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誰能讓她緊張得像受驚的小白兔呢?答案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章淩碩。

“老板……”張青又遲疑地叫了聲。

莫回驀地回過神,她早已不是兩年前的莫回,他早該認不出她,她又何必太在意他的目光。就算認出又何妨,他才該是最先逃避的那一個吧。

莫回深深吸了口氣,邁著看似從容,實則驚慌的步伐走進店內,但一進店內她便迫不及待地往廚房裏鑽,盡力躲避那抹灼人的目光。可那目光像敏捷的獵豹,不讓它的獵物離開自己的視線半分,一直若有似無地追逐著她的身影。

“老板,聽張青說你昨天傷了腿,現在感覺好點了嗎?”說話的是王大伯。

“還好,隻是擦破了點皮,不礙事的。”莫回低應著。

“要不我晚點把家裏的擦傷草藥給你帶一份過來,我們以前出工受傷全都靠它,效果很好的,三天就能痊愈,還不會留疤。”王大伯十分熱絡地說,沒辦法他人本身就是個典型的話癆嘛,什麽事都喜歡說說。

“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莫回嘴上漫應著,心裏卻在呐喊,期待王大伯別再和她繼續說話,那人的目光就不會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了。

莫回洗淨手,準備淘米熬粥,卻發現灶上已經熬上了。張青這丫頭不是從不會主動幫她熬的嗎?

“老板,總裁大人要吃小米粥,所以我就先熬了。你放心,我熬了兩個人的份,絕對夠吃的。”張青也不知什麽時候跑到店裏的桌子旁坐下,還是與章淩碩同桌。

張青等了等,見自家老板沒反應,又補了一句,“米粥是按你平時的方法熬的,你不用擔心。我給你介紹一下,我旁邊這位就是我說的非常非常帥的總裁大人了,你看幾天不見,好像又帥了。哈哈。”

張青的話引來在場的人的哄笑,都是善意且縱容的笑。

莫回輕蹙眉頭,心裏像哽著什麽東西,難受得幾乎要蹲下來休息了。

“你怎麽了?”那抹磁性慵懶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溫熱的氣息幾乎輕輕碰觸上莫回有些蒼白的肌膚,引來了她敏感的輕顫。

莫回抬眸,才發現原來她真的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瘦削的臉埋進膝裏。她看見那個男人就蹲在離她很近的距離,純黑的眼裏盛滿濃濃的關心,飛揚入鬢的眉輕輕皺起,眉間擰成一個好看的模樣,連唇也緊緊抿著。

隻是輕輕一抬眸,她便看他看癡了。

是多久沒好好看他了?他的模樣隻能在夢裏出現,隻有他無情的決絕,幹淨俐落的轉身,俊逸臉上的不耐煩。

她卻從未看過他這樣的表情,溫柔得讓人想流淚。

“是不是腿痛得厲害?”章淩碩濃眉再擰緊了幾分,他仔細看著她左腿膝蓋上的紫色痕跡,上麵還有血跡,可見傷口並沒有得到十分妥善的護理。

他的聲音讓莫回回神,看到他手上的動作,她連忙揮開他的大手。嗓音冷冷清清,仿佛拒人於千裏之外,“我沒事,用不著你多管閑事!”

莫回幽幽起身,無視鎮上的目光都停在她和他的身上,若無其事的拿起古樸的青花瓷碗,神情自若的盛粥,來到無人就坐的小桌子靜靜地吃著。

鎮民們也習慣店家老板不愛答理人的性子,停了一下,又繼續聊起熱鬧的話題。

他們在聊什麽莫回無心細聽,隻是腿打顫得嚴重,背後卻一直有一道炙熱的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章淩碩也不以為意,不顧其他鎮民的探視,調整了座椅的角度,好整以暇地看這小女人的舉動。她很安靜,模樣乖巧地坐在旁邊喝粥,她很小,很瘦,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浮現著暗青的血管,細細的手臂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仿佛一用力碰著,她就會碎。

平凡的五官,沒有讓人驚豔的地方,卻足夠耐人尋味。

勉強的說,她全身上下,隻有一頭黑得發亮的頭發可以入眼,齊肩的發隨著喝粥的動作,一前一後的飄蕩著。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是個有故事的人,否則為何她一坐在那邊,連空氣流動都緩了幾分?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他剛剛趁機打量她,她的臉完全是一張陌生的臉,沒有半分熟悉感覺,隻有一雙黑白分明,幹淨得可以在她眼內看到他倒映的眸子,能勉強與莫回拉到一塊兒?但昨晚為什麽會夢到到她?

答案是未知他的視線隨著她細白的手慢慢移至她麵前的青花瓷碗上,閱古玩無數的他一眼便看出那個碗價值不菲,甚至連這裏的一坐一椅都有著幾百年的曆史,早該好好保存,已待高價。

這女人卻毫無眼光的直接用來做日常生活用具。

她是沒眼光嗎?

她捧著青花瓷碗緩慢的吃著,神情卻更像是懷念,她在懷念什麽?

她吃東西的神情很鄭重,鄭重到像在做一件非常神聖的事情,一口一口細細咀嚼著。

曾經莫回也是這樣,她人平時吵吵鬧鬧,一到吃飯卻安靜得像被人割了舌頭的貓,安安靜靜,不出半點聲音,模樣陶醉地咀嚼口中的食物,仿佛是件最幸福的事情。

那個粗魯傻楞般的莫回,她會欣賞口中的食物嗎?他不知道!

斂下心神,他今天怎麽想起莫回?是因為昨晚的夢?

他這兩年夢到莫回最多的是起初的那半年,之後就再也沒夢過,而昨晚卻又重新夢起來,還跟這個陌生的女人相關連。

章淩碩覺得自己被這個僅見過兩麵的女人占了太多心神,眨了眨眼,回過神。

莫回緩緩喝完一整碗粥,手心冒著汗,洗淨碗後。

她快速起身,步履倉惶地跑回後院,上了樓梯,大力地開門,再用力的合上。

她真是沒用,以為經過一夜的沉澱之後,再麵對他應該沒問題,可是他那炙熱探究的目光,她才忍了十分鍾,就宣告她的失敗。

而他一個溫柔的表情她竟然就差點沉溺在他散布的魅力之下。嗬,是不是因為從未得到,所以她才這般地期待?

他從來沒有用那樣的溫和對待過她,所以,所以她才會不小心的,是不?

莫回在心底自問著,一室的寂靜,沒人能給她答案。

命運的答案,永遠都不能讓人一窺究竟,隻能靜靜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