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將衣服放置到木架子上,拎過水桶,去廚房的大水缸打提水。這屋子除了電和寬帶,連水龍頭都沒有,生活上的一切用水都是從兩公裏以外的泉池邊挑回來的。

他暗笑,又是那個女人的倔強習慣吧!

他沒有把有倒水大木桶內,以往並不是沒有試過用幾百年前甚至幾千年前的浴桶洗澡,隻是用著古人的東西,他心裏總是有股不適感的。勉強就著冷水簡單的洗了個澡。

不一會兒,章淩碩換了身幹爽的衣物從洗浴室裏走出,把換下的衣服放在衛生間外的桶裏。他沒有自己洗衣服的習慣,都是由別人洗,就算迫不得已必須要自己動手洗衣服時,他也有另外一個小習慣就是留著衣服等第二天早晨再洗。

這兩個習慣他一直保持得非常好,來這小鎮也不例外。

吹著夜間徐徐晚風,他在小花園站了一會兒,抬頭望了望天空。

在偏遠的地方,一抬頭就能看到明亮光潔的圓月,此時正皎潔地掛在天空,灑著清潤的光澤,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有枝調皮樹枝遮蔽了月亮的一角,像一塊陰影停留在月亮間,不完美,卻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視線隨著樹影移至後麵的小樓,翹起的屋簷上係著風鈴,風鈴正發出去悅耳的聲響。他看了看二樓的房間,屋內沒有任何光亮,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那個女人,該怎麽形容。明明看起來像個柔弱的女人,卻該死的倔強。

他吐了口氣,轉身上樓。掀起深藍色的被褥,他欣身上床。伸手撚熄床側的台燈,準備就寢。

如果說這小鎮落後,寧靜,自然,他是讚同的,同時這小鎮還有一點好處就是可以讓人睡眠習慣調整回正常狀態,而且還能在夢裏遇到莫回。

這不?

他朦朧間,總感覺有人叫著他的名,那聲音是莫回的聲音,卻沒有莫回的高亢,多了份了遺憾與滄桑。

是滄桑吧?

如果莫回還在這個世上,應該是滄桑的吧。被自己深愛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拋棄,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連家人也摒棄的女人,怎會不滄桑?

可是,他為什麽感覺不到她的恨意?

明明感覺有人在看著他,目光溫柔,充滿傷感,像一個受傷的小動物柔弱地看著他,卻沒有任何恨!人在休眠的情況下,五感就變得隔外的清明,她隻有悲傷,沒有恨。

為什麽?

如果是莫回,她為什麽不恨他?她該恨的吧?恨,至少能讓她心裏平衡一些;恨,至少能讓他覺得對她的愧疚有些許的減少……

他知道,這又是他自私的做法,他對她一直是自私的。

這一覺,他睡得很累,幾乎比熬夜更累。

清晨,他睜開俊眸,感覺手臂濕濕的,仿佛真的有人枕在他的臂上哭過,是幻覺吧!

他苦澀地想著,換衣,洗漱,下樓。

店內桌上早就有鎮民們聚集。

“章先生,您起來了!”有鎮民轉頭剛好見章淩碩下樓。

“嗯,早!”他提了提神,露著淺笑。

“張老板讓我們帶麵過來,還熱著,您趕緊吃!”

“好。”

王大伯走進。

“章先生您早。”

章淩碩走到小花園內,二樓依然門窗緊閉。

“出來吃點東西吧,聽張青說你不願意我住進來。給你造成這樣的困擾,我很抱歉,但請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章淩碩清了清嗓音,“不想見我沒關係,我今天一整天都應該在鎮外看路況和竹林裏。你可以不用擔心會見到我!”

他用商場上對待對手的方式待她?他竟然用商場上對待對手的方式待她!

房內,莫回緊緊皺著眉,細密的汗珠浸濕了細碎的發絲,她張開疲倦的眼,耳邊是那個人的聲音。眼神在聽見他的聲音之後黯了黯,苦笑地扯了扯唇角。

她吃力起身,腹間的悶痛更加明顯。

動作緩慢地穿衣、梳頭,吱呀地開著老舊的木門,小花園的小徑上章淩碩正轉身要離開。

章淩碩回頭,看清她的模樣後眼裏流轉異樣的流光,她仍是蒼白的,卻有種隨時會倒下的感覺,心底莫名微痛起來。

莫回的手在發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印上幾個蒼白彎彎的月牙形狀,她強迫自己要直視那個男人,冷靜地開口,冷冷地聲音連她自己都幾乎聽不出來。

“你還沒付房租。”她說。

聞言,章淩碩微挑眉看著麵目冷淡又顯倔強的小女人。

原來隻是因為錢嗎!他心裏有種被人欺騙的感覺,這樣的女人應該與金錢不會有太大的聯係,不會太執著於金錢,至少這棟樓裏價值連城的東西她都隨意擺放,卻斤斤計較起無關緊要的房租。難道昨天她就開始思考這件事?思考到不願見他?

章淩碩突然不想跟這女人說話,至少現在不想,可有些話還必須說出口,他的聲音也冷上幾分:“要多少?”

回應他的是那個瘦削女人伸出的五指。

他看著她纖細的五指,他對比小鎮的物價標準開了價。

“五百?”

“五萬。”她的嗓音更冷上幾分。

“簡直是坐地起價。你都是這麽嚇跑你的房客的嗎?”他好笑地問,表情並不生氣!

“住不住隨你!”

“好。五萬就五萬,不過我要花得物有所值。”他是商人,不會平白無故花掉這筆錢。

她瞪著他。

“我要你的笑容!”章淩碩突然惡作劇起來。

回答章淩碩的是一陣用力地關門聲,他麵無表情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心情反而大好。她倔強得有些可愛。

五萬,似乎也花得物有所值,至少這女人在他眼裏還不太糟糕。

章淩碩離去後,莫回又在房裏呆了一上午,直到拿著雕刀的手再也提不起來,才放下雕刀走出房門。她剛開始走得很小心翼翼,後來心念一轉,她在自己的家裏為什麽要表現得像個賊,於是像平常一樣,邁著平緩的步子走到前樓的小廳。

她望了望小院子外的院門,他離開時幫忙關上了。通常院門一關,鎮上的鎮民就知道今天不會營業,而且張青那丫頭不在家的消息估計他們都知道了,這幾天上門吃東西的人幾乎沒有。

這點收入她並不在乎,她銀行卡裏的錢足夠她下半生的花費了,甚至到她去世那筆錢都還有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