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聲音依舊平平淡淡,她的力氣早已用盡,再沒有多餘的力氣去修飾她的聲音的冷或熱,此時的他應該也不再在意她了吧。

“所以,我像個傻瓜一樣被你耍了是不?像個傻瓜一樣感動於你做的那些隻有莫回才知道的菜色,說著那些隻有莫回才陪我經曆過的小事情。我以為我們心有靈犀,原來不是!是你一直知道,也經曆做這些事情。你恨我,恨當年的虧欠,現在你來實施你的報複了,是嗎?恭喜你,你的報複非常很成功!”章淩碩憤怒,說著傷人的話,但仍不轉身麵對莫回。

那張臉,肯定布滿了吃驚、傷心、不可置信!

該死的,即使到現在他還這麽在意她的感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知道我有多快樂嗎?那是以前的你永遠不會為我做的,現在我換了一副麵孔,你當成一個新的人,能為我做這些,我真的很知足。章淩碩,我很抱歉,抱歉不用莫回的身份愛你!

莫回在心裏呐喊著,眼淚掉得更凶,她卻死死地咬緊唇瓣,不讓泣音漏出。

哭泣,能留住他的現在又如何,留不住他的永遠。她也沒有資格再留他了!

他的心永遠也不會愛上莫回了。

章淩碩望著還來不及消散的濃霧,突然大笑了幾聲,笑音滄涼而空曠。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沒想到兩年不見你竟然學會了別人的算計。很好,當年我也算計過你,很好,咱們扯平了。”理智被突如其來的事實淹沒,沒有片刻的清醒。

扯平?如何扯平,他們之間他有愧疚,有悔恨,還有一個未出世,沒有緣份的孩子,怎麽扯平!但是章淩碩來不及想這些,他的心被莫回的欺騙占滿了,他可以容忍任何人的欺騙,惟獨莫回。這個人就該單單純純,心裏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藏汙納垢地對他,容不得半絲的隱瞞。

他心裏就這麽偏執地認為著。

章淩碩倏地起身,撞進濃霧中頭也不回地離開。就連聽到身後有人倒地的聲音他也隻是腳步一頓,仍繼續走著。

他步履極慢地走到大廳,兩眼空洞,像一幽無魂的靈,腳步飄渺。黃老醫生身邊的小護士看到他,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追上去。

“章先生,章先生,你這是去哪兒啊?等下她醒了找不到你該怎麽辦?”小護士問道,手在章淩碩的眼前搖擺著。

“她在後院摔倒了,你趕緊去看看。”章淩碩腳步未減,答非所問著。臉可以擺冷臉,心還是忍不住軟了。

語畢,章淩碩快步離開。

摔倒了?他不是剛從後院過來嗎?為什麽自己不去扶?

小護士撇撇嘴想著,還是小跑著往後院奔。

他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回的臉觸及到冰冷的地上,現在時節早已入秋,竹溪鎮的秋天比別的地方涼上許多,地上的冰冷早就凍入骨髓。

她沒有起身,隻是趴在冰冷的泥地上,放任淚水縱橫著。

“莫回,你為什麽會傻到相信他會愛上你?他那麽高傲,那麽不可一世,怎麽容得下自己犯這麽傻的錯誤。現在真是終結了,你們再也沒有未來,哈哈……”蒼涼的笑聲一聲一聲自她嘴裏傳出,在清晨的空氣裏滲入一份淒涼。

她總是傻的,明明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受了一次傷,還忍不住撲上第二次。她要的奇跡,沒有了;她要的溫暖,沒有了;她祈求的能陪他走過他在竹溪鎮時光的夢,破滅了。

老天爺,是不是很不喜歡她?為什麽她所有的夢,它總是殘忍地讓它們破滅。是不是從此以後,她無心、無情,她才會過得好一些?

老天爺,我隻是想擁有一份有他美麗的回憶,在未來的歲月裏慢慢緬懷,為什麽你卻強壓著不給我?

為什麽!為什麽!

雙手用力拍打著冰冷的泥地,卻渲泄不了半分的悲傷,眼眶裏再也流不出半分眼淚。心裏再悲傷,她的眼裏都是幹涸的。

她已經學不會流淚了!

“哎呀,你真摔倒了。你傷口還沒好,不能這樣亂動知道嗎?看看,連針管都拔出來了,這要讓老醫生知道了,非罵人不可。來,別擔心。這點痛不礙事的,你忍著點。”小護士跑進後院,看見這一幕連忙跑過來要扶起莫回。

莫回掙紮著,掙脫小護士的手,掙紮間扯痛了身上的傷口,她痛吸著氣,任自己繼續趴在冷硬的泥地上,嘴裏喃喃道:“傷口不好又如何?沒用了。孩子離開了,他也走了,身體好不好已經無關緊要了……”

小護士不敢再用力,放手不行,暴力般抱她起來病人會掙紮,她為難了起來:“別這樣,這地上可冷了,回頭再凍出病來可就不好了。我扶你回病房吧!”

莫回不答話,小護士不敢再耽擱下去,又彎腰扶起莫回。她以為這次莫回還會掙紮,做好了用力抱住她的心裏準備。可莫回卻半點掙紮也沒有,乖乖讓她扶起,步履蹣跚地在她的攙扶下走進病房。

小護士輕手輕腳地幫她拍拍身上的塵土,扶她上床後,調整好床被,重新拿起新的針頭消毒。

“別擔心,你這病,老醫生遇到過很多病例的,肯定能幫你治好。”小護士給莫回抹抹眼淚,以為她是擔心病情,細語寬慰。隨後又補充道:“剛才章先生讓我進來扶你呢,他好像有急事出去了。你不知道他在外麵待了一整夜,肯定很擔心你!”

“我知道了,謝謝你!現在我想休息了。”閉上眼,莫回打斷小護士的話語,下起逐客令。

今天的一切,她清楚得很,清楚得很。

他,不是在擔心她,而是擔心他高傲的自尊。他的自尊無法接受他愛上了一個他曾經十分鄙視與不屑的女人,還跟這女人有了幾份甜蜜的回憶,做著一些隻有戀人們才會做的傻事。他接受不了,實屬正常,實屬正常!

莫回翻了翻身,對著白淨的牆麵,任著小護士重新為她插針,調節點滴。

細細長長的針頭刺進皮肉裏,她竟然連痛的感覺都沒有,目光不移地盯著眼前的白牆。醫院這地方,她總是害怕來的,四周都是白牆,明晃晃的,沒有任何溫暖感覺,半點安全感都沒有。

可是,無論在哪兒,她早已沒有半分安全感,其實一點區別也沒有。

她疲倦地合上眼,鼻間是濃鬱的藥水味。

他又一次將她丟棄在這樣一個沒有任何安全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