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 被貞節牌坊壓死的女人2

遊南月與遊南星姐妹情深,眼看著姐姐命不久矣,對她凡事莫有不依。遊南星在夫君和娘親那裏全都碰了釘子,在遊南月麵前一直瞞著,免得妹妹這火爆脾氣,直接拒了她。

自打遊南星病了之後,便於彭泰分房了,遊南月照顧姐姐時十分注意。姐夫來時,她就抱著孩子到外麵去避嫌。姐妹倆脾性不同,遊南月對於文質彬彬的姐夫並無特殊好感,在她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隻會掉書袋,若要共度一生著實無趣。

遊南星借著妹妹的對自己的信任,偷偷讓丫鬟將讓人將令人昏睡的藥放到了遊南月的茶水中。待遊南月昏迷之後,遊南星讓丫鬟將她抬到了隔壁廂房中,然後又將夫君請來。她利用彭泰對她的信任故技重施,在彭泰每日必飲的水酒中放了催情的藥,然後把他和遊南月抬到了一張**。

意亂情迷之下,彭泰將遊南月當成了夢中的妻子,共赴雲雨。第二日,待遊南月醒來時,如遭晴天霹靂,彭泰同樣嚇得呆若木雞,不知自己怎麽跟小姨子滾到了一起。周國對有名聲十分在意,兩人違背倫理要受世人恥笑。

遊南星這時拖著病弱的身體出現,帶著丫鬟婆子,將衣衫不整的兩人堵了個正著,然後施展苦肉計打了彭泰一巴掌,罵他汙了自己妹妹。原本遊南月受驚之後,想過將此事壓下去速速離開彭家,被遊南星這麽哭哭啼啼的一鬧,她跟彭泰兩人滾到一張**的事兒闔府皆知。

無論遊南月再無辜,這個時代對女子的束縛永遠是最重的。這等桃色八卦,很快從彭府傳到了外麵,大家對於小姨子和姐夫那點兒事最愛說道。因著遊南星病倒在床命不久矣,還有人繪聲繪色的編出來,妹妹覬覦姐夫已久連姐姐去世都等不及,急忙爬床然後被病弱的姐姐撞破。

都說眾口鑠金,流言蜚語能夠逼死人,哪怕遊南月性格再堅韌,成為了別人口中勾搭姐夫下賤的小姨子時,還是有些想不開。遊仲和遊夫人深知次女秉性,相信她絕不是那樣的人,對彭家怨懟頗深。雖說彭家即使來道歉,並且透出口風,以後願意娶彭南月過門,他們依舊對彭家沒有好臉色。

且遊南月性子耿直,直言寧願到廟裏做姑子,也絕不嫁給彭泰落了別人口實。

解決了一樁心事後,遊南星幾近油盡燈枯總是胡思亂想,她怕妹妹將來知曉這一切不是意外而是她的謀劃,從而恨上她的孩子。又怕將來妹妹要是生了自己的孩子,會忽略她的兒子。種種憂慮下,遊南星又提了對她最為衷心的丫鬟春蘭做姨娘。

自從遊南星嫁到彭家以來,彭泰除了兩個一直跟著他的通房提了姨娘,後院中再無其他人。如今遊南星氣息奄奄讓他納妾,又加上先前和小姨子的糊塗事兒,彭泰自然拒絕。但遊南星苦苦相逼,甚至以不喝藥為威脅,逼著彭泰認下了春蘭這個姨娘。

遊南星本已是強弩之末,這兩種籌劃耗盡了她的心力,帶著對人世的無限不舍,遊南星闔上了眼睛。

在遊南月匆匆離開回了遊府之後,不出三天,彭家便送來了遊南星不好的消息。一石激起千衝浪,坊間又傳起了遊南月與姐夫勾搭成奸,氣死親姐姐的謠言。

白發人送黑發人,遊仲夫婦一下子老了好幾歲,有關於次女的謠言傳的沸沸揚揚,如刀把他們氣的心肝肺疼。遊南星的喪禮,遊南月並沒有參加,這又落了新的口實,被人罵她沒心沒肺,害死了姐姐不敢出麵。

彭泰與嬌妻正是情投意合之時,驟然喪妻心中悲痛無比。又加上外麵謠言中都說妻子是被小姨子和他聯手氣死的。彭泰自認清白可鑒,從未對小姨子起過任何心思,所以將妻子的死全都記在了小姨子身上,對遊南月滿腹怨言。

喪事需得忙四十九天,就在遊南星四九的時候,遊南月診斷出懷了身孕。這對於遊家來說不啻於另一個晴天霹靂。要是沒有肚子裏這個孩子,興許遊仲他們還會聽著女兒的心意,將她跟彭泰的婚事按過不表。

如今連孩子都有了,兩老也生出了將遊南月嫁到彭家的心思。彭泰雖然不喜小姨子,但是彭家還是要臉麵的,為了不讓旁人戳脊梁骨,幾次三番的與親家商議續弦一事。

至於遊南月本人對於這個孩子既震驚又害怕,還有天然的憐惜。雖然這個孩子不是她願意要的,但是將孩子墮掉,又著實太過狠心。猶豫之下,遊南月有孕一事被彭家知曉了,彭泰爹娘一直為家中子嗣不豐發愁,如今遊南月懷了孩子他們更迫切的想讓遊南月趁著熱孝過門。

遊仲夫妻快要愁白了頭,女兒未婚先孕,要是傳出去將鬧出大笑話,等她的肚子要是大起來恐怕又是滿城風雨。

眼看著爹娘日漸消瘦,外麵流言蜚語一日比一日難聽,遊南月覺得自己走投無路,要不是她生性堅強恐怕連尋死的心都有了。遊仲夫婦形銷骨立,最後決定勸女兒妥協,畢竟在周國,一百年前曾有為大儒說過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女兒家要是壞了名聲,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稍微正派些的人家,都不會娶一個婚前失貞又失節的女子。遊南月在靜水城,若是不嫁彭泰,恐怕要孤獨終老,如今南月肚子裏又有了孩子,更無轉圜餘地。

遊南月不願認命,但是姐姐死了,爹娘接連遭受打擊,她要是再堅持在家裏待著生下孩子,家中將要受到更多打擊。那日遊南月分明記得,自己是獨自安歇,醒來卻發現姐夫在**,她沒有懷疑過遊南星,將這一切歸結於彭泰酒後亂性上,所以極其厭惡他。

如此,遊南月和彭泰兩個相看兩生厭的人,在未出遊南星熱孝時草草成了婚。因為還在熱孝裏,所以兩人隻拜了天地見了父母,宴請了同族血親,整個過程既簡陋又寒酸。

彭泰對於遊南月十分不喜,看到她就想起了自己背叛亡妻,以及讓她傷心過度撒手人寰一事。同樣遊南月也看不上這個酒後失德,姐姐死後隻會借酒澆愁的姐夫。

兩人婚後相敬如賓,遊南月在嫁進彭府六月之後,因為鬱氣難平早產生下了一個男孩兒。這個孩子的到來,讓遊南月對於嫁人後的生活多了分盼望,但是坊間因遊南月嫁人六個月生子一事,又開始拿兩人在遊南星生前私通一事做文章,連帶著將遊南月的孩子貶的一文不值。

當初遊仲夫婦同意次女嫁入彭府做續弦,曾提過要求,那就是不讓小女兒在長女靈前執妾禮,兩人還是以姐妹相稱。彭老爺和夫人答應了,彭泰卻耿耿於懷,處處都要顯示出元配和填房的不同來。

遊南星去世時膝下幼子已經三歲多,稍稍能記一些事了,她又將自己的奶娘留下來照顧幼兒並未他娶了小名冰齋。冰齋之名,乃是遊南星與夫君嬉笑時的戲說,用此做子名意在讓彭泰不忘舊情。

由於遊南月孩子出生時早產,所以體質弱了些,又瘦又小一團並不如兄長受祖父母寵愛。遊南月卻不在意這些,她雖然怨彭泰,但是對姐姐還是有幾分愧疚還有不舍的,所以她將冰齋視如己出,悉心教養常關切他的衣食住行。這一點,哪怕彭泰不喜歡遊南月,也不能否認她對長子的關心。

因著遊南月帶著身孕嫁過來,又在遊南星的孝期,所以夫婦倆不曾同房。彭泰自詡情深意切,打算為妻子守孝一年,但才過了半年他夜半便有些**。春蘭本是奴婢,受了遊南星抬舉成了姨娘,對她感恩不盡誠惶誠恐。如今見姑爺似有空曠,私下裏防著先夫人的做派,入了彭泰的眼,一時倒也算受寵。

遊南月頭一次做娘親帶著兩個幼童,身心俱疲,對彭泰喜歡誰並不感興趣。隨著時間推移,靜水城中新的緋聞不斷湧現,遊南月和彭泰的風流韻事成了過往,漸漸不被人提起。

但遊南星人死了,人卻從來沒從彭府眾人的生活中消失過。因為遊南星得的是慢病,所以在喝藥續命之時,她閑下來總要拿了紙墨偷偷留書給丈夫孩子。每當在彭泰和冰齋生辰還有遊南星和彭泰大婚的日子那天,春蘭都會拿出一封遊南星留下的書信,交由兩人過目。

遊南月在生辰時也會收到文書,每次不過兩三句話,諸如她以後若是嫁到彭家,懇請她照顧幼子和夫君。但遊南月收到的書信並不多,大約也就幾封字數也少。不像彭泰和冰齋,每年都能收到遊南星衰病之中寫下的長篇大論。

這些書信,遊南月並沒放在心上,隻是偶爾會歎息姐姐沒給爹娘留給隻字片語,讓他們好做念想。

如此一年又一年,彭泰始終未曾忘卻亡妻,每年到了她的祭日都要拿出她的書信以及生時的詩賦憑吊一番。彭泰愛附庸風雅,極力想要塑造出一個癡情不悔的好男兒形象,抹去當年和小姨子私通的罵名。

彭泰雖然喜好詩書,但是資質一般文采平平,所以仕途之路走不通,隻能經商。偏彭泰又鄙視商人,對於經商沒什麽興趣,好好的家業交在他手中,每次行商總要破財,慢慢的彭家開始走向衰敗。

當彭冰齋六歲顯露出過人的讀書天賦時,遊南月膝下幼子也有兩歲。彭泰懷念亡妻,將幼子娶了個念荃的乳,。荃字來源於遊南星自取的字荃星。遊南月嫌荃字太女性化,平時總叫幼子金子,希望他的身體能像金子一樣結實。彭泰對此自然不喜,嫌繼妻太過銅臭,於是夫婦兩人各叫各的。在此期間春蘭生了一個女兒,沒出一年肚子裏懷上了個,生下來還是女兒。因為第二胎落了病,春蘭對生兒子絕了心思,照顧起冰齋來更加盡心盡力。

冰齋年紀漸長又敏於詩書,識字比普通孩子快的多。母親留下的書信,他也能看懂了,這讓冰齋對於娘親的過去十分好奇。春蘭借此機會,利用向冰齋講先夫人過去的故事,和冰齋套近乎。

到了沐齋八歲的時候,靜水城內傳染起了時疫。疫情來的轟轟烈烈,靜水城中老弱病殘幾乎去了一邊,青壯年死的也不少,家家都掛著白幡棺材成了緊俏貨。冰齋得了疫病,遊南月唯恐他再傳染給身子更加嬌弱的金子,特意將兩人隔開。

哪料冰齋快好時嫌屋裏憋悶,吵著丫鬟外出透氣,見了金子逗著他玩了一回。結果金子晚上就發了疫病,遊南月知曉來龍去脈後,心在淌血又不能體罰冰齋,隻能恨恨的罰了他抄十遍《孝經》。

冰齋自知有錯認了罰,但是春蘭卻借機挑唆,說遊南月處事不公,將金子當做寶,將冰齋當做草。城裏處處都有疫病,金子未必就是被他傳染的。冰齋雖然通詩書,但畢竟是孩子,被春蘭這麽一說也覺得繼母處事不公。

可憐金子身子骨一直弱,時疫來勢洶洶,雖然遊南月日夜守在床前照顧,他還是夭折了。

遊南月身子骨一直強健,哪怕經曆了喪子之痛,依然挺了過去,但是遊仲夫婦就沒那麽幸運了,接連撒手人寰留下了偌大家業。

時疫發作時,彭泰正在外麵做生意,彭老爺和夫人也沒能挨過去,遊南月一個人操持了兩府的喪事,整個人累得快脫了形。

待時疫過後,靜水城和外界通了消息,遊南月這才省得彭泰在外遇了山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恐怕不妙。也就一年的功夫,遊南月徹底成了寡婦,一個人挑起了兩府重擔。遊家隻剩下遊珍一個不足不足九歲的孩子。

遊南月恐遊珍一個孩子守不住偌大家業,幹脆將他接過來親自撫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