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聊齋中的苦命小百合17

全盛時期的三人,與林中鶴相抗時尚且吃力,更別提有兩人處於負傷狀態。封三娘憂心忡忡,將熊圖二人安置後才來與範十一娘碰麵。她有一個粗淺的計劃,但是需要靠範十一娘的幫助,所以難以啟齒。

顧曉曉看出封三娘吞吞吐吐似有話要說,於是問到:“姐姐,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話沒說,在我麵前盡管直言罷了。”

“妹妹,那林中鶴作惡多端法力高強,恐怕我們三人不是對手。姐姐有個不情之請,你能不能將上次助我療傷的丸藥,再給姐姐幾粒,好讓熊圖和熊英二人服下療傷。”

封三娘說完話,眼巴巴的看著顧曉曉,臉上浮出一絲難為情之意。煉製丹藥十分艱難,她自己占了十一娘便宜不說,還要繼續向她討要靈丹,實在讓人汗顏。她唯恐十一娘將自己當做貪得無厭之輩,對她生出不滿來。

不用封三娘說,顧曉曉其實也會提這茬的,她伸手按住封三娘手臂和顏悅色的說:“姐姐這次倒是與我心有靈犀了,那惡道人著實可恨,今日不除來日必成大患。熊圖熊英兩位義士的丹藥由我提供,姐姐將我給你的心法傳授給他們,對修為精進大有裨益。”

一席話聽的封三娘心花怒放喜出望外,她眉眼彎彎捉住了顧曉曉的手驚喜道:“真的麽,妹妹不介意將內功心法傳授給其它妖修?”

不怪封三娘驚訝,實在是修行之人多淡漠且敝帚自珍。像顧曉曉這種願意拿出心法送與他人的已屬異類,更別提這次還要送給與她毫無交集的陌生妖修。自古正邪不兩立,但是妖修和人修之間的矛盾同樣尖銳。所以林中鶴對妖修趕盡殺絕,卻沒有人類修士對他進行圍剿。

“好妹妹,那熊圖本是姐姐的結義大哥,改日我定帶著他登門拜訪道謝。”

道謝與否顧曉曉並不在意,她一張小臉嚴肅板起與封三娘說到:“姐姐莫要多禮,妹妹正有一事相求。孟安仁最近蠢蠢欲動,我對他卻是厭惡的打緊,勞煩姐姐相助,過幾日我想悄悄搬出去。”

孟安仁名聲掃地,仕途之上,想要更上一層樓也是難事。顧曉曉不想和他在混於一處,若他鬱鬱不得誌,遷怒於她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封三娘連個為什麽都沒問,就欣然應允,並約定好三日後就來接範十一娘。

再說孟安仁,自從詩會之後日子可用水深火熱形容。原來對他青眼有加的上鋒,再見麵時拂袖冷哼態度傲慢。平時羨慕他才華,對他幾多吹捧的人,如今明裏暗裏總是給他使絆子,露出譏諷的笑容。

小小一次詩會抄襲,竟帶給自己毀滅性打擊,孟安仁竭盡全力去補救,換來的卻隻有鄙視。他就像一個跳梁小醜,淪為了所有人的笑話

怨恨一直在發酵,孟安仁胸中鬱氣越來越多,急需一個發泄口。

也就在這時,廬陵王世子派人遞出了請帖。這對於孟安仁來說,無異於久旱逢甘霖,廬陵王府發出請帖後,他感覺腰板都挺直了,同僚對他的鄙夷多少收斂了些。

大家都在看廬陵王世子的意思,孟安仁明白,所以他決定一定要抱緊廬陵王府大腿,與世子打好關係。隻是兩人並無交情,廬陵王世子這次究竟是雪中送炭,還是另有他意,孟安仁並不曉得。

自從詩會過後,廬陵王世子一直在等,等著孟安仁眾叛親離,等著他陷入絕境。隻有這樣,他施加恩惠時孟安仁才會感激,才能狠下心將範十一娘獻出。

廬陵王世子已經打聽出來了,範十一娘並不是孟安仁明媒正娶的妻子,兩人之間連婚書都沒有。這樣再好不過,他討人時的阻力一下子小了許多。

絲竹聲聲,美人輕歌曼舞,孟安仁坐在廬陵王府,身子有些輕飄飄的,溫柔體貼的美人兒還有下人敬畏的目光,都讓他渾身舒爽。一些東西隻有失而複得,才能體會到有多珍貴。

台下美人眼波流轉,長袖如靈蛇般甩來甩去,眉間花鈿楚楚動人。都道楚王好細腰,世間哪個男兒又能拒絕美人不堪盈握的小蠻腰。

廬陵王世子端著酒杯,不緊不慢的喝著,待一曲終了他擊掌一笑,然後點名道:“清歌清舞,你們二人今日以後就伺候孟大人,切記要小心服侍。”

兩個穿著粉色舞衣的女子出列,猶如黃鶯出穀嬌聲應到:“奴婢遵命。”接著兩人一左一右來到孟安仁身邊,一個為他斟酒一個為他夾菜。

香風拂麵,美人軟語溫言,讓孟安仁生出來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最近陰霾在兩個美人的嬌笑恭維聲中一掃而空。

廬陵王世子瞧著孟安仁陶醉其中的模樣,兀自冷笑,不過是庸脂俗粉也值當他露出如此醜態。如若是他,得到了封三娘和範十一娘那樣的美人兒,那些尋常女子定然再也入不了眼。

待宴會終結,廬陵王世子摒退下人後,開始進入主題,他懶得遮掩直接開門見山的說:“今日宴會,孟兄還滿意否,明人不說暗事。小王自那日見了範十一娘後魂牽夢繞,害上了相思病,不知孟兄是否願意割愛。”

方才還陶醉於自己得了廬陵王世子賞識,又新得二解語花的孟安仁,頃刻間酒醒了,結結巴巴的說:“範十一娘乃是拙荊,孟某願意將兩位美人奉還。”

孟安仁雖然薄情寡義,但是一時間聽到要獻出妻子,對他來說還是很有衝擊力的。廬陵王世子微微一笑,孟安仁這種人他見多了,不過是裏子麵子都想要的偽君子。

“小王已經查過,孟兄和十一娘並不曾簽下婚書

。這段日子,恐怕孟兄的日子不太好過,隻要你願意割愛,本王承諾廬陵王府在一日,就能在仕途之路上助你一步。大丈夫何患無妻,小王願意守口如瓶。”

因為詩會風波仕途受損,幾乎再無出頭之日的孟安仁,在聽到廬陵王世子的承諾後,眼睛一亮。他對於出人頭地的渴望,漸漸壓過了對範十一娘的愧疚。而且正如廬陵王世子所說,同僚中知他娶妻的人寥寥無幾,見過範十一娘的人更是沒有。

所以,即使將範十一娘讓給廬陵王世子,旁人也不會拿此嘲笑他。出人頭地的機會隻有一次,範十一娘再美也終究隻是一個女人。

眼見孟安仁沉默,廬陵王世子知他動心了,於是趁熱打鐵:“若孟兄無異議,小王明日就遣人將範十一娘抬入王府。”

種種誘惑在眼前閃現,孟安仁鬼使神差的說了聲好。

直到帶著兩位美人離開廬陵王府,孟安仁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件什麽事兒,他把自己的妻子拱手送給了廬陵王世子。清歌清舞善於察言觀色,見孟安仁麵色不好,兩人隻是關切的望著他,並沒多話。

從廬陵王府到孟宅,也就半個時辰的路,卻是孟安仁走過最長的路。一邊是少年夫妻,另一邊是前程似錦,不斷的動搖著他的心。而且,他已經收下了廬陵王世子送的美人,也答應了將範十一娘送給他。

如今再要反悔,廬陵王世子如何能容得下他,一個氣焰熏天的王府世子,另一個是剛入翰林院的學士。他想收回先前承諾,便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到了家門口,孟安仁下了馬車,身邊有二美隨行,他的臉上突然有種火辣辣的燒灼感。第一次在水月寺邂逅範十一娘的場景浮現心頭,他連夜背著範十一娘,看著她死而複生時的激動。

雖然兩人沒有婚書,但是範十一娘為他打理著日常生活,又用墓中殉葬品,供他上京趕考。孟安仁突然發現,他竟然虧歉範十一娘如此之多。

“老爺回來啦。”

正在他猶豫之時,府中下人歡天喜地開門迎接,目光在清歌清舞身上逡巡後,樂顛顛兒的開了門。

清歌清舞一左一右,拱衛著孟安仁進門,想到接下來要和妻子說的事兒,他召來晴香將兩人安置下,然後步履沉重的去找範十一娘。

蓮香原本在外院,窺見家中多了兩位美人兒,急忙向夫人報信。顧曉曉正掂量著劇情中有沒有這麽一出,孟安仁就到了。他前往廬陵王府做客一事並沒瞞著範十一娘,所以府中突然多了兩個美人兒,聯想到世子多範十一娘的勢在必得,顧曉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夕陽下,上穿白色繡花襖帶著瓔珞,下麵穿著魚戲蓮葉馬麵裙的範十一娘,有著別樣的美。她過了雙十年華,褪去了青澀的少女氣質,眉眼中嫵媚更勝一籌

。孟安仁近乎貪婪的瞧著範十一娘,突然明白了廬陵王世子為何對她勢在必得。

同一個人身上青春與嫵媚並存,又有著飄渺出塵的氣質,這樣的女子又有什麽人不喜歡。但是,他就要失去她了,孟安仁突然有一種自作自受的驚惶。

“娘子,用過飯了麽?‘

孟安仁斟酌許久,脫口而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明日就要分離了,他不敢開口,又不敢看到範十一娘幽怨的 眼神。

庭院中的桂花樹開的正好,沁人心脾的丹桂,弱不禁風的花蕊顫巍巍的抖動著。顧曉曉手中提著籃子,折下了一枝桂花,淡定了三兩個字:“吃過了。”

接著顧曉曉沉默不語,孟安仁隻是癡癡的望著她。他自認癡情的舉動,讓顧曉曉十分厭煩。為了擺脫孟安仁自以為是的虛榮,顧曉曉主動開口:“老爺還有什麽事要說麽,沒有的話,妾身先進房了。”

範十一娘的疏離,讓孟安仁有種物是人非之感,明日廬陵王府就要來人了,他現在不得將此事說清楚,以免出現紕漏。

“娘子,我今日去了廬陵王府,沒想到廬陵王世子欺人太甚,提出了,提出了一個荒謬的要求。我當即鏗鏘拒絕,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腿。”孟安仁到底將真相修改了一下,他將自己為了榮華利祿出賣十一娘瞞去,盡數推到了廬陵王世子身上。

顧曉曉聽到說完之後,冷笑一聲,用諷刺的眼神掃過孟安仁,並沒像他預料中那樣大吵大鬧或者哭泣拒絕。

要說範十一娘前世淪落到那等境地,最恨的人,頭一個要數孟安仁,第二個則是廬陵王世子,顧曉曉自然不願進王府去成為仇人禁臠。不過為了讓孟安仁不快,她在嘲諷過來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承蒙世子不嫌棄妾身蒲柳之姿,不知王府之人何時來接妾身。”

顧曉曉說著話刻意做出嬌羞姿態,以花掩麵:“隻怕妾身出身卑下見識淺薄,到了王府之後遭人恥笑。”

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展露出對別人的喜歡來。孟安仁甚至願意範十一娘打他罵他,這至少證明了她還留戀他。沒想到,一切都是他多心了,恐怕範十一娘巴不得早日進王府去。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範十一娘的手腕,咬牙切齒的說:“你這水性楊花的賤人,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了廬陵王世子,暗地裏勾搭他。我就說,世子怎麽好端端的向我討要起你,賤人!”

果然,她就隨口說了兩句話孟安仁就演不下去了,顧曉曉手腕被他掐出一道鮮紅的印子。對於孟安仁反咬一口的行為,顧曉曉並不姑息,直接一腳踹向他襠下,在他狼狽抵擋時冷笑到:“煩請老爺記著,妾身如今可是廬陵王世子看上的人,你想要喊打喊殺,也要顧及下世子爺的麵子。”

孟安仁的臉色瞬間轉為鐵青,想到範十一娘的美貌,還有廬陵王世子對她的喜愛

。他硬生生就那股子戾氣壓了下去,換上泫然欲泣的哀傷麵孔:“十一娘,剛才是我激動了,你有沒有被傷到。你我夫妻多年,我怎會不知你的為人,可恨那廬陵王世子棒打鴛鴦。你若信我,有朝一日,我定然將你接回家裏,這普天之下還是有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