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三章 逃離3

外麵奔跑呼喊的聲音慢慢遠去,應該是上山去了,村民們對地形十分熟悉,顧曉曉開始擔心起逃跑的人了,她難跑多遠,能不能順利逃脫。

擔憂之後,顧曉曉還是選擇了閉上眼睛休息,如果她不養好精神,順利找到逃生之路,接下來被圍追堵截的人就會是她。

等雞叫的時候,天已經差不多亮了,現在是陽曆九月的光景,夏秋之交,晚上和早晨天涼,白天還是很熱的。

顧曉曉在柴房裏凍了一夜,身子都有些僵了,外麵除了雞鴨還有狗叫聲外,一直沒什麽動靜。

王老婆子起了個大早,手裏拿著喂豬的盆,巴著柴門用渾濁的眼睛,看了顧曉曉好一會兒,見她無精打采的在那兒坐著,沒鬧出啥事兒,這才放心的去喂後院圈的豬了。

顧曉曉先前垂著頭,沒有和王老婆子探究的目光對視,她皺巴巴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麽神情來。

在這裏,女人和家裏的豬、牛、羊一樣都是資產,能生孩子,特別是能生男娃就值錢。

女人小時候在家裏替父母帶孩子幹農活,等長大了換一筆彩禮,然後嫁到另一個家裏生兒育女操持家業,再帶孩子帶孫子孫女,一輩一輩的就這樣重複著。

顧曉曉能感受到原主的憤怒和不甘,劉春花想到外麵的世界,逃離詛咒一樣的人生,卻陷入了更大的悲劇裏。

在無數大山裏,吃掉了多少像劉春花這樣的人,她們可能一輩子也沒能再踏出大山,也可能一輩子也就二十多年。

在小小的石頭村裏,就有那麽多被拐賣的人,顧曉曉在憤怒之餘又覺得悲哀。

文明在不斷向前,外麵的世界燈紅酒綠飛速發展著,大山裏的人卻不願走出去,在這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重複著祖輩的生活。

在這裏,買媳婦兒是常態,在這裏女人的最大作用就是生孩子。

顧曉曉比劉春花更難忍受這裏的愚昧和落後,她不僅要逃出去,還要想辦法,將同樣被困在這裏的人解救出去。

劉春花也是這樣想的吧,隻是以她的見識和能力,很難辦到這些。

這一上午,院子裏靜悄悄的,也沒人來串門子,等到快晌午的時候,外麵終於傳來了人聲,一大群人從王家經過,力娃和他爹也回了。

王家在村子邊兒上,離山上不遠,聽著外麵人說說笑笑,顧曉曉歎了口氣,那個逃跑的姑娘應該已經被抓住了,不然他們不會這麽高興。

門吱呀的一聲開了,顧曉曉垂著眼,陽光從門縫裏照到地麵,在地上烙出一個閃光的小圓塊兒。

就在這時,門哐當一聲被人踹開了,陽光完全刺了進來,顧曉曉眯著眼,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狠狠的瞪著她,兩隻眼睛全是血絲通紅通紅的,朝她比劃了幾個手勢。

顧曉曉裝作受驚嚇的樣子,身子瑟縮成一團,那頭王老婆子過拍了拍力娃的肩膀,朝他比劃了比劃,然後又對顧曉曉說了幾句話。

她現在已經能聽出不準逃這幾個字了,因為這是她進入任務後聽人說的最多的幾個字。

要是沒猜錯,應該是力娃在幫別人追回來了媳婦兒後,回來警告顧曉曉讓她打消逃跑的心思。

顧曉曉在盡可能的學習著他們的方言,懂他們在說什麽,逃跑時至少多幾分保障。

那麽多國家的語言都學過了,這點兒方言,對顧曉曉來說難度不算大,唯一麻煩的就是弄懂這邊的方言口音。

隻要摸清楚他們的發音規律,顧曉曉就能懂大部分訊息了,她昨天在聽羅嬸兒轉達別人的話時,已經在有意識的學習了。

力娃凶惡的比劃了一陣後,摔門離開,也許是累了回屋睡覺去了,沒有動手打她。

顧曉曉鬆了口氣,想到他凶悍的樣子還有強壯的體格,提高了警惕心。

想要從王家逃出去,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王力娃。

咕嚕咕嚕,從昨天吃東西到現在已經過去近二十個小時了,顧曉曉肚子又餓了起來。

王家還沒對她放鬆警惕,怕她逃跑根本不給她吃飽飯,這讓顧曉曉有些苦惱。

但她打定主意,如果對方有強迫她洞房的意思,她就是拚命也要反抗逃出去。

到萬不得已的時刻,顧曉曉也不介意鬧出人命來。既然這裏可以山高皇帝遠,罔顧被拐婦女的性命,那麽她也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畢竟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意外,畢竟正當防衛也有防衛過當的時候。

下午時,王家祖孫三個都出去了,隻剩下王老婆子在家看門兒,半下午時王家又來了幾個婦女。

有昨天的麵孔,也有生麵孔,還有一個當初劉春花剛來時勸過她的老鄉。

連王老婆子在內一共五個人,其中兩個人的話顧曉曉都能聽懂,剩下三個的話由兩人七嘴八舌的轉述。

顧曉曉集中所有精神,根據兩個她能聽懂人的話,分辨著剩下三個人的方言。

她發現王老婆子的方言腔是最重最難懂的,剩下兩個人的還稍微帶了點普通話的音兒,相對好懂一些。

幾人唾沫橫飛的說著話,王老婆子像昨天一樣,給她拿來了兩個硬饅頭,她饅頭大口吃著。

另一個劉春花的老鄉劉燕兒也就三十多歲的年紀,被拐到這裏也才五六年,她在家鄉也是結過婚有過孩子的,當初被拐到這兒時,鬧得比劉春花還凶。

五六年的光景過去了,她已經完全認命,反過來勸同樣被拐來的老鄉認命留下了。

勸著勸著,她們就又提起了昨兒個夜裏逃跑的姑娘。

“劉丫頭啊,你就聽話,安心在這兒待著。在你來村兒裏前,咱這裏來了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聽說還是大學生什麽的,村北楊旺足足花了三萬塊,買下來給兒子當媳婦兒。”

“是啊,楊雲那小夥子人長的可周正了,對買來的媳婦還好,她來時哭哭鬧鬧不吃飯不願跟他睡一張床,他也不打媳婦兒。誰知道那丫頭身在福中不知福,消停了半個月,昨夜竟然跑了。”

羅嬸兒和劉燕兒你一言我一語,還順便將別人說的話翻個顧曉曉聽。

“嘿嘿,那可不是,這說抓回來,楊雲可是把她好打一頓,把她打的哭爹叫娘的。聽人說,她剛來時還跟楊家人說,隻要他們放了她就給他家十萬呢。”

“十萬,嘖,誰家會為了個丫頭出十萬,再說了放了她天高皇帝遠的哪兒要錢去,以後還想不想從麗接她們手裏買媳婦兒了。

她們的觀念讓顧曉曉覺得牙根發冷,同時對他們口中楊雲家買來的媳婦兒深表同情。

如果對方真的是一個大學生被騙過了,那麽受到的傷害應該會更重,因為離文明越近接受教育程度越高的人,越難以忍受這裏的愚昧。

但顧曉曉隻是目光呆滯的啃著饅頭,偶爾露出害怕的神情,怯怯的重複著別打我,我不跑之類的話。

在石頭村兒的人看來,這就是她們的勝利,她們不知道洗腦這個專用術語,她們隻知道自己又快勸“好”了一個,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兒。

臨走前,一個婦女一手拿著煮雞蛋,一手拉著王老婆子的手嘰嘰咕咕的說話,王老婆子一邊點頭,一邊拿眼斜著顧曉曉。

顧曉曉被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也勉強聽出了她們說話的中心意思,好像是說她現在看起來挺乖了,最好讓力娃早點兒圓房,懷上孩子心就穩了。

呸,顧曉曉真想呸她們一臉,想配種自己配去,別禍害別人啊。

但麵上,她還是呆呆的,乖順的讓人把她牽回了柴房去。

現在是白天,又不是農忙,村裏很多人都在家裏,顧曉曉就算能悄無聲息的把人全部打倒,但過一會兒就該做飯了,她們家裏等不到人,肯定會來找的。

所以,顧曉曉將逃跑放在了晚上,昨晚剛有人逃跑,村裏人正是緊張的時候,但如果要是再有人跑,村裏去抓著卻不會有昨天那麽盡心了。

這既是人性,除了丟媳婦兒的家庭,別人縱然能同理心的幫忙,但要真的無怨無悔的連著兩晚出去找媳婦兒也是難事兒。

再說了楊家在村兒裏家底還算不錯的,替楊家找媳婦兒或多或少能落下點兒好處,替王家找媳婦兒,連個雞蛋都落不到。

顧曉曉很擅於揣摩人性,不僅來源於天賦,更來源於她在任務中的無數經驗之談。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晚上打算讓兩人圓房的緣故,王老婆子在綁顧曉曉時,對她和顏悅色了許多,還蹲在她跟前幹巴巴的笑著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這個夜注定要難熬,顧曉曉手上的繩子在她努力下,捆綁時鬆了一圈兒,修養了近兩天後,手腕也能使出勁兒來了,上麵的傷口也結痂了。

夜色慢慢降臨,顧曉曉不敢有絲毫疏忽,一邊根據原主記憶,努力回憶著王家屋裏的布局,另一麵則算計著待會兒麵對王家人的脅迫該如何反抗。

到了大約晚上八點多的光景,門響了,王老婆子親熱的迎了過去,先拉著老伴兒說了一堆話,接著又跟兒子孫子比劃了幾下。

顧曉曉正想著他們什麽時候會對她動手,不一會兒的功夫,柴門哐當一聲開了,力娃黑著一張臉,手裏拿著蠟燭,闖了進來,後麵還跟著王老婆子。

她連說帶比劃,跟顧曉曉說了吃飯一家人什麽的話,然後力娃解開了她手腕上的繩子,拉著顧曉曉就往外走,也不顧她腿麻不麻能不能走路。

顧曉曉是可以掙脫的,但現在還不是逃跑的好時機,所以她假裝腳步踉蹌,跌跌撞撞的跟著力娃走了出去。

石頭村剛通電沒兩年,但王家人特別節省,晚上很少開燈,吃飯要麽就著月光,要麽點根小蠟燭。

力娃的臉在燭光映照下顯得有些猙獰,顧曉曉還觀察到他臉色有些發青,這是氣虛的征兆。

看來,力娃的身體很可能是外強中幹,這樣對付起來又少了難度。

力娃拽著顧曉曉粗魯的把她按到了椅子上,王老婆子見狀說了他兩句,桌子上放著稀飯還有醃蘿卜,醃白菜,唯一的熱菜就是一個煎雞蛋,裏麵蔥快比雞蛋多了。

顧曉曉也分到了一碗飯,借著蠟燭微弱的光亮,她看到碗沿兒上髒兮兮的,殘留著不明物,看來應該是王老婆子眼神兒不好,把髒東西掉上去了。

但沒什麽別填飽肚子更重要的了,晚上她還要從王家逃出去,顧曉曉端起碗不著痕跡的換了個方向,然後大口的吃了起來。

她狼吞虎咽,吃的比幾個男的還快,王老婆子端來了一小盆帶著熱氣的饅頭,給了顧曉曉也一個,老伴兒和兒子一個孫子則是兩個。

顧曉曉就著鹹菜,大口的吃起了饅頭,現在吃的越多,晚上逃跑就越有力氣。

等到吃完飯了,重頭戲也就來了,王老婆子用幹巴巴的手拉著顧曉曉語速飛快的說了一通話,也不管她能不能聽得懂,又將她的手塞到了力娃手裏,把他倆往屋裏推。

力娃將顧曉曉推到了屋裏,將門栓死後自己先出去了。

顧曉曉聽不到外麵人在說什麽,不過他沒有立即霸王硬上弓倒是給她爭取了時間。

屋裏漆黑一片,王家人是斷斷舍不得開燈或者給她點蠟燭的,顧曉曉隻能借著從外麵照進來的月光,摸索著觀察房內情形。

顧曉曉是想從屋裏找出把剪刀,或者比較尖銳的東西的,但找來找去也沒摸到,最後在牆根兒發現了墊桌子的磚頭。

她將磚頭活動了一下,弄下來一塊兒,藏到了被子下,為了防止被發現,顧曉曉特地坐在了磚頭旁邊。

又過了一個小時,王老婆子他們張羅著睡下後,力娃又回來了,他黑著臉打開門,腦門兒上還有些汗,估計剛才出門兒去了。

那邊王老婆子喊了句什麽,力娃也沒應,直接關上了門,目光死死的盯著顧曉曉。

那是一種像狼一樣的目光,顧曉曉隻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