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玥接言道:“每當我族舉行大祭的時候,龍神都會派使者來迎接仙童,同時,蓬萊會有神跡顯現。族人心懷敬畏,對龍神的信仰在這一過程中變得愈加虔誠。而我,在這份虔誠之外,還多了幾分好奇,並且,這份好奇之心,在經曆過多次的大祭之後,越發難以自製。於是,這一次,我瞞著族人,偷偷將一台錄像機藏在了巨貝轎裏,拍攝下了蓬萊內部的景象。

“我原以為那裏是世外仙境,不想卻似幽冥鬼府。長久以來,我族精心挑選出來作為祭品的孩子,竟是被送到了那種地方!”

用攝像機偷拍蓬萊仙山,這個女孩,倒是敢想敢為。

“看來,你對龍神的信仰,並不是很堅定。”我看著她,說。

女孩淡淡一笑,說:“我的經曆,決定了我的思維模式與族人不同,決定了我並不會盲目地去相信所謂的仙境。不過,這好像並不是咱們此次談話的重點。”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保持著十分禮貌的微笑,這使她的語言聽起來並非文字表麵那般嗆硬。她應該真的有過不同的經曆,否則,生活在與世隔絕的村子,是絕不會有這種談吐氣質的。

我點頭,表示尊重她的意見。

她繼續說:“我偷拍蓬萊的行為,在村中是絕對不允許的,所以,我隱瞞了所有的人。事後,我將拍到的內容拿給族長看,族長無比震驚。因為,這與我們世代相傳的版本,簡直是天壤之別。”

誰說不是呢?一個凝聚著全村世代人信仰的仙境,卻像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獄,即便是我這個外人來看,也是難以接受的。

“所以,你把我們找來,就是想查清蓬萊背後的秘密?”我問。

“不僅如此。”她說,“我們的村人,對龍神的信仰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他們不願努力,將就度日,隻盼著自己死後,能夠早日魂歸蓬萊。我從小生長在這裏,我不希望我的親人和朋友,在這種病態的條件下生活下去,更不希

望我們的後代,效仿我們延續這樣的生活。所以,我想改變這個村子,讓這裏的每一位村民,都過上正常人應有的生活。

“但是,憑我一己之力是無法做成的,我需要媒體的幫助。我希望你們能夠幫助我,把蓬萊的真相展現在世界麵前,讓我們的村子,能夠像全國數以萬計的村子一樣,幸福而祥和。”

第二天,天光未亮,我和二蛋、龍淩玥、龍壯一行四人,便出了村子,向村東的大海而行。

我曾建議淩玥把錄像帶中的內容在村子裏公布出來,也許可以改變村民們對蓬萊、對龍神的一些看法。然而被淩玥堅定地拒絕了,她告訴我說,你不了解龍灣村,不了解這裏的村民,如果他們得知她做出了如此對龍神不敬的事情,一定會殺了她。

想到初進村時,村民們那一張張冰冷而仇視的麵孔,我對她的話表示理解。

所以,商議之後,我們決定今天出海,進行一場本世紀最具顛覆性的報道。

這麽早出發,主要還是為了回避村民,因為這裏的人,是決不允許外人踏入龍神管轄的這片海域的。

一路上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碰到,人們似乎還沉浸在美好的夢裏。按龍壯的話講,村民們不好勞作,一天十二個時辰裏,有超過六個時辰的時間,都在睡覺,如果這麽早便在路上碰到行人,那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出發前,淩玥給我和二蛋各自找了一套衣服,這衣服土灰色,既柔且韌,摸上去滑滑的,穿在身上,像出了水的泥鰍,卻不知是何種材料製成。

“這是魚皮衣。我們每一個族人,出海捕魚的時候,都要穿這種衣服。據說隻有穿上它,龍神才會知道我們是它的族人,才會護佑我們平安。”淩玥說。她頭發紮成馬尾,緊身的魚皮衣將身體的曲線完美地勾勒出來。

“我活了小半輩子,今兒還是頭一遭聽說魚皮也能做衣服。結實不?不會半道上扯了吧?我這養了二十幾年的童子身啊!

”二蛋不著調地嘟噥著。

“不會的。”淩玥道,“這衣服所用的魚皮乃是最堅韌的深海魚豚皮,經反複鞣製,結實程度比牛皮也不遑多讓。又以百年鱘魚筋為線,魚骨刺為針,精心縫製成衣。它滴水不侵,遇水無阻,極其適合在水中活動。”

村子離大海也就幾裏的路程,中間隔著一片紅色的沙灘。

這裏的沙子非常光滑,我抓起一把,放到眼下觀瞧。沙粒紅燦燦的,圓潤光潔,像紅色的寶石,美麗極了。

我們踏沙而行,離老遠,便見一尊巨大的龍神雕像矗立在海邊。

從錄影帶中,我曾領略過這尊雕像的風采,然而如今親見,還是讓我震撼不已。它高有十丈,通體豔紅如火,昂身挺立在巨大的祭台上,俯瞰眾生。它右爪前探,托著一顆紅色的珠子,這珠子直徑有半米,閃爍著紅玉的光澤。

“這顆火龍珠,是先人用一整塊血玉打磨而成的,可以為遠航的人指引方向。據說,當你在大海中迷失的時候,隻要心中虔誠地向龍神祈禱,這顆珠子便會亮起,循著它,你便可回到龍灣村。”淩玥說著,躬身向巨龍拜了三拜。

作為尊重,我也學著淩玥的樣子,躬身施禮。

二蛋拿出相機,一邊拍照一邊問:“啥是血玉?值錢不?”

“所謂血玉,是包裹在海血石內部的一種玉石,因儲量稀少而極為珍貴。”淩玥解釋道,“龍灣村是血玉之鄉,盛產這種玉石,但像眼前這麽大的整塊,是世所僅有的。”

我聽到二蛋咽口水的聲音。

這座雕像,成於哪個年代,又是何人建造的呢?是龍灣村人嗎?可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會有這種氣魄和手筆嗎?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跟隨眾人踏上祭台,可剛走出沒兩步,便聽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

“天色尚早,爾等鬼鬼祟祟,是要去往何方?”

聲音低沉,如半空悶雷,透著無上的威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