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談話聽進一旁的耳朵裏,心裏閃過遲疑。

“親愛的,在發什麽呆?”約翰遜問

“親愛的,我沒事。這裏太悶,我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你有十五分鍾的時間,畢竟等下我們還需要給肖老爺子敬酒,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他了。”

“我知道,我去去就回。”李非笑答,優雅轉身走出梅爾酒店,步履加快地向北美美術館走去。

夜晚的美術館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冷清,反而有些人潮湧動的感覺,可見畫展受歡迎程度了。大家三三兩兩地站在畫前欣賞著畫作,此次除了大量的畫作之外,還有少量木雕。

章耀陽與何言站在木雕前看著莫回雕的木雕,心上湧起熱流,淚濕了眼眶。

木雕雕的是章若定,花白的胡子,坐在小木屋前的搖椅上,手裏拿著一張照片在端看著,神態安祥而懷念。

“這是爺爺最後的時光,當時他很高興。他讓我轉告你們,這樣的離別很好,至少不會讓你們悲傷。他最怕看到你們發愁的模樣。他說奶奶過世前,你們太痛苦了,他不想再看到這樣的痛苦。”莫回輕聲道。

“爸……”章耀陽喚了一聲,“莫回,謝謝你。”

莫回輕笑著,陪兩人去欣賞其他的畫作。畫展上木雕的作品都是莫回負責的,莫實平構圖,她動刀,配合得默契無間。

莫回看到李非,進來心底有些高興,準備等介紹完下一幅畫,就過去打招呼。

一幅畫前,李非瞪著眼前栩栩如生的畫,仿佛那個孩子會直接中畫裏走出來,走到她的懷裏。

這個男人憑什麽折磨了她的孩子二十幾年,現在一轉身就可以做個慈父!若不是他的失職,她的女兒怎麽會受這麽多苦楚!

李非怒火中燒,完全忘了自己當年的也是失職的母親。

“這位女士,看畫需要用心,不是隻看表麵。”一個久違的儒雅聲音在李非的耳畔響起。

李非回頭看了熟悉又陌生的人,花白的頭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苟,穿著淺色的毛衣,駐著紅椿木造就的拐杖,一派淡然地注視著她。

莫實平看清李非的臉微地一怔,腦海中閃過零散的畫麵。

“你的畫一文不值,還不如早早下海經商。在這破落的村子裏窩著有什麽意思!”

“莫實平,我告訴你!你這個又笨又傻的女兒,我煩透了!”

“我不會委屈自己跟你過一輩子,我遲早是要離開的!”

“……”

他的麵容一僵,抹去腦海裏的隨後釋放溫和的笑意,指了指畫中的胖娃娃,笑道:“畫裏的人是我的女兒,小時候家裏貧窮,讓她陪我過了段苦日子。”

“要你多嘴!”李非冷瞪了莫實平一眼,轉身離開。

莫實平覺得眼前的一幕十分熟悉,仿佛在他的腦海裏出現過,對著一旁的莫悔說道:“莫悔,我出去一下。”

“好。”莫悔應了一聲,環顧畫展各個角落,然後挑了個美女最多的方向走去。

李非走出美術館,準備離開。

“這位女士,麻煩你等一下!”莫實平在身後一瘸一拐地追著,衝撞了路人,沿路不住地道歉。

她憑什麽要停下?!加快腳步,想甩掉莫實平的追逐。不過有人自己跑上門任她羞辱,她何樂而不為!思及此,李非停下急促的腳步,姿態傲然地等著莫實平地走進,看到莫實平氣喘噓噓地停在她麵前,她就有種報複的快感,“你不會特意跑出來找我買你那破畫的吧!非常抱歉,對於你的破畫,我沒興趣!白送我也不會要的!”

“你誤會了!我隻是覺得你像我曾經的一位故人,想向你了解一下有關我以前的事!”

“你以前的事?嗬,真是笑話,你以前的事我怎麽可能知道!我跟你非親非故,為什麽我要浪費寶貴的時間陪你這個瘸子!”是他自己跑上門來給她羞辱的,怪不得誰!

“我生了一場病,醒來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剛才見到你,我腦海中流竄過一些片段。如果你知道有關我的事情,請告訴我好嗎?”莫實平倒不在意這女人的冷酷態度。

李非沒說話,眼神冷淡地看著這個瘸著腿,神色卻比二十幾年前更溫和的男人,眼神裏流露出的焦急是真實的,不是當年的清傲。

她嗤笑一聲,“既然你這麽求我,我滿足你的願望就是。”

說完,她率先走到旁邊綠化帶的長椅邊站立不動,莫實平彎腰拍了拍長椅。

“沒想到,二十幾年不見,我的習慣你竟然還記得。”李非先發製人,姿態優雅地入坐。

莫實平在隔壁的長椅上入坐,並不答話,看了李非半晌,才道:“我們之前認識?!”

李非神態鄙夷地看了眼莫實平,“你以為假裝失憶,我會配合你,上演一出老友重聚的戲份?還是你認為在二十幾年前我曾傷害過你,所以你認為我該低三下四的求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奪奪逼人!”

莫實平眼底閃過猶疑,“我很抱歉,我記不住你。如果以前我傷害過你,請你原諒。也請你告訴我你所知道我有關我的往事。”

李非聞言冷哼一聲,“失憶?!莫實平,你記憶力過人,幾乎過目不忘!你竟然跟我說你失憶了?真是滑天下之大極!”

“事實確實如此。你認識我的女兒,慧兒嗎?”莫實平倒也沒覺得李非的態度不合時宜,他想知道過去,了解他的女兒。他心裏總是覺得有愧於莫回,隻是沒一個人肯告訴他真實的情況。

李非心裏竄起一陣報複的念頭,為她的女兒討個公道:“慧兒?你還有臉提她,她差點被你害得命都沒了。”

莫實平震驚,一臉沉痛地看著李非,他傷害了他的女兒?“請你告訴我實情!”

“你還記得我們曾經是夫妻嗎?”李非問了一句,看到莫實平搖頭,心裏更加惱怒,她可以不愛他,不屑他,但他絕不能忘記她,絕不能!這個男人欠教訓!

“慧兒一出生就是個又笨又傻的蠢孩子,你因為她蠢就嫌棄她,打她,對我冷眼相待,最後甚至趕我走,將我辛辛苦苦為她存下的六千塊治病錢拿去賭。賭輸了回來對我拳打腳踢,若不是村裏的人及時拉住你,我早就沒命了!早就沒命了!莫實平你知不知道,你是個惡魔!毀了我和孩子一生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