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肩膀借你靠

“寇熇啊。”

他很無奈。

寇熇轉過臉,對上他的眼睛,她眼中的寒光映在他的眼中,一躁一靜。

“我有錢沒有地方花,一定要請你吃飯是嗎?沒有你,我的錢就花不出去了是吧,你以為你是誰啊。”傷人,可以讓她覺得痛快,胸口憋著的那口氣得以快速流走,她不管會不會損失一個朋友,她現在隻想說自己願意說的,忍不住冷笑,一臉的冷漠:“你吃我的喝我的,怎麽忘了自己是誰了啊,我……”

她的手被一隻手握住,那隻手很暖,至少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讓她感覺到了暖,那股溫熱的氣息傳遞到她的手背上,緩緩向身體裏導熱。

後悔!

會後悔講這些話。

這些沒有一句是她的真心話。

講過就會後悔萬分,可傷人傷自己是她一貫的發泄方式。

霍忱的手握住她的手,眼神很是平靜對向她。

她和他的交鋒中,她的每一刀都砍在他的身上,可他不惱。

“好了,知道啦。”

他伸手摟摟她,摟摟她的肩膀。

知道這個時候,也許一個擁抱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回複正常,她並不是有心的。

“走吧,想去你媽那裏嗎?那走啊。”

寇熇站在原地不動,倔強固執的不肯移動半步。

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她不認錯。

這些年了,犯了錯要打就打,要罵就罵,但指望她認錯,不可能!

她想服軟,她不想傷他的,可她不能低頭。

低了頭就證明自己錯了,她可以跌倒可以萬劫不複獨獨不能認這個錯。

喉嚨滾動著,道歉的話就卡在喉嚨裏。

她也想做個很善解人意的姑娘,她想每天樂嗬嗬的麵對全世界,她也不想和她爸總僵著,她通通都不想,她不想折磨自己,折磨其他人,可她太難過了,她不知道該怎麽去控製自己的內心,她生氣的時候會去運動,很努力的去運動,一個小時不夠就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可今天實在不願意動,太累了。

很累很累,就不想動,就想任性妄為。

不能在光明中生,那就在黑暗中死吧。

“走啊。”

霍忱牽著她的手,拉著她向前走。

寇熇傻愣愣被他牽著走,幾次三番話都到了嘴邊,可就是低不下這個頭。

大年三十,霍忱陪著寇熇壓馬路,壓了三個小時的馬路。

他們沒有上山,她也沒有明確想要去的地方,他隻能帶著她走來走去,撿一條望不到邊的路,開走。

七點鍾走到了十點多,走的精疲力盡。

三個小時的路程足以叫經常運動的人也感覺到疲憊,不知道走哪裏去了,過年嘛到處都是燈,都很亮。

“我是不是特別像神經病?”

她問出口。

其實她應該就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一種,她想。

她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樣。

霍忱笑,笑著道:“神經病是不會承認自己是神經病的,你呢,就還好。”

在人生這條路上,他們都是摸索者,霍忱曾經怨恨過這世界怨恨過所有人,他走過寇熇現在走的這條路,他知道有多危險,正因為走過,他在努力把她拉回正路,她那麽好,應該走正道的,那些山林小路他走走就算了。

因為相同的經曆,他能在她狠狠傷了自己以後還能笑對著她,笑著對她說沒有關係。

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抱團而生,是她手把手教著他辨認世界,那麽她走不出來的時候,他願意奮不顧身跳回去拉她一把。

寇熇不走了,她自暴自棄坐在路邊。

他問:“走不動了啊。”

以為她會爆發多久呢,結果還是小女生,暴走了三個小時已經是極限了。

“我不想走了,我累了。”

發泄過後,心上的那點傷已經無藥自動痊愈。

“那是坐一會,還是回去?”

寇熇:“我也不是想說那些話的。”

霍忱:“我懂,生氣嘛,什麽話難聽就撿什麽話說出口囉。”

他早就習慣了。

過去那些年,他早就已經學會用不聽來為自己築起防禦。

任何人講了任何的話,都傷不到他。

“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很不入流,我總瞧不起一些人,覺得他們活的失敗,我站在高處侃侃而談,結果最後我也不過就是他們其中的一份子,說起來可笑,有什麽資格嘲笑別人,活來活去活成了最討厭人的樣子。”

她極度厭惡她奶,可她和她奶有什麽分別呢。

不高興了,就要別的人來承受她的情緒。

她還總數落霍忱,她真是太可笑了。

除了成績,她一無是處。

霍忱伸出手拉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挨著寇熇坐在馬路邊。

大冬天,零下逼近二十度的氣溫,他們倆走了一身的汗,然後現在就像是流浪者一樣的坐在路邊並肩取暖。

“別總去否定自己,沒你想的那麽糟糕。”

“怎麽不糟糕,你說我除了會作,還會什麽呢。”

“作也是一種本事。”他笑。

不是人人都會作的。

作了……又不讓人厭惡的,那就是本事。

“霍忱。”她張嘴,她無從解釋自己的瘋癲:“很抱歉,真的很抱歉,那些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我不高興,我很難受,我一根筋的就想和所有人作對,仿佛這樣我就能痛快了。”

霍忱很是傷感。

手摟著她的頭,安慰她:“沒事兒,你隻是太寂寞了。”

很小的時候,他也曾這樣過。

為了引起家裏人的關注吧,可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作天作地,作的家裏人都討厭他都煩他,可他小小的人兒很想有家人有朋友圍繞在他的身邊,沒有爸爸媽媽不要緊,但他還有奶奶哥哥姐姐,可因為他媽,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好,他奶總是念叨著他媽所有的不好,成天叨叨,霍忱和同學幹架,和鄰居幹架,和自己幹架。

“我給喬丹打電話,她在她奶奶家吃團圓飯,很多的人……”寇熇靠著他的肩膀道,眼淚往下掉,有那麽一刻她是恨喬丹的,我對你那麽好,可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連一句問問我的話都沒有,可過後又想,喬丹憑什麽要問她呢,難不成因為她的不高興大家都要陪著她哭嗎?這樣是不對的。

“不是有我嘛。”

“我發微信你理我了嗎?”

她苦笑著,他並沒有。

他有家,他有家裏人,他的家裏人都來他奶奶家過年了,他們團聚一堂,這個時候她願意出多少錢他也不想理她。

“我總不可能一直待在你家。”

“為什麽不能?”

霍忱笑。

為什麽不能啊?

現在和她講,她也聽不進去。

“我錯,是我的錯。”

平複了一段,寇熇的心沒那麽躁動了,她坐著感覺到了冷,站了起來跺腳,用手捂著自己的耳朵。

身上的羽絨服好看就真的很好看,可惜在這樣的冰天雪地當中除了美並沒有其他的作用,她感覺腿已經都被風打透了。

“這是哪兒啊?路上也沒有車。”

什麽鬼地方。

轉身伸手去拉他起來,霍忱拽著她的手站了起來,拍拍褲子。

“我也不知道是哪兒,不過打車肯定打不到了。”

走了那麽老遠,要回去估計隻能原路返回。

“我叫輛車。”

霍忱倒是看得開,覺得不一定能叫到。

人家司機在市內跑活兒都跑不過來呢,誰會閑的沒事兒跑到不知道的地方來接人,順路那講不了,專程跑?

除非司機腦子有泡。

果然!

就像是他說的,寇熇叫車也叫不來,這附近更是顯示一輛車都沒有。

走回去?

讓她再走三個小時?

她不幹。

無言以對。

怎麽辦?

人果然就不能失去理智,你看這鬧的。

“往回慢慢走吧。”

寇熇沉默。

“我們走了三個多小時,走回去?”

大半夜的大過年的,就不停在走路了?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