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沒必要什麽事都向所有人,也沒必要向你解釋!”張青氣急,伸手進漆黑櫃底,手碰觸到光滑涼涼的東西,她急忙抓住,抽出手才發現隻是一顆散落的玻璃球。

玻璃球破了一角,尖銳的玻璃渣子將她的手劃傷,鮮血直流著,她卻不管不顧,繼續探手進櫃底,仍是沒有棋子的影兒。

她心底焦急起來,在地上趴得更低,臉頰也貼到髒汙的地上。

還剩最後一顆!她的棋還缺最後一顆!

她腦子裏隻剩這句話,完全沒注意聽莫回在說什麽。

“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莫回渾身顫抖著,看到張青竟然完全不理,反身將已經拾回的棋子再次灑到地上。

張青見狀,氣極了。

“你簡直就不可理喻,我跟總裁大人在一起怎麽了?我們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有什麽不可以?難道你想說我配不上他?這世界上有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兩情相悅,在一起不行嗎?我喜歡他,他喜歡我,我們合則聚,不合則散,為什麽要讓別人的世俗眼光來禁錮我的行為?還是你根本就是在嫉妒我!嫉妒總裁大人選擇的是我!還是你沒有勇氣跟肖若辰離開鎮上,就把所有的人都想成那樣!”張青被莫回的舉動氣得失去理智,口不擇言。其實她對章淩碩根本就是一種感情寄托的情緒,她相信章淩碩也知道。可她無法跟莫回解釋這種感覺。

“你……”莫回怔忡著,像晴天霹靂,一個閃電劈開了她所有的認知,讓她眼前黑了一黑。

原來這一切不是流言,而是真實發生。

她不看跪地急切找東西的張青,幽幽轉身走出店外。

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有什麽不可以?

兩情相悅?!

嗬,好一個兩情相悅!

是啊,有什麽不可以!

她為什麽這麽心痛,為什麽?

他不愛她,一直不愛她,他以前有別的女人,她知道,隻是她習慣了掩耳盜鈴;現在,他不認識她,也不愛她,他喜歡別的女人有什麽不對?

張青,那麽值得人愛的女孩兒,爽朗、活潑、熱情、會照顧人,有什麽不好?

很好,一切都很好。

莫回昏昏沉沉地走著,沿著小路漸漸走出小鎮。

天,漸漸暗了。

竹溪鎮外的回音崖下,荒草叢生,荊棘遍布,被風吹得搖曳不定。

時弱時強的風聲在耳邊呼呼回嘯,有細細的雨絲,一點點飄到莫回的臉頰、身上,冷成一遍。

眼前是一片荒芫的景象,到處枝藤遍地,枯草漫野。借著黯淡的天色,莫回緩步走上石階砌成的小道,穿過雜亂荒草,撥開荊棘,一步步向前走。

莫回定睛看著周圍的景致。

到底為什麽要到這兒來呢?

一不留神,手背便被荊棘刮出道道傷痕,光裸的腳踝也不能幸免,勾出一道道醒目的血痕。她開始疾步地走著,黑白分明的眸子燃起一抹期待,她望著前方,直至目光觸及半山腰的涼亭,她整個人便像發了瘋一般跑過去。

她隻來過這裏一次。

那是在一年前,她百無聊賴就一個人沿著小道上走著,在半山腰有個古樸的涼亭,在亭內可以看到小鎮的全貌,美麗而寧靜,卻也有條小溪,讓她隻看一眼就會落荒而逃。

現在,她依然是害怕的,卻有些期待,期待能再看到那條像疤痕一樣蜷縮在小鎮的邊緣,提醒她那份被所有人摒棄在外的絕望一直在她的生命裏持續著,從未離開過。

莫回迫切地跑進亭內,目光急切地望著那一抹清清淺淺的溪流,如她回憶裏一樣。

她心裏終於有了短暫的平靜,自從看到他之後,她的心跳,她的世界就一直是失序的狀態。現在這抹溪水至少能提醒她,曾經她被他傷得有多重,她費盡了多少氣力才可以勉強忘記他。不要他隻是一出現就把她辛苦建立的世界攪成一團亂麻。

她來來回回地、反反複複地在涼亭裏走著,像困獸在作最後無用的掙紮……

有時她繞了一圈,發覺自己又繞回了原點。就像是走入了一座巨大的迷宮,一彎又一彎,一道又一道,一折套著一折……折來折去,兜來轉去,很容易就會迷失。 越走越深,越走越遠,卻也越走越沒有盡頭。就像在無限悠遠的歲月時空中穿梭,歲月裏的記憶,總能穿越無限,不管走到哪裏,始終都能記得起來……

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於還是回到原點。

天,真的完全黑了,眼前的景物都被黑暗所覆蓋,伸手不見五指。而她,依舊沒有找到方向,她的心依舊煩亂。

冷風吹在身上,透過濕冷的衣服,凍入心肺,莫回瞪著已經黑成一遍的視野。

突然一抹亮光自身後劃破黑暗,為她的世界帶來光亮。

她急切轉身,看著光芒射出的方向。看到一張溫和、俊朗的麵孔——是他。

莫回癡癡地看著亭外的男人,她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現實。

“…..章淩碩?”聲音卡在喉嚨裏,嘶啞無比。

這是夢嗎?夢回那段追逐他腳步的時光,她總是期待他的目光能在身上停留片刻。現在他確實是在看她,卻是全然陌生的目光。

“看來你不是真的討厭我,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他輕笑著,眉目舒展成很好看的狀態。

他剛才見她一個人失神地走出鎮外,擔心她出事就跟了上來。結果她一路跌跌撞撞上了山,手上、腿上被劃出無數傷痕也猶如不知,依然腳步不停地走著。他叫了數次,也沒見她反應,隻能跟在身後陪著她。

這個女人,為什麽總是牽動著他的心神?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會不安。看著她望向山下的風景像在找心裏最後一份支柱,急切不已。

當他看到她的視線停留在山下遠處的小溪上的時候,她的表情幾乎是要哭出來,可是還是被她硬生生地阻下了要脫口而出的嗚咽,忍得細白的頸項直冒青筋,也不露出半點泣音。

這個瘦削的女人,她像極了一個解不開的謎。

莫回沒有回答,隻是苦澀地扯了扯唇瓣。苦,再次蔓延全身,讓她苦不堪言。

“這裏的風景真美。”章淩碩舒緩地語調繼續傳來,目光卻片刻不離莫回怔忡的模樣,“不過我第一次遇到,看風景可以看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