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銀盾號，我們恍如隔世。來的時候，我們五個人，興致勃勃，各懷心思；走的時候，隻剩下我們三個，幾番生死，諸多感悟。

遠處的蓬萊山，仍然在猛烈地噴發，半邊天都沉沒在滾滾煙塵中，海水也跟著起伏咆哮起來。這或許是因為龍神造下了太多的業障，所以上天不容，降此災禍，讓這個原本便不該存在於世的仙境，就此從人間抹除。是的，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被岩漿和毒氣吞沒。

隻是可惜了那些無辜的蓬萊百姓。

血蠔已經不見了蹤影。我們跳上去，迅速將船發動起來，開足馬力，在漫天的火雨與落石間，在咆哮的怒海上，急速穿行。

我以為上天特意眷顧了我們，我以為我們足夠幸運，能夠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逃出生天。然而我錯了，我們並不幸運，隻是噩運來得慢了一些而已。

一塊巨石從天而降，正處在銀盾號前方的運動軌跡上。

它的個頭，幾乎有半隻銀盾號的大小，以銀盾號當前的速度，我們完全沒有能力躲開。

“快跳船！”淩玥大喊一聲。

我們奮力跳入了海中。

入水的刹那，巨石便狠狠地砸在了銀盾號上，強大的水流，將我的身體推了開去。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片風中的殘葉，旋卷著紮到了不知何方。有海水嗆入了胸肺，我覺得身體炸裂般的疼痛。我的意識模糊了，身體不自覺地掙紮，但四周一片黑暗，除了想要奪走我生命的水，什麽都沒有。

我一定是要死了。那一刻，我看到有什麽東西隱約出現在前方，像兩盞明燈。是水鬼引路的明燈嗎？接引著我，飄向地獄，或是天堂。

不，那不是明燈，而是一雙眼睛。

一顆碩大的頭顱，比兩個我加在一起還要大，前額有兩條肉骨高高隆起，似一對龍角，腮邊兩條短須，像一雙龍須。它的身體如一間屋子，屋頂平平的，卻是一副厚重的龜甲。

龍鼇！那隻曾經卡在鬼船的底艙、被我們救出來的龍鼇！

它的身後，跟著一隻更大的家夥，那似乎也是一隻龍鼇，單單一顆頭顱，便比前邊這隻的整個身體還要大。那龍鼇的頭部，已有真正的龍角分化出來，兩條長而粗碩的龍

須，在身前恣意地擺動。

是幻覺吧！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怪物呢？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呢？

我努力朝它伸出手臂，卻什麽也沒有觸碰到，終於，我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緩緩閉上了眼睛。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

二蛋坐在我相鄰的病床，一身病號服，正拿著一隻蘋果啃，見我醒來，“啊”的一聲丟了蘋果，大聲朝外麵嚷嚷：“大夫，大夫快點，他醒啦，我旁邊這小子醒啦！”然後撲到我跟前，嚎啕大哭。

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忙說：“你小子哭啥，我還沒死呢！”

二蛋擦了把鼻涕，說道：“我真當是你死了，你知道嗎？你都昏迷三天三夜啦！”

這麽長時間？我努力回想著昏迷前發生的事情，腦袋隱隱作痛。看看自己的身體，穿著病號服，胳膊上、腿上、還有後背上，都纏著厚厚的紗布，一動便撕扯般地疼。

大夫進來，重新給我檢查了身體，折騰了半天。我問大夫，我的傷怎麽樣。他回答說，全身多處外傷，伴有輕微感染，局部燙傷，胸肺嗆進了水，情況比較糟糕，需要住院觀察，另外，體力消耗過大，注意多休息，加強營養。末了，他又加上一句，怎麽會受這麽多傷，遇到海盜了？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遇到了風暴。”

他說：“那怎麽會有燙傷？”

我說：“風暴來的時候，我們正在吃燒烤。”

他有點難以置信，又說：“那怎麽會有這麽多傷口？”

我說：“風暴掀翻了桌子啊！桌子上擺的刀子、叉子、鐵簽子，一股腦地往身上招呼。”

他咧了咧嘴。

我不想再深入地探討這個問題，問他：“我們是怎麽來到醫院的？”

他說：“一些正準備出海的船員，在海灘上看到了你倆，於是簡單地施救後，把你們送到了這裏。”

“隻有我們兩個嗎？和我們一起來的，沒有一個女孩嗎？”

“沒有，就你們兩個。”望著我一臉擔憂的表情，大夫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走了。

我思考著昏迷前的一幕。

我問二蛋

：“二蛋，咱們跳到海裏後，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啊，我也昏過去了，隻是比你醒得早了一些而已。我醒來的時候，咱倆就已經在這裏了，沒有淩玥。我問過大夫，也是剛才回答你的那套說辭。”

“那你昏迷前，有沒有看到什麽？比如說，巨大的眼睛之類。”

二蛋問：“啥巨大的眼睛？”

我歎了口氣，看來，他是沒見過了。

見我不說話，他追問道：“啥巨大眼睛，你說啊，咋說一半就不說了？”

“好像是龍鼇。”我回答，但心裏卻不是十分肯定，因為那時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所看到的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龍鼇？”二蛋疑道，“就是咱先前從船底救出來的龍鼇？”

“好像就是它。”

二蛋一拍大腿：“我說呢，咱和海岸之間隔著歸墟，還有老大一片海域，怎麽著也不可能活著被海浪衝回岸邊。如果是有龍鼇相救，這就難說了。”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隻不過，以那龍鼇的塊頭兒，似乎也不是特別的大，它能穿過歸墟？”

“有更大的一隻，是它帶過來的。”想起龍鼇身後跟著的那個巨大身影，我說道，“應該是它的母親，或者是父親也說不定。”

“還有更大的？多大？”二蛋拉著我問東問西。

淩玥曾說過，傳說中的蓬萊，是馱負在龍鼇背上的。古人不會空穴來風，他們一定有人在蓬萊海域見過這種特別巨大的龍鼇，所以才會有如此動人的遐想。

想到淩玥，我沉默了。我們三人是從銀盾號不同的位置跳到海裏的，難道，龍鼇沒有來得及將她救上來嗎？

不，也許，淩玥已經被救上來了，她水性很好，可能根本就沒有昏迷，因此直接被龍鼇送回了龍灣村。

可能嗎？我反問自己。我是真的太希望這種結果了，可這樣的結果，又有幾分的可能性會發生呢？

滿懷心事地在醫院住了兩天，我的身體恢複了許多，行動也靈活了許多。胸口偶爾還會發悶，動作幅度大一些，就會牽扯得背部傷口疼痛，不過，我覺得已經不礙事了。第三天一大早，我們便離開了醫院，租了輛車，朝龍灣村的方向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