?你確定她的心髒病有藥醫?”如果是這樣,那她為何不接受手術?

章狂很不爽地眯起了眼睛,嚴怒這種問法簡直汙辱他,他對自己在這方麵的自信可是第一等級的。

“她確實可以治療,但是她不願意。”章狂勾勒起一抹笑意。“不要問我為什麽,如果我是邪的話,或許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

章狂勾住嚴怒的肩膀,像隻偷懶的美洲豹。“走吧!夥伴,把女人擱在一邊,別忘了忍還在樓下等我們哩!”

☆☆☆

捧著一束菊色太陽花,芷丞吸了口氣,再吸了口吸,等她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正要舉起手來要敲門的時候,拿著點滴的護士先她一步轉開了門把,這麽一來,她隻好順勢跟著護士小姐入內了。

“又要打點滴嗎,”黃若傑會上書本,看到點滴包,她本能地皺起了眉宇,可是當她看見跟在護士後頭的人之後,她的眉毛不皺反挑了。“你來幹麽?”

芷丞咬咬唇,慚愧地垂下眼瞼,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對不起,都是我害你受傷的。”

黃若傑受傷後,她曾好幾次想來當麵表達她的歉意,可是每次都被擋在門外,黃若傑指明了不想見她。

“哼!你知道就好,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倒黴的在這裏,你知道被子彈打中是什麽滋味嗎?我希望你也嚐嚐看!”黃若傑瞪著她,眼裏不是恨,而是嫉妒。

這既不聰明又奇貌不朽的黃毛丫頭憑什麽得到嚴怒的青睞?嚴怒居然為了紀芷丞這根朽木而要放棄她這朵名門之花.這算什麽?從小到大,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了?

“我真的很抱歉!”在黃若傑的指控下,芷丞的頭垂得更低了,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真的希望受傷的是自己,那麽,要她吃多少顆子彈都沒關係,天知道她情願死在流彈之下也不願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護士小姐似乎對這種情形見慣不怪,她很嫻熟地替黃若傑將針頭注射進去之後,笑笑地退了出去。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黃若傑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把你的花帶走,這裏不需要花,還有,記住,是你害我受傷的!”

芷丞咬了咬下唇,那槍傷一定很痛很痛吧!所以黃若傑才會這麽恨她。

默默地抱著花,芷丞轉動了門把,準備要離開,黃若傑是病人,是無辜的受害者,她不能刺激病人……

“站住。”黃若傑冷不防地開口。

芷丞欣喜地轉過頭去,以為黃若傑肯跟她說話了。

“紀芷丞,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黃若傑微微一笑,眼裏透著一絲得意、一絲挑釁,與一絲不懷好意。

“什麽事?”她幾乎是虔誠地問,難道——黃若傑願意原諒她了嗎?

黃若傑含笑地盯著芷丞。“剛才嚴學長來看我,他幾乎天天都來,每次都帶好多我喜歡吃的東西,哦,對了,這不是重點,他喜歡來看我已經不是什麽新聞了,重點是,”她悠然自若地輕笑了一聲。“我向他告白了。”

芷丞總算聽懂黃若傑話裏的意思了,她輕輕攏了攏眉,黃若傑不是要原諒她,而是在向她示威。

“你……向他告白了……”芷丞愣愣地重複,黃若傑向嚴怒告白了,這訊息就像一陣閃雷劈進了她的心底。

“沒錯。”黃若傑一笑。“我向他表白了,而他,當然他也接受我了。”

哈,這遊戲太好玩了,她要嚴怒紀芷丞永遠沒有再度交集的一天!

芷丞的身子晃了晃,淚水一下子衝進了她眼眶。

不,她不該哭,這是可預見的結果不是嗎?嚴怒早對她說過,他喜歡的是像黃若傑這樣的女孩,一個健健康康的女孩,她不必他停下來等她、救她、保護她,她可以跟著他一起跑,跑多遠都不是問題……

很快地抹去淚水,挺起背脊,她勇敢地朝黃若傑擠出一個笑容來。“我祝福你們!”說完,她踉蹌地離開了這間令人傷心的病房。

☆☆☆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喲,”伍惡懶洋洋地晃過學生會裏來,自言自語地念念有辭。

紗紗看了一眼外頭下著的傾盆大雨,表情怪怪地。“是……是呀!”這要教她怎麽回答?

“紗紗,看你的樣子,你現在很想喝熱巧克力牛奶對不對?”伍惡靠過去,斜著眼搭紗紗的肩膀問。

紗紗摸摸自己的臉。“有嗎?”

“有啦!”伍惡拍了她一記,“你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在這個無情的世界上,隻有我了解你。”

“好吧!我去買。”紗紗投降地說,反正早投降跟晚投降的結果都一樣,都是要投降就對了。

“這樣才對嘛!”伍惡大為欣賞地拍拍她臉蛋,視線瞟向一旁的嚴怒。“有需求就去做,不要壓抑,一不要像某人一樣壓抑,那不太好的。”

“我沒有壓抑呀!”紗紗分辨著。

伍惡笑嘻嘻地。“小愛麗絲,我又不是說你。”

紗紗柔柔自己那無辜的臉頰。“可是你拍的是我呀!”伍惡今天是怎麽回事呀?

伍惡鄭重地看著紗紗,一臉莊嚴地說;“我拍你,那隻是一種緣分,毋需理由,好將紅爐一點雪,化作人間照夜燈。”

紗紗仰著小臉,非常疑惑地看著他,隻差沒去拭他的溫度而已。“惡,我覺得你今天好奇怪。”

伍惡忽地伸手把紗紗頭發弄亂,皺皺眉頭。“拜托,我跟你講那麽深的禪學,你不要跟我講那麽白話的話好不好,多沒氣質。”

“氣質——”紗紗敗給他了。“好吧!我沒氣質,我去買熱巧克力牛奶,還有沒有人也要牛奶。”

殷邪從容地關上電腦,微微一笑。“雨大,紗紗,我陪你去吧!我正好也要到餐廳。”

伍惡嘖嘖兩聲,轉到殷邪旁邊去。“邪,你真的已經很帥、很吸引人了,再這麽體貼的話,我們都沒得混了。”

“過獎。”殷邪笑著拿起傘,準備與紗紗一道出門。

嚴怒突然沒頭沒腦地站起來,抓起椅背的夾克。“我也去。”

正在翻建築年鑒的江忍與正在聽股市行情的章狂交換了個視線,殷邪與他旁邊的紗紗對著一眼,伍惡則古裏古怪地盯著嚴怒看。

“幹麽!我不能去餐廳嗎?”

嚴怒挑挑眉,率先走出門檻,紗紗急忙追出去,殷邪給剩下三個夥伴一個要他們放心的微笑,也隨之步出學生會。

“怒,你不撐支雨傘嗎?”紗紗困難地追著前方那個高大的身影,她臨出門前又多抓了把傘出來。

“不撐!”嚴怒頭也不回地說,他的步伐幾乎比紗紗快一倍。

“等等我啦!”紗紗開始用跑的了。“怒,你會淋濕。”

“那就淋濕吧!”

淋著雨,嚴怒繼續往樹林另一端的學生餐廳大步走,冷不防地,一個人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又是你?”嚴想瞪著眼前這個與自己蓋不多高大的男子,那個自認為芷丞守護神的狂妄男人。

他記得芷丞在運動會昏倒的那次,他去看她時,剛好看到這名男子走出紀宅,他是紀宅管家之子,名叫高馭。

“嚴怒!你這個混球!”高馭滿眼血絲,他瘋了似地衝上前去揪住嚴怒的衣領。

“你這可惡的家夥,你知不知道芷丞決定動手術了?她居然會決定動手術?都是你,這都是你的錯!都是你刺激她的!都是你!”

憤怒的狂吼中,高馭一拳揮向嚴怒右頰,使他踉蹌了一下,嚴怒冒火地瞪著高馭,用手背抹掉嘴角那道血痕,不甘示弱地也一拳揮向高馭左頰。

高馭撫住左頰爬起來,眼裏滿是怨恨,喉嚨嘶啞地喊:“如果芷丞死了,這都是你害的!”

嚴怒愈聽愈火大,愈聽愈不是滋味,這家夥憑什麽來教訓他?

這下換嚴怒揪住高馭的衣領了,他濃眉可怕地糾結著,惡狠狠地瞪著高馭。“媽的!你這變態的家夥,我不認為芷丞動手術有什麽不好,相反的,我正準備要說服她動手術。”

章狂說過芷丞有百分之八十治愈的機會,隻要她願意接受手術的治療,隻要她願意!

“我變態?你說我變態,那你又懂什麽?”高馭掄緊拳頭,銳利的雙眼緊緊盯著嚴怒。“你知道芷丞的母親也是心髒病患者嗎?你知道她母親為了要討丈夫歡心去接受手術,然而手術卻失敗了嗎?你知道芷丞的父親為什麽會拋棄她母親在國外另給新歡嗎?就因為他不要一個一輩子靠藥物過活的病弱妻子!”

嚴怒呆住了,芷丞的母親……他閉了閉眼睛,握緊了拳頭,老天!這一切,他全然不知。

“你們在幹麽?!”追上來的紗紗驚愕無比,才沒幾分鍾,嚴怒居然就跟別人打起架來了。

“紗紗。”殷邪拉住她臂膀,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衝上去。靜觀其變就好。

“可是……”紗紗有點急。那兩個人像兩頭被激怒的野獸,都想撕了對方似地。

殷邪微微一笑。“讓他們談談。”

“談?”紗紗瞪大了眼睛,這叫哪門子的“談”法呀?不過既然殷邪這麽說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她聰明不過他,當然隻好聽他的。

“姓高的,說清楚一點。”嚴怒聲音幽冷而清晰,他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哈!你害怕了?知道我為什麽要阻止你愛她了?”高馭頓邊肌肉輕輕跳動,打鼻子裏哼出聲,冷笑著。“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已經傷害了她,這個事實永遠無法彌補,永遠無法,哈!”

“你他媽的說還是不說!”嚴怒豁出去他又賞了高馭一拳。

“哇!”紗紗忘形地張成了○型嘴、她一直以為學生會裏就數伍惡是會打架,沒想到嚴怒的拳腳功夫也不含糊。

雖然被揍,高馭反倒幾近病態地高興了起來,他扯開一記詭譎的笑,笑得很猖狂。

“這個你也一定不知道,她沒有安全,芷丞她沒有安全感……”高馭自言自語地仰天念念有詞。

“從她懂事以來她就一直活在沒有安全感當中,她的父親長年遠離她,她害怕因為自己的病而被她的親生父親給拋棄,就像她母親的命運一樣,所以……她憎恨自己的身體,憎恨自己的不健康,那是她的深淵、她的罪惡,我發了誓要一輩子保護她,讓她不受到任何愛的傷害,我會保護她,她是我的!可是,哈!你卻闖進來破壞了一切,你該死地把芷丞從我身邊奪走,又殘忍的給她最深又最致命的打擊,你別想,別想搶走她,她是我的!我的!”高馭大吼一聲,渾身濕透,跌跌撞撞地奔出了樹林。

紗紗倒怞了口氣,這男人是個危險分子,太可怕了,她連忙打起傘奔到嚴怒旁邊,踮起腳尖為他遮雨。

“怒,回去吧!”此時此刻,她真不知道說什麽安慰的話才好,想必嚴怒正在懊惱自己對芷丞的絕決吧!

嚴怒不發一言走進雨中,他不是往餐廳的方向,而是往校門口的方向。

“怒不會有事吧?”望著嚴怒的背影,紗紗擔心地說。

“他不會有事。”殷邪露出一絲玩味的笑。“走吧!惡在等你買巧克力牛奶回去呢!”

“他這個貪吃鬼。”想到這個她就沒轍。

“確實。”殷邪微微一笑,他收起自己的傘與紗紗共撐一把,這雨勢,似乎是愈來愈小,想必不久就會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