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早已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但真正親耳聽到時,她的眼淚還是滑了下來。

莫回上前走了幾步,抱住她,“別哭,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也好好幸福生活,好不好?”

“我的孩子……”

“媽媽,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好!我一定盡力而為。”

莫回笑笑,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走到家時,張老板跟張嬸也剛下車,莫回也不奇怪點了點頭,朝他們點了下頭,四個人一起進屋。

“什麽?去美國醫我的腿?!”雪染在小廳裏爆發出一陣尖叫聲,張老板和張嬸也聽得目瞪口呆。

美國?!對他們而言,算是隻在新聞聯播或電視劇裏才聽到的名詞,居然會是他們的雪染要去的地方。

“章先生,怎麽突然有這個決定?”張老板轉頭看章淩碩,這裏的人他比較信任章淩碩。

“張老板,我遇到雪染的時候就有過這個想法,但一直忙於公事忘了跟你提。現在我不確定什麽時候回美國,為了不耽誤雪染的治療,我想請約翰遜和他的夫人先帶雪染過去,提前醫治。你們放心,李非女士是莫回的母親,非常值得信任。”章淩碩解釋道。

“雪染這孩子和我也十分投緣,能為她做一點事情,我十分願意!”李非笑笑,摸了摸雪染的頭。

“哦。老張,你怎麽看?”張嬸被突來的情況整得腦子沒了主意,隻能看向家裏的當家人。

“我沒意見。隻要是對孩子的將來有好處,我沒什麽意見。看雪染自己的意思!她同意,我就同意了!”張老板說完,手肘被張嬸捅了一下,他嚷了一聲,“媳婦,別鬧。這是大事,咱們不能因為自己目光短淺害了孩子。”

張嬸不說話了,一把把雪染抱進懷裏。

“雪染,你的想法呢?”章淩碩問。

“把腿醫好了,我還能跳舞嗎?”雪染問,美國很遠,她知道。她隻想跳舞,跳給天上的父母看。

“當然可以。把腿醫好了,你可以回來,也可以繼續留在美國學習。你叔叔嬸嬸也會經常去看你。”章淩碩回答。

“飛機票很貴的!”雪染說。

章淩碩失笑,“你忘了你的怪大叔很有錢?”

“哦。”雪染應了一聲,不再答話。

“你現在不用給我答案,還有兩天時間慢慢可以決定。”

“嗯。”

大家都不再說話了,靜靜地烤著溫暖的炭火,張老板張嬸則憂愁著雪染的遠行。

如果對要遠行的人沒有任何感情,“送別”這個詞不會那麽讓人眷戀與傷心。

聚散總是有期的,這個日子還是來了。

鎮辦公廳的小廣場前,兩輛黑色名貴轎車排列著。章淩碩與約翰遜被圍在鎮政府工作人員圍在中央。第一輛黑色車子旁是莫回裹著厚厚的外套,彎下身子,看著車裏的雪染。

她沒有靠得太近,因為車子裏還有張老板和他老伴在細細地叮囑雪染。

“雪染,嬸嬸可舍不得你。老張,你好狠的心,怎麽舍得讓這麽小的孩子跑哪兒遠的地方去。人生地不熟的,要想家了怎麽辦?”張嬸抹抹眼淚,直數落自家丈夫。

“昨夜不是跟你說清楚了?現在又反悔,你真是!”張老板語氣十分無奈。

“我就是反悔了!怎麽樣?我舍不得孩子出去受苦。咱們砸鍋賣鐵,也一定給孩子最好的醫療!”

“你……雪染,你勸勸你嬸嬸。本來沒事了,臨行又變卦!”張老板無奈地看了雪染一眼。

“嬸嬸,沒事。治好了腿,我就可以繼續跳舞了,爸爸媽媽在上天也能看到我跳舞,他們一定會開心的。嬸嬸,別擔心,雪染腿治好後,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

張大嬸在雪染還沒說完,就把她緊緊摟在懷裏,“傻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怎麽可能不擔心?”

“好了,好了!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讓人笑話!”張老板試圖安慰。

“就是生離死別,美國那麽遠!咱們掙一年的錢還不夠買兩張來回機票!”張嬸紅著臉吼了回來。

“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孩子去美國比跟在咱們身邊有前途。”張老板嘟嚷了句。

“……”

莫回聽到這兒,便沒再仔細聽下去。看著被人群圍住的章淩碩,他是那麽耀眼,仿佛他一出現,所有的目光都會自動投射到他的身上,高挺的身形,十分的鶴立雞群,他從容穩健的氣度,一舉手一投足,都那麽的迷人。

而這個迷人,讓人眼前一亮的男人,是屬於她的,隻屬於她。

思及此,她勾起唇瓣,笑得十分燦爛。

在人群中應對的章淩碩察覺到莫回的目光,停止與他人的交談,轉身看見她的笑容,也回了她一個好看的笑容。兩人隔著人群對望著,仿佛隻有他們兩人,專注而認真的凝望著彼此。

溫柔而寧靜,沉著而冷靜。

在莫回以為自己會沉溺在他溫柔的俊眸裏無法自拔的時候,手臂間有一道小小的拉力。

莫回恍惚地回過神,低頭看雪染,和哭啞了嗓子的張嬸、眼眶微紅的張老板。

“莫回姐姐,我走了。你多保重。”雪染紅著眼看著莫回,司機已經發動車子。

“好,要好好照顧自己。路已經在你的腳下沿伸了,別輕易放棄。”莫回也不知疲憊地擺手。

“我一定。”雪染淚掉下來,用手背擦幹,“我在美國等你,你和章先生回美國了一定要來看看我。”

“好,我一定去。”莫回吸了吸鼻子。

“莫回姐姐,再見。”雪染揮手。

“再見。”莫回回應。

第一輛黑色的轎車先行,雪染趴在車窗上,大喊:“叔叔,嬸嬸,不用太想我!不用太想我!”

“雪染,我的孩子!”張嬸大哭追著車跑,張老板也跟上,怕老伴情緒激動暈倒。

“嬸嬸,嬸嬸……”雪染再也忍不住也哭喊起來。

莫回低頭,不忍再看那樣的畫麵,站在雪地裏一動不動。

剛才熱絡的人群已經散去,小操場邊隻有一輛車和莫回,以及站在十米之外,目光不離莫回的章淩碩,一切靜謐孤單得像一幅蕭瑟的畫卷。

李非穿著那天在社樹下的那一套衣服,一步一步走向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