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船!我的天,好多沉船!”沒等我們分辨清楚,龍壯便再次說道。

沒錯,在晃動的探照燈映照下,隨著雙方距離的臨近,那些事物的輪廓漸漸清晰,確實是沉船,很多很多的沉船。大的,小的,古代的,近代的,中式的,西式的……它們有的完全沉入水下,有的半浮在水麵,有的隻露出孤零零的桅杆,遠遠近近一眼望不到盡頭。

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怎麽會有這麽多船沉在這裏?”辰逸顫聲問道。

“這裏啊,有一隻吞舟巨獸,一旦有船靠近,它便會張開大口,用力一吸,船隻便會被卷入它的嘴裏。”二蛋繪聲繪色道,“它把人咽進肚裏,再隨口一吐,吐到一旁,於是便成了現在的模樣。”

“啊?”辰逸麵露懼色,“那咱還往前走什麽?還不快躲開!”

“你別聽二蛋胡說。”我說道,“這些船形製繁多,遍及古今中外,不太可能是航行到這裏後沉沒的。倒像是因為洋流的緣故,被海水把附近的沉船全部聚攏到了這裏。”

“是嗎?”辰逸的麵色並沒有改善多少。

是嗎?我自問。洋流一說,記憶中我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但麵前這種情況,會是洋流的原因形成的嗎?對此,我是極不確定的。之所以當眾這樣說,不過是為了安撫人心罷了!

而如果不是這種原因,又會是什麽原因?我們的船,又會不會成為其中的一個?

“老邢,你說這船裏邊有沒有古董?”二蛋岔開了話題,“咱要是弄出來哪怕這麽一兩件……嘿嘿!”

“就怕你有命拿,沒命花。”我說,“正所謂事出尋常必有妖。咱們還是謹慎一些,盡快繞過去,別多出事端才對。”

淩玥一直沒有說話。從見到這些沉船開始,我便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緊張,目光閃爍,似乎在其間搜尋著什麽。

“淩玥,你怎麽了?”我問。

“哦,沒事。”她發覺了自己有些失態,急忙收回了目光。

“有什麽發現嗎?”我追問。作為團隊中的一員,我不希望在很多事情上,自己都蒙在鼓裏,尤其是這種性命攸關的事情。

她注意到了我內心的憂慮,抬頭看我,說道:“這裏的船,有一些我是認識的,就來自我們龍灣村。”

我心中一動,問道:“是探索蓬萊的曆代龍灣村人留下的?”

“應該是的。沒想到,他們隻走到了這一步。”她歎了口氣,似乎勾起了內心的一些往事,繼續說道,“我們龍灣村自古便不乏勇士,他們祈求龍神,能夠風調雨順,能夠少受疾患,能夠長命百歲,為此,不惜冒死入海尋蓬萊。但是最終,沒有人能活著回來。包括我的父親。”

她的父親?她的父親竟也尋找過蓬萊!

我心裏十分震驚,靜靜地等待著她往下講。

她望著遠處的廢墟,停了半晌,才說:“我曾經不斷祈禱,希望我的父親尋到了蓬萊,成仙成神,而不是像大多數人那樣葬身大海。但是,看到這麽多的船葬在這裏,我知道我的願望是那麽的不切實際。”

“生長在龍灣村,卻敢於挑戰龍神的權威,你的父親,是一位英雄。”我安慰淩玥。

淩玥笑了:“是的,我的父親,是龍灣村最勇敢的男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作為龍灣村族長的繼承人,他有一個願望,就是

讓全村人都吃得好,穿得暖,生活無憂,長命百歲。於是,他帶著自己最親近的朋友,出海去尋蓬萊。可是,這一去,他便再也沒有回來。”

說到後來,她眼圈發紅,話語中也帶了一絲哽咽。

每艘船的沉沒,應該都會伴隨著幾個家庭的破碎吧!

我望著眼前的女孩,她微仰著頭,眨了眨眼,努力地壓製著自己情緒,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漸漸恢複了平靜。不得不說,在我認識的所有女孩和女人當中,她是最堅強的幾位之一。她繼承了父親骨子裏敢於探索和挑戰的精神,並將父親逝去的悲痛轉化為動力,繼續完成他造福村民的遺願。拋開其他,就這一點來看,她也稱得上是一位勇士了。

“咦?”

這時,辰逸突然輕咦了一聲,然後緊走兩步到探照燈近前,調整角度往側方照去。探照燈在迷霧中劃出一道黃色的光路。

“啊,你幹嘛?”龍壯急忙按下了製動鍵,船身立即減速,發動機的反轉帶起了一陣轟鳴。

“龍辰逸!你這是做什麽?”他扭頭對辰逸怒目而視。

這探照燈角度一變,銀盾號前方一片濃霧,根本就看不清船前的海麵了。

辰逸才意識到這一點,紅著臉說:“剛才我看到那艘船上好像有個人影!”

我們皆是一驚,隨著燈光搜尋起來。光路指向處,是一艘雙桅帆船,船身的前半截都沒在海麵以下,船尾高高揚起,看腐爛程度,應該有些年頭了。

可是,船上冷冷清清,哪裏有什麽人影?

辰逸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又調整燈光角度,在它附近的廢船上照了照,可連一隻活物都沒有發現,就更別提什麽人影了。

龍壯冷哼了一聲,說道:“狐狸,你是不想讓俺姐說出你家的光榮曆史,所以弄這麽一出,轉移注意力是吧?”

我不由得一愣:龍辰逸家的光榮曆史?剛剛淩玥明明說的是自己的父親,怎麽會扯上辰逸家的曆史?聽龍壯話裏的意思,似乎辰逸家有什麽對不住淩玥家的事情。回想起初見麵時,辰逸曾稱呼淩玥為未婚妻,而對此,淩玥一方是持反對態度的。這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這兩家人之間,又有怎樣的瓜葛?

嗬嗬,我竟然會關心起人家的家務事來了,邢龍啊邢龍,你怎麽也變得這麽八卦?

“龍壯,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辰逸反駁道,“剛才,我確實見到了一個人影,就站在那艘船的艙頂,穿一身白袍,遠遠地望著我們。”

“哼哼,那你倒是說說,這船沉了有八百年了,是哪裏來的人影?又為什麽偏偏就你一個人看到?”

“行了,別吵了!”淩玥打斷了他們,“開船,離開這兒,繞開那些船。”

銀盾號向遠離沉船區的方向調整了一下角度,再次前行。

我繼續在船的廢墟中尋看,辰逸所說的白袍人影,一直沒有出現。的確,這茫茫大海,怎麽會有什麽人影!不過,看辰逸剛才的神情,似乎又不像是在撒謊。

除非,那個穿著白袍的,不是人。

我悚然一驚:白色的袍服,白色的身影,我想起來了,我見過的!就在錄像帶中,那個飄浮在海麵上、隱藏在迷霧中的白色魂靈!

發生了太多事情,這個白色魂靈幾乎被我遺忘腦後,可它才是那個襲擊了兩個孩子、最應該讓我

們小心設防的惡魔啊!

這個惡魔,終於按耐不住了嗎?

我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短刀,往周圍望了望。

突然,一股寒意從頭淋到腳,渾身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

因為,在我轉頭四顧的過程中,眼角的餘光,瞟到我們的船尾處,真的立著一個白影。

它靜靜地站在後甲板上,裹在一團白袍中,隨著銀盾號的晃動而輕輕擺動。

我沒敢扭頭去看它,也沒敢有大的動作,隻是不動聲色地正了正身子,慢慢立起短刀,以刀的側麵為鏡,去偷偷地打量它。

此時的霧氣相比初時,似乎更大了一些,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如同未開化一般。它隱在白霧中,由於船艙的遮擋,隻露出上半截身子,整個頭臉包裹在白袍中,隻露出兩隻大而空洞的眼睛,形成強烈的黑與白的對比。

白色的魂靈,真的是那隻白色的魂靈!

二蛋站在我的旁邊,最先發現了我的異常,他順著我的視線望向刀麵,一看之下,也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急忙示意他不要出聲。

怎麽辦?這船尾的東西極具攻擊性,曾一舉覆沒了巨大的硨磲。如今它無聲無息地來到我們船上,一定也不懷好意。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先下手為強。想到這裏,我猛地一個轉身,同時,將手中的砍山刀朝它甩了出去。

銳利的刀鋒破空而去,躍過船艙,直奔船尾!

可是,在我刀柄脫手的一瞬,我愣住了:船艙後一片空白,哪裏有什麽魂靈的影子?

我原本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有什麽真正的靈體的,否則也不會用刀去攻擊。可是,我轉身的動作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除了魂靈,什麽東西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消失呢?

二蛋迅速轉過身來,定睛瞧看,也是一愣。

“他娘的,咋跑這麽快!”他說著,拎起鐵棍,便朝船尾跑去。

“小心!”我緊隨其後。

砍山刀孤零零地紮在船尾的甲板上,還在微微晃動著。四周一片空蕩,沒有什麽異常的東西。

“怎麽回事?”淩玥和辰逸跑過來,問。

“白影,剛才出現了。”我說。

“什麽?”辰逸驚呼一聲,四下張望,“在哪兒,在哪兒?”

“剛才就站在這裏。”我拔起刀,指著地麵說。可突然發現,在砍山刀紮著的位置處,有一大灘水漬。

實際上,由於大霧,整個甲板上都是濕漉漉的,但是,砍山刀所在的位置,明顯要比旁邊的水多一些。哪裏來的水漬?我疑道,是魂靈化作了水麽?

不對!我很快否定了這一想法,因為我發現,從這灘水到尾舷的位置,有一溜水滴的痕跡。這說明,就在剛剛,有什麽渾身是水的東西,從尾舷上了我們的船!那麽,它的消失,會不會也是由尾舷躍入了水中?

我急忙跑到尾舷處,探頭朝水麵下張望,想確定自己的猜測,但船槳破水產生的波浪,足以掩蓋一些痕跡。

“是來自水下嗎?”淩玥隨著我往船下俯看。

“沒錯!”我大聲說道,“咱們都打起精神來!有什麽東西要開始行動了!”

可是,沒等我話音落地,便聽“嘩啦”一聲,一個碩大的白色身影從船頭一側的水麵躍出,伴著“嗚嗚”的低鳴,直撲向龍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