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在小小的廚房裏也沒有任何的違和感,姿勢翩然的旋轉在小小的灶台邊,他的動作不是十分的流暢,但他似乎是全神貫注地在做手上的事情,因為他眉間的專注,幾乎跟他工作時的一模一樣。

他想做的事情,一般都會全力以赴去做,即使那隻是一件小小的事情。

章淩碩將肉、蔥和西紅杮切好,灶台上的水也燒開了,他將麵放進滾水裏,用筷子將鍋裏的麵攪了攪,讓所有的麵都浸泡進沸騰的水裏,直到麵條一根根變得柔軟了,他才用空出的大碗接了大半碗的冷水,然後把麵夾出來放到大碗裏。

重新洗鍋,熱油,將切好的西紅杮放進鍋裏翻炒,直到釋放出一陣甜甜的香味,加了適量的水,水開後,再放下醃製好的肉片,把麵重新放回鍋裏,煮夠一分鍾,灑下青綠的細蔥,所有的工緒都結束後。

他洗了兩個碗,盛麵,端到坐在桌邊的女人麵前。

“吃吃看,我隻會做這個。”他說著,他對廚房沒太多興趣,所以廚技隻算一般。

莫回木然地接手筷子,沉默地吃著,有西紅杮的香甜,蔥的清香,麵的純厚,都是至純的味道。一個人煮的食物,能看出他當時的心情,而這麵這湯都是至純、香甜的,可見他煮的時候,是全心全意並且是心情愉快的。

幾口之後,年少那熟悉的味道便在口中散發出來,年少的他對她,不算好也不太壞,卻是她年少時期少有的溫暖之一。她有時候想,如果年少時期,他能傷她,她不會愛他,隻是他對熟悉的人而言一直都不是個溫柔的人,所以她萬分珍惜那少得可憐的溫暖。

現在,他又這般待她。

明明壞得無可救藥的人,卻總是能在不輕易給她一點溫暖,讓她戀上這樣的滋味,欲罷不能。

熱燙的麵,灼熱的湯滾入喉,熱氣讓她鼻尖冒起細密的汗珠。

章淩碩吃了兩口麵,便分了心神,餘光忍不住打量著對麵幾乎小臉要埋進碗裏的小女人。

她太認真、太安靜,吃東西的模樣仿佛像在搏鬥,熱騰騰的湯氣暈紅了她的頰麵,讓她看起來多了份活力。

再一次,他心裏又將眼前的女人跟莫回重疊起來,她們吃東西的模樣該死的相似。

莫回從大碗裏抬起頭,便撞上這樣一雙探究的眼,兩人視線撞在一起。她想移開,卻移不開,眼神忍不住直視著他純黑好看的眼。

他的眼神在她的回視之下,湧起一陣笑意。

突然,他傾身向前,伸手向她。

她愣了一下,想避開,卻動也不能動。感覺到他的大手,輕輕拂過她的唇瓣,眼神的笑神加深。他卻靠得更近,近到幾乎貼上她的臉。

而她在他純黑的眼裏,看到她自己的倒影;他也在她黑白分明的眼裏,看到自己的。

屏息著氣,她勉強自己恢複理智,推開他,她跳得老遠,滿臉憤怒地瞪向他:“別以為一碗破麵就覺得我應該感謝你!”

他笑意更深,若無其事地舉高自己的食指,食指上有微紅的湯汁和青青的蔥段,“我隻是想為你擦嘴角。”

蒼白的臉又一次爆紅。

他舉起沾了食物的湯汁到唇邊,眼神不離她的麵,輕輕伸舌舔了舔,“果然很甜。”

這次,臉紅得更加厲害,幾乎連脖子都跟著紅通通的。

莫回飛快轉身離開,在轉角處又轉彎處又回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的回瞪換來了章淩碩清朗的笑聲,那笑聲還久久不消。

他們現在的關係,算不算有所好轉?

應該算吧。雖然莫回仍然沒給他任何好臉色,但他就是能感覺到她的微小改變。

也不算感覺,因為態度有些明顯。

她的屋子,大部分設置都是維持著幾百年前的模樣,除了有電、有網絡之外,其他都跟古時候沒什麽兩樣。

生活起來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但總是不方便,特別是用水問題,最近的泉池離她家有一千來米,每天的用水都得從那裏挑回來,以前是張青負責,張青離開後,是王大伯幫忙挑,太麻煩。

所以,他問她,他可不可以牽泉水的管線,她介不介意?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回了句隨便!

他當天下午便讓人牽了水管線,還在屋後的後山建了水塔,用馬達將水抽到水塔裏,於是她不怎麽方便的屋子裏,多了幾個現代化的水龍頭,浴室外頭則多了個電熱水器,裝好電熱水器後,他樂得在浴桶裏泡了很久的泡。

在後樓走廊上曬太陽的莫回,竟然聽到了某人愉悅之餘五音不全的歌聲。

她輕輕彎了彎嘴角,望著一花園的紅花綠葉直出神。

有了第一次提議成功之後,章淩碩忍不住提上第二個提議——買個稍微高級一點的冰箱,表示現在的冰箱太差勁,不中看也不中用。

她還是回了一句隨便。

於是他又迅速地買了一個櫃式的冰箱,方便她放置蔬菜和做包子的材料。而他也經常將他喝的水放進冰箱,直到冰冰涼涼的時候,他才拿出來喝,一解盛夏的炎熱。

沒過幾天,他又問,可不可以建個車房,他寶貝的跑車最近都在淋雨,模樣有些糟糕,黃泥滿車身,像隻可憐兮兮的小乞丐站在院子裏。

她又是一句隨便,便轉身離開。

於是,他又大刀闊斧,讓鎮民們幫忙做了簡單的車棚,將車子停進去,她記得把車開進去的不是他。

章淩碩忙完這一切的時候,他舒服地歎了口氣。

但他每隔幾天就會搬一樣或多樣東西進來,先是衛星信號儀器,讓山上的信號更加清晰,然後傳真機、打印機、微波爐、麵包機等等現代化的東西越來越多,讓這屋子住得一天比一天舒服。

他越來越忙,事情越來越多,不是敲電腦,就是在不斷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地打電話、或接電話,用各種不同的語言與電話另一端的人在交流。偶爾在打電話的間隙,他會抬頭看著後樓走廊的莫回。有時他們的視線會隔空相視著,有時莫回在看書或者在閉目養神,他仍是定定看著她,直到她發覺他灼熱的視線,他便對著她笑得見牙不見眼。惹得她怒目相向時,他才轉頭繼續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