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零章 廠花與太皇太後之間的炮灰25

一副虎狼之藥強行落了身子後,又無大夫在側診治,白容雅隻覺腹中宛若刀絞,下體冰涼渾身像是浸泡在血水中。

她想哭,淚水早已幹涸,想後悔,意識也已經模糊。一道懿旨給她烙上了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罪名,還將她罰到家廟中。白容雅慘笑,她既存心要置她於死地,又何必連她死後都作踐到如此地步。

到了人生最後時刻,白容雅心思反而透徹,她本是千金之體金嬌玉貴,隻恨族中貪圖富貴,作踐她們這些女兒家。

窗外秋風蕩蕩,莊子上雞鳴犬吠聲此起彼伏,就在今日之前,她還在幻想著陳斯年為她尋的夫君是何許人物,日後她是否能太平度日。

一碗藥,葬送了白容雅的所有願景,宮中人走後,莊上仆婦心急火燎的請來了大夫和穩婆子。

為了防止白家嫡女品相不短被太後發落到家廟中一事,再次成為茶餘飯後的八卦,他們隻請了周邊的鄉土大夫。

來人聞著滿屋腥氣,再看白容雅瞳孔已經放大,連藥方都沒開,直接搖頭讓其準備後事。

他們不知道莊子裏住的是什麽人,但從其慘白的麵容,細嫩的皮膚中,可窺出這女子出身定然富貴。

大戶人家的事兒,他們這些老百姓隻能三緘其口。

都說富貴好,轉頭亦成空,不如像他們這些老百姓,平平安安老婆孩子熱炕頭,糊裏糊塗過一生的好。

待後來白家的事兒再次傳的沸沸揚揚,那日為白容雅看過病的人,才知自己瞧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天色陰沉,寒鴉淒厲,白容雅隻覺頭腦愈發昏沉,下體冰涼再也沒有出血的感覺,渾身血液像是被凍在了一起。仆人們守在門外,躡手躡腳不敢高聲。

一切都要結束了,白容雅想著,目光慢慢凝滯,白容波會有好下場麽,她這樣想著,幹裂猩紅的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她就在奈何橋下等著,等著看她的下場。

白容雅死了,自然不能再送往家廟,但也入不了白家祖墳。活著的嫡女有利用價值,死去的人兒,也就她的娘親灑了眼淚,拿出私房錢替她斂了骸骨,不至於曝屍荒野被鷹犬所食。

太皇太後懿旨一語定乾坤,白容雅身死,究竟誰是奸夫成了難解之謎。

顧曉曉沒想到白容波會做的這麽絕,那畢竟是她嫡親的妹妹,是白家的小姐。

但她這樣做,對小皇帝一方無疑是有利的,白容波和陳斯年終於不再是鐵板一塊,他們想要從白容波手中奪走鳳印之事,又簡單了一些。

陳斯年麵對甚囂塵上的流言蜚語,一心想要保住白容雅腹中孩兒。如今白容波一道懿旨一切成空,他苦心安排也化為烏有,更重要的是陳斯年不喜歡自作主張的女人,白容波過界了。

他不信白容波是為了白家的聲譽,才賜下虎狼之藥給白容雅,使她一屍兩命。哪怕他先前有意瞞著白容波,但憑她的聰明才智,白容雅腹中孩兒究竟是誰的種,也是心照不宣之事。

陳斯年怒由心生,但白容波腹中懷著他的孩兒,又貴為太皇太後,隻能將怒火壓下來,決定冷白容波一段時間作為懲罰。

若說陳斯年錯就錯在此處,他從不將女子放在心中,也沒做過討好女人之事,絕色美人在他眼裏不過是玩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正是如此,陳斯年不會懂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在遭到冷落後,會爆發出多麽大的反彈。

白容波冒著重重危險為陳斯年生育子嗣,結果他竟然和自己的妹妹勾搭在一起,還有意讓她生下自己的孩子,怒火讓她喪失了理智,賜死了白容雅。

此事之後,白容波冷靜後也有些後悔,有心和陳斯年和解,沒想到他竟然故意冷落他,拒絕踏入慈寧宮中。

以前,白容波知道陳斯年不知他一個女人,在外也曾養過孌寵,但那些隻是玩物而已,恐怕連寵幸自己的男人是誰都不清楚,她從不放在心上。

但白容雅不一樣了,她是白家的人,她生的孩子很有可能受到家族的支持,更讓白容波發狂的則是,陳斯年竟然為了白容雅之死冷落她。

他那麽重視白容雅,又將她置於何地?

兩人生了嫌隙,正是顧曉曉和風玉停發動進攻的好時機。

白容波和陳斯年這麽多年來,在宮中逾越之舉何止百千,隻是先前陳斯年勢大,硬生生壓了下去。

但現在陳斯年陷入輿論之中自顧不暇,又如何能顧得上白容波。當前朝猛然爆出,從永嘉帝時太皇太後白容波恃寵而驕,殘害宮中後妃和婢女,到了慧榮帝時,她又把持後宮幹涉朝政,同時將當時的皇後如今的太後白容波架空,在其宮中安排各種眼線,欺淩一國之後時,整個大周朝堂再次沸騰了。

這隻是開胃菜,當白容波慌忙找陳斯年求助時,猛料放出了。由儀鸞司所負責的皇帝得怪病一案調查水落石出,矛頭直指太後和陳斯年,從天外奇石入京,到皇帝乳母張氏的證詞,一環扣一環,完全不容辯駁。

若說先前後宮幹政隻是逾矩,那麽涉險謀害陛下,就是誅九族的大罪了。

陳斯年冷汗涔涔,完全料想不到風玉停竟然能查出此事,並且掌握這麽多的證據,為了脫罪,他慌忙將屬下推出來的頂罪。

在陳斯年的**威下,自然有人出頭承擔罪責,但是太皇太後屢教不改把持後宮妄圖幹涉朝政之事卻是逃不掉的。

小皇帝在五位顧命大臣的支持下,發布聖旨收回太皇太後鳳印,在他大婚立後之前,後宮一切事宜由太後決斷。

陳斯年和白容波千般不願,但為了平眾怒,為了給文武百官一個交待,交出了鳳印。

不過,經由此事,兩人摒棄前嫌和解了。此番風波讓陳斯年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如果再不反擊,恐怕他們隻能任人魚肉了。

風玉停扮豬吃老虎,瞞了他們這麽久,最後來了一招釜底抽薪,讓他差點栽了進去。小皇帝那邊,如今已經徹底和他撕破了臉,陳斯年想要見小皇帝一麵不僅艱難,而且也不能像從前那樣單獨相見。

陳斯年當初在永嘉帝麵前做小伏低,好不容易大權在握一躍成為人上人,現下又要夾著尾巴做人,讓他如何不惱怒。

惱怒之後,陳斯年下定決定一定要除掉風玉停,開始在江湖中重金懸賞,隻為取風玉停項上人頭。

風玉停身為儀鸞司司長,本就武功高強又有顧曉曉提供高深功法,內外兼修更上一層樓,又豈是那麽容易被刺殺。

那些江湖人士多草莽之徒,固然有慷慨悲歌寧死不願招出幕後主使之人,更多刺客則是在詔獄走了一遭,為了保全性命主動招任。

謀害朝廷命官罪名不小,風玉停將確鑿證據連同奏折,一同呈上了朝廷,和陳斯年徹底撕破了臉,兩人開始在朝廷中旗幟鮮明的鬥了起來。

朝中反感陳斯年的人不在少數,如今他已式微,又有風玉停在前,不少親友曾遭他構陷的人,開始出聲喊冤為姻親翻案。

陳斯年再次成了眾矢之的,焦頭爛額的應對著四麵八方的攻擊,先前派出去跟蹤徐鈺和閔澤的那波人也被他撤了回來,對他而言守住京城穩住局勢才是重中之重。

到了這地步,先前與陳斯年狼狽為奸的人叫苦不迭,然而他們手上也不幹淨,要是陳斯年倒了,他們個個都要倒大黴跟著受株連。

於是陳斯年這邊在各方打壓下,反而生出了眾誌成城的氣概,一夥人狗苟蠅營,利用各種醃臢手段脫罪,硬對上了風玉停等人。

他們就像寄生在大周身上的毒瘤,除非忍痛進行大清除,否則大周早晚會敗壞在他們手中。

但去毒瘤談何容易,這些人包括陳斯年在內,已經深入大周王朝肺腑,要將他們剜出來,無異於血肉挖骨。

皇帝年幼,大周近幾年不算太平,倘若真的將陳斯年等人連根拔起,百姓能否經得起這番折騰。

顧曉曉和風玉停包括小皇帝在內,當然是堅定的除陳黨,但幾位顧命大臣心思就不一了。他門都是曆經了四朝的老人,能曆經動蕩依舊穩如泰山,最希望的當然是穩定。

陳斯年夥同其黨羽能在朝中為禍這麽久,其實在某一方麵也有這些肱骨之臣的私心在內。他們自然不願陳斯年一手遮天,但也不想其徹底覆滅。

左右不過是為了一個製衡,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陳斯年這些人若是被完全除掉,朝中勢必由風玉停及武將把持,到時他們這些老臣又該如何自處。

人人都有私心,哪怕看似對大周忠心耿耿的老臣們也有私心。他們支持小皇帝和風玉停,但也怕被排除權力中心。

人的欲望都是不斷滋長的,十年後,那些顧命大臣們真的願意讓出權力,讓小皇帝親政們,裏麵又是否會出現新的陳斯年之流。

一切都是未知數,正是由於保皇黨的猶豫,陳斯年一夥人雖然屢遭打壓,但隻是傷及皮毛不曾傷筋動骨。

兩撥人鬥個不休,一不小心秋天過去了,又是一個嚴冬。

宮門冷,雪壓青鬆,這是大周幾十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接連下了幾場大雪,整個皇宮銀裝素裹分外妖嬈,這也是大周近幾十年來最大的風雪。

白容波六月懷胎,肚子已經遮不住了,但她先前出宮休養的要求被小皇帝駁回,如今大雪封山,更沒有理由出宮了。

白茫茫的雪地,寒光映的人眉眼都發著白光,白容波平生頭一次感到惶恐。

她和陳斯年早就和解了,但最近陳斯年臉色陰鬱來去匆匆,隻說讓她好好養胎,其餘的話卻是半點不談。

巍峨紫禁城,滿目冰雪染,這宮中風向似乎被蒼茫大雪掩埋,白容波已經看不清了。

也就半年時間,好像一切都變了,或者說早就變了,如今的白容波困在慈寧宮中,除了這四尺見方的宮牆,外麵動向毫不知情。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白容波有大把的時間發呆,總覺得自己現在和當初的吳寶珠何其相似。

鳳印被奪了,吳寶珠在坤寧宮中恐怕正春風得意吧,白容波纖如玉筍的手指因為浮腫有些發漲,指點短短的圓潤笨拙,她甚至有種肚裏的孩子正在一****的奪去她生命的錯覺。

嚴寒冷酷的風雪中,白容波突然想起了她那個不到三歲的女兒。但她如今不敢跟陳斯年確認那個女兒還在人世麽,都說虎毒不食子,但麵臨暴露兩人奸情的危險,他會做些什麽可想而知。

白容波很後悔,要是當初沒有將女兒送到北精郡王府,而是天南海北隨便找家農戶送了過去,孩子大約也能長大成人。

哪怕日子過的清苦些,粗茶淡飯平平安安就好,而今一切都成了妄想。她的女兒會像她多一點,還是像陳斯年多一點,白容波癡癡的望著被白雪覆蓋的宮牆精神有些恍惚。

東廠中,陳斯年披著白狐大氅頭發用紫金冠束起,他五官依舊陰柔,但眼角生出了許多細紋,一道道全是這一年多熬出來的。

再細看陳斯年的頭發,裏麵摻雜著星星點點的銀絲,歲月最不留情,當初俊美如玉的九千歲,如今漸漸顯露出真實年紀來。

陳斯年眸色陰狠,手中緊握著白玉杯,在他不遠處坐著一個極具異域風情的高大男子,穿著打扮還有相貌和大周人迥然不同,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東廠內的布置。

雕梁畫棟幾欲迷人眼,那人修長的大腿交疊在,雙手扣在胸前,怪腔怪調的問:“九千歲大人,您在為何事煩惱?”

如果他能收斂起眼中笑意,陳斯年大約會覺得他在關心自己,但現在他隻覺得自己狼狽到連一個蠻子都能對他進行嘲諷了。

整理好情緒後,陳斯年露出一個寡淡的笑:“多謝拖羅君關心,本督先前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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