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俊逸的男人一獲得自由,就從她肥大的手腕上摘下碧綠的玉鐲子,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手術室,從頭到尾他的眼都沒落到過莫回沉睡的、肥胖的臉上。

章淩碩一出手術室,就看見身形修長的中年男子在走廊焦急地來回走著,儒雅的臉上有明顯的焦急與擔心。

“她真的願意把腎捐出來救你母親?”章淩碩一出手術室的門就被自己的父親迫切的詢問。

“手術已經開始了。”章淩碩麵無表情答著,透過走廊的玻璃,望著醫院前的小花園,一臉冷峻。

“她的條件是什麽?”章耀陽問。

“沒條件!”章淩碩斂眉,將莫回提議結婚的事項隱瞞,反正也隻是那人女人異想天開的想法,他沒必要廣而告之。

“真的?!”章耀陽鬆了口氣,露出久違的笑容,“這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她會趁著這個時候,獅子大開口,讓你娶她!沒想到她傻到無條件捐腎,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傻子!”

說完章耀陽又笑了起來。

章淩碩突然覺得父親的笑臉分外的刺眼,他的家人對莫回一直是抱著這樣厭惡的心態嗎?像在看一個笑話!

他沒來由地擰緊眉頭,轉頭看著緊閉門扉的手術室,腦海裏閃過莫回那又傻又呆板的笑,內心突然泛起一陣不快,泛起一股尖銳而陌生的心痛感。

“手術完我們就搬家吧,讓醫院的人給她留了一筆錢給她,讓她後半生衣食無憂,這樣就兩不相欠了……你也別不高興,你不是一直都很厭煩她,恨不得她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嗎?現在是最好的時機,我們章氏集團也趁機將事業移到國外,畢竟國外的環境也比較有利於你母親的靜養。”章耀陽說完,手術室的門正好被打開,單醫生和護士們紛紛走出,其中還有一個護士手裏端著經過特殊處理過的醫藥箱。

章淩碩的目光幾乎不離片刻地停留在那醫藥箱上,他知道裏麵是什麽,是能救她母親的命的寶貴東西。

章耀陽走上前打開醫藥箱,看著裏麵的器官,露出滿意的笑容,和眾人一起離開,去另一個手術室。

偌大的走廊裏頓時走得隻剩下章淩碩一人,他看著眼前黑暗的手術室,心驀地一緊,痛得眼眶湧起一層薄霧。他知道,她還在裏麵,再一次被他像扔垃圾一樣地扔在手術台上。

章淩碩向前走了兩步,手碰上手術室的門卻遲遲不敢推開門,害怕自己看到她指責的眼,害怕看到她少了一側的腎,空空落落地躺在手術台上,用無聲的姿態向他抗議。

“章先生,您母親的手術開始了。”一名護士走過來,彎身向他行禮。

章淩碩狠狠地瞪著這名護士,人人都向他彎腰,對他敬畏三分,躺在裏麵的女人卻從來不知這些凡夫俗子的瑣事,成天大嗓門不合適宜地喊他的名。

曾經,他是多麽的厭煩。而這一刻,他是多想再聽聽她喊他:章淩碩、章淩碩!

隻有她會叫他的全名,隻有她!

“我知道了。”他枝節分明的手從西裝口袋裏掏出紙筆,飛快地在紙上寫了一串數字後交給護士,“她醒了,就把這個給她。”

“好,我會的,請章先生您放心。”護士點頭,鄭重其事地那張巨額支票收進口袋。

章淩碩轉身離開,他寫的是兩千萬。

兩千萬夠她生活一輩子了,夠她給住在那落後的村落裏的父親、繼母、弟弟實現所有的夢了。

一個腎,換來兩千萬,對她這樣又胖又醜的女人而言,回本了。

如此一想,他的心裏不再有任何的內疚,剛才微裂的心被兩千萬的支票給迅速的撫平。他依然是原來那個步履從容、意氣風發、受人膜拜的章氏集團的冷麵掌權者。

這時的他,完全遺忘了昨夜的承諾,娶她。

這是個令人疲倦而難受的夢。

夢裏淨是一遍黑暗,沒有任何的光亮。

夢裏的莫回步履維艱,走在一條蜿蜒崎嶇的山道上,她其實看不到任何景物,隻是腳下的路在夢裏泛著熟悉的味道,那是屬於童年與少年的味道。

她很累,整個身體像被灌了鉛,沉重不堪,再也提不起前行的腳步,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隻能睜大眼睛望著眼前的黑暗。

黑暗的世界突然出現了一道細細的白光,慢慢擴散,直至濃重的黑暗被白光所侵占。

很累……很疼……

心……很慌……

整個身體像被拆了又重新組合一樣。

這是莫回有意識後的第一個想法,她從不知道她會這麽難受,比在盛夏的太陽烤出一層又一層的汗漬還難受。

她的手動了動,發現牽著章淩碩的手竟然是空的。

“你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小護士的驚呼聲傳進莫回的意識裏,莫回睜開眼,是雪白平整的天花板,驟亮的光亮閃耀了她的眼,她趕緊又合上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打開。

“我……”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幹得難受,像火在燒,同樣在燒著的還有腹部上的傷口,疼得她額間直冒汗。

小護士忙拿棉簽給莫回擦擦她早已幹涸得有點脫皮的唇瓣,輕聲解釋道:“你剛做完手術,現在還不能吃飯或喝水,等身體恢複好了再吃。”

說完,又拿紙巾為她擦拭額上因抵抗疼痛而滲透出的細密汗珠。

“謝謝你。”莫回向她道謝,黑白分明的眼打量著病房,這間病房不是普通的病房,跟章淩碩的母親所住的病房一樣,高級而奢華,像高級的樣品房,沒有半點刺鼻的藥水味。

可是,她看了一圈,病房內除了她和護士之外,再無其他人。

他呢?他不是說過會陪在她身邊,直到她醒來嗎?現在怎麽會不見人影?是出去了嗎?亦或是回公司工作了,他是個工作狂,一工作起來總是不眠不休的,就連他母親生病的時候他也總是忙著工作,現在也是吧?

雖然明白,但內心依然恐慌。

“章淩碩他……他出去了嗎?”她還是忍不住關心起他的蹤跡來。她害怕醫院,尤其是病後,所以請別在這個時候把她一個人留下。

“是……是啊。章先生他出去了,囑咐我好好照顧你。現在你可要好好休息,不然身體可是會落下病根的。”小護士收回棉簽,給莫回調整身上雪白的床被,“你再睡一會,你身上的麻藥還沒過,精神不好。等你睡醒後,章先生就在你身邊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