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庶女奪嫡之錦鬥11

尋常人看到的熱鬧,真正的行家則一眼就看出了門道,羅家這是重在參與無意爭奪本次貢錦名額了。天水城稍微了解一些貢錦的人,都知三家輪流坐莊的規矩,所以也沒做什麽反應。

若羅家有意爭貢錦差事,需備上紋有吉祥紋飾的明光錦。

顧曉曉先知先覺,目光落在羅家負責鬥錦大賽的二公子身上,他穿著天青色的直裾,頭發用玉簪挽起,眼睛狹長鼻子微隆沒有出奇之處,但看著沉穩內斂,沒有年輕人的浮躁。

在羅家展示明光錦時,羅公子一直保持著和煦有禮的笑容,並沒被他人異樣的神情影響。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他私底下設計陷害塗藍家一事。

接下來出場的是雲家的長樂明光錦,折疊在一起流光爍爍,展開之後卷雲紋宛若行雲流水,稍稍抖動雲龍翻騰。“長樂明光”在鳳鳥、虎豹等花紋的映襯下,極有氣勢。藍色打底黃棕色和絳色彰顯花紋,色彩鮮豔生動活潑。

在場眾人齊齊一聲驚歎,雲家最有名的長樂明光錦果真名不虛傳。顧曉曉認真看著,塗藍家今次推出的是長壽明光錦,與雲家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配色花紋不同。

長樂和長壽皆寓意吉祥,論起來長壽更能迎合聖意,若不是塗藍家明光錦被汙,這次鬥錦大會該是塗藍家勝出。

當司儀念出塗藍家的名號時,顧曉曉敏銳發現羅雲兩家此次鬥錦大賽的當家人,神情都透露一絲難以琢磨的笑意。

他們在等著塗藍家出醜,顧曉曉恨得牙癢癢,目光落到了捧著長壽明光錦的侍女身上。可惜。他們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她早已做了萬全準備,絕不會在出任何差錯。

同樣的流光溢彩,長壽明光錦以駝灰、黃褐、藍灰三色顯花,寶藍為背景的長壽錦更顯莊重大氣。在場人皆露出讚賞之色,唯有羅雲兩家負責人,飛快的閃過了一抹驚訝。

雲淩目不轉睛的盯著侍女手中的長壽明光錦。近乎完美毫無瑕疵。之前他和羅家與塗藍芸私下動的手腳,顯然被破識破拆穿了。

可惡,雲淩和羅放對視了一眼。眼底皆有不甘之色。此時此刻,他們不約而同的懷疑起塗藍芸來,難道她和他們交好合作,全都是假象。目地在於迷惑他們,折損羅雲二家實力。貢錦和普通絲綢生意是有區別的。他們兩家合作備齊了上貢所需的錦緞。

即使兩家沒入選,已經織成的貢錦規格的絲織品,是不能外流的。預留到六年之後,朝廷風向若有變化。他們的貨就要折在手中。

就在長壽明光錦展示結束之時,珠簾內打開,一個內侍打扮的麵白無須男子。手拿拂塵拈著蘭花指傳達著翼王的吩咐。

“翼王有言,塗藍長壽明光錦大善。賞。”

內侍的話引起堂中一片**,塗藍南澤麵露欣喜之色,起身朝著三樓行了大禮,顧曉曉跟著起身,腦海中飛快的合計著翼王到底是幾個意思。

眾所周知,翼王深的聖寵對龍椅無意,酷愛行軍打仗,為人殺伐果斷但鮮少欺淩平明,所以在軍中在民間口碑極高。這麽一尊大佛,跑到天水這個小地方,還來參加鬥錦大會,並且賞賜一個商戶,處處透著蹊蹺。

顧曉曉並非妄自菲薄,雖然她想將塗藍家發揚光大,但是就目前而言塗藍家和羅家以及雲家相比,隻能說是比肩,沒有突出領先之處。

哪怕今次的鬥錦大會,也許長壽明光錦在寓意上比長樂明光錦好些,但是本質上來說,它們的做工難度是相似的。翼王隻嘉獎了塗藍家,對羅家和雲家沒任何表示,讓她難免疑惑。

但親王的賞賜對於塗藍家來說是莫大的榮光,無論翼王此舉寓意如何,他們都要歡欣鼓舞的受下。至少近幾年,塗藍家的風頭定會蓋過雲羅兩家去。翼王沒有參與奪嫡之爭,所以也不會給塗藍家釀成禍事。

行禮之後,顧曉曉抬頭毫不避讓的望向了雲淩和羅放,朝著他們拱了拱手,唇邊噙著笑意。兩人已經到了獨當一麵的年紀,雖然也是陪同長輩到來,但是鬥錦大賽是兩人從中安排。

塗藍萱生的很美,如今正是青嫩欲滴的年紀,莞爾一笑如四月的春風。但雲淩和羅放同時黑了臉,上當之感更加強烈。他們先前小看了塗藍家的女兒軍,能推出明光錦的人又會差到哪裏去。

再思及塗藍芸和塗藍萱皆出自三房,兩人不由捫心自問,姐妹之間真的會有深仇大恨,塗藍芸會因為不公平的待遇,和羅雲兩家聯手陷害自家麽?

如果放到他們兩人身上,他們是絕對不會做自毀長城之事。還有翼王,兩府在翼王剛抵達天水城時,就送上了豐厚的拜禮,同時有自知之明的沒遞上請帖。翼王將兩家送到的財帛全推了,鬥錦大會上當著眾人的麵向塗藍家示好,如同耳光煽在兩人身上。

接下來三樓的珠簾沒再響過,精美華麗的絲織品,一匹匹的抱了上來。隻是見識了明光錦的繁複精致華麗,哪怕是上好的雲錦都難以像剛開始時引起大家的驚歎。

越往後去錦緞越普通,顧曉曉提著心親眼看著塗藍家的雲錦全都好模好樣,沒出什麽紕漏這才放下心鬆了口氣。

鬥錦大賽第一天結束了,翼王的意外的發聲,讓原本就被看好的塗藍家,成了眾人支持的熱點。一方麵是塗藍家的長壽明光錦的確很好,另一方麵也因為,大家都是聰明人,翼王都看好塗藍家,他們能不看好麽。

塗藍南澤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但是想到之前孫女兒在他耳邊說的話,臉色又黑了下來,打算回去之後定要徹查一番。

兩人剛出酒樓,一個青衣侍衛突然出現在塗藍家的馬車前。塗藍南澤一眼就認出這是翼王身邊的人,急忙收住了腳步,謙恭的朝侍衛拱了拱了手。

宰相門前七品官,翼王手下的侍衛也不是他們這些商家能夠得罪的,禮多人不怪。

那侍衛看著很年輕但是身形挺拔目光剛毅,帶著邊疆軍士特有的肅殺,他朝著塗藍南澤回了個禮開口:“王爺有言素聞塗藍絲織品名動天下。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有意到塗藍家一觀。“

侍衛表情冷肅語調平板的重複著翼王的話,塗藍南澤認真聽著他的話,腦袋中仿佛有一千個銅鑼在響。天上掉下來這麽大一個餡餅兒。即使他活了半輩子土埋了半截兒,還是有不可置信感。

顧曉曉見塗藍南澤竟在這時候發呆,趕緊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碰了下他的肩膀。

“王爺厚愛。小民感激涕零,往大人轉告。小民掃榻相迎,隨時恭候王爺大駕。”

塗藍南澤如夢初醒,說的不止是場麵話,他一把大年紀在遇到從天而降的好事時。眼眶是真的紅了。狂喜衝上心頭,塗藍南澤從袖中掏出銀票,雙手遞給侍衛言道:“大人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天鳳國和顧曉曉印象中的中國古代一樣,不管在什麽地方。多表敬意總是錯不了的。

出乎意料,那侍衛謝絕了塗藍南澤的敬謝,交待清楚翼王的吩咐之後轉身離開。

上行下效,從一個侍衛身上,顧曉曉對翼王有了進一步了解,他果真如傳聞中那樣清廉,厭惡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也厭惡在軍餉上動手腳的惡吏。

這樣一個超級金大腿,她是不是該借此機會,想辦法抱一下。

塗藍南澤高興的有些語無倫次,坐在馬車上,麵帶紅光滔滔不絕的和顧曉曉講著塗藍家族過去的故事——開國時塗藍家族的榮光。

幾百年的故事,聽的顧曉曉昏昏欲睡差點不給麵子的睡了過去。待快到府中時,她才開口打斷了塗藍南澤的話:“祖父,鬥錦大會還有兩天,我們是不是該肅清那些吃裏扒外的東西。”

顧曉曉一句話,宛如一盆冷水,將塗藍南澤從狂熱中喚醒。他臉上笑出來的皺紋還沒消,眉宇間多了一分凝重,半邊臉笑半邊臉嚴肅,顯得有些滑稽。

“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一經查實,立刻辦了!”

貢錦之爭對於塗藍家來說,重要的程度堪比祭祀大事。三年爭一次,每隔六年才能輪到,塗藍家族為此籌備了六年,若是失敗,名氣有損不說,大批比照著貢錦要求準備的絲織品全都要積壓在手裏。

這次比之先前意義更加重大,翼王參加了鬥錦大會,並且對塗藍家青眼有加。塗藍南澤不敢想象,倘若長壽明光錦被人毀掉,今日該是什麽場景。翼王會不會治他們一個不敬之罪,今日的榮光將錯失還會引來禍事。

辦,一定要立即辦了,塗藍南澤做了決定。

下了馬車,顧曉曉抬頭瞧著頭上懸掛的匾額,腳步輕快。塗藍家今日得了翼王青眼之事,早就在城中傳開,府中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宛若過年。

但礙於塗藍南澤臉色陰沉,他們也不敢太過歡快,隻能壓下那份欣喜,小心翼翼的服侍著。

顧曉曉見大家的喜氣被塗藍南澤衝淡,咳了一聲得到塗藍南澤的關注後說:“祖父,今日府中大喜,該賞賜還是賞賜一番,畢竟翼王很有可能親臨府中,介時府中下人要是太過怯懦,恐會讓王爺失望。今日欲動手腳的不過是上不了台麵的宵小之徒,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孫女的規勸,讓塗藍南澤先是一愣,接著緊鎖的眉頭開了些。是他太大意的,難得翼王對塗藍家族看重,他該先著手迎接翼王之事,府中大喜下人再擺出忐忑模樣,著實大煞風景。

由此,塗藍南澤下令府中上下,嘉獎三個月月錢。得了賞錢丫鬟仆人果真又是一副模樣。

府中大部分人得了嘉獎,很小一部分人則在忐忑中。

塗藍芸今日一直在等,手中拿著繡屏全然心不在焉,繡錯了也不在意。沒能和塗藍南澤一起出席鬥錦大會,是她的遺憾,但是想到今日塗藍家族便會被摒除貢錦資格,她便覺得歡喜。

隻是到了中午塗藍芸的好心情被傳來的消息完全驚散,似這般歡欣鼓舞,怎會像鬥錦大會上出了差錯的樣子。果然,塗藍芸聽到了翼王當中誇獎長壽明光錦之事。

為什麽會這樣,塗藍芸有些不安,她的預知似乎出現了偏差,而且朝著難以預料的方向偏去。翼王提前了幾年來到天水城,又對塗藍家表現出興趣來,她該怎麽應對。

塗藍芸心亂了,手被繡花針紮了一下,殷紅的血珠沁出,不吉祥的征兆讓她很是不安。

“四小姐,老太爺請您過去一趟。”

夕陽西斜,塗藍芸閨房前來了一個青衣丫鬟,麵色沉靜如水,看不出端倪來。

與此同時福祿院中,塗藍南澤臉黑的像鍋底炭,地上隨意扔著一匹被無損的雲錦。本該被小心存放的上等錦緞,就這樣仍在地上,那團黑黃色的油漬很是顯眼。

塗藍南澤胸口起伏不定,先前還哭喊不止的丫鬟和小廝嘴中被堵上了抹布,又被五花大綁捆了起來,終於安分下來了。

塗藍芸前腳剛邁進大堂,一個茶杯就衝著她的臉扔了過來,她下意識一躲,茶杯撞到了門柱上,咣的一聲變成了碎片,足見扔的人力道有多大。

“孽畜,你這個孽畜還有臉站在這裏!你對的住塗藍家的列祖列宗麽,我塗藍家怎麽生出你這麽個混賬玩意兒。”

即使顧曉曉先前已經試著讓塗藍南澤暫且息下怒火,以免待會兒太過激憤,背過氣兒了不能處置塗藍芸。

塗藍南澤見杯子沒打到塗藍芸臉色更黑,簡直擰一把能滴出墨來,他隨手抓了個桌上的花瓶就要扔過去。

“這是是白窯珍品!”

顧曉曉急忙提醒,伸手抱過瓷瓶,砸塗藍芸她沒意見,但是暴殄天物,讓她心疼不已。

況且塗藍南澤要是將塗藍芸砸了過去,又該如何審問,她不想再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