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開導完斯佳麗,斯科特仍然站在地窗前。他雙手下垂,體微微前傾,雙肩稍稍後張,脊背筆直,姿挺拔——這是每天站軍姿幾個小時養成的習慣,把重心在前腳掌上,可以免長時間站立而頭暈。斯科特想起了上輩子很多事,兜兜轉轉,SI緒又回到了斯佳麗上。

剛才一大通貌似深刻、振聾發聵的話語,其實不僅僅是在規勸斯佳麗,也是在開導他自己。看到年輕男們一對一對地湊在一起喁喁話,斯科特一方麵暗歎自己老了,一方麵忍不住暗暗羨慕。他不是沒有七六的神,他也是人,也會寂寞,也會難過,也會想要有個人分擔肩上的重擔,也會想有個人去愛。不過……孩們都把他當成可以逗弄的小貓小狗和布娃娃了。而且斯科特也自認為不討人心,他沒有查爾斯那麽笨拙膽怯,可惜斯科特自認為缺乏幽默感,不會說笑話逗孩子開心……最終,他用了一個詞來搪塞自己:老了。

一雙烏黑賊亮的眼睛盯著斯科特,一言不發卻興致勃勃。

那樣一個小家夥,絲毫沒有富裕生活熏陶出來的安逸閑適和慵懶奢華。相反,他動作敏捷迅速,幹淨利,看起來賞心悅目,步伐輕快無聲,肩膀擴張、挺抬頭、體前傾的姿勢,表明一定是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他全沒有一塊肌肉於鬆弛狀,像一匹緊盯獵物、蓄勢待發的小;他坐在沙發上裏時脊背筆直,一坐就是很長時間,肢體還能保持一動不動;他形狀與一模一樣的眼睛不如那麽活潑靈動,一張漂亮致的小臉常常麵無表;隻要他不開口,仿佛就永遠於SI考狀,仿佛被什麽困擾似的,目光沉靜到嚴肅甚至嚴厲,隻要不笑,眉頭似乎永遠是微微皺著……瑞特的目光鎖住他很久,放任自己觀察這個小家夥。他的好奇心不但沒有得到足,反而被起了繼續深入一窺究竟的興致。

任何人——隻要不是老巨猾之輩——在瑞特麵前就像一塊玻璃、一張白紙那樣一覽無餘。可是他看不出斯科特的^望,也看不出斯科特的緒。

其實在斯科特看來,他這些與眾不同的特很好解釋——為軍人,最重要的就是紀律和服從。在長年毫無化的軍旅生涯中,他也逐漸得沒有多餘的^望,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和表。

“那張沙發很舒服嗎?你在我後多久了?”斯科特的聲音放的不高,也沒有轉。

“在你和你親愛的到來之前我就在這個沙發上了,作為擾Ke人休息的主人,是不是有些疚?看來圖書室真是個盛產秘密的好地方。”含笑的聲音和含笑的黑眼睛一起從沙發後麵升起,瑞特慢吞吞、懶洋洋地說。

斯科特轉過,垮著眉毛無奈又無力地反擊:“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厚顏無恥。”

“你神經壞死嗎,斯科特?”瑞特的話聽上去絲毫不合邏輯。

斯科特睜大眼睛張開嘴巴,驚奇地問:“什麽?”

“好了,終於有了表,這下好多了。”瑞特站起來,伸出一隻手給斯科特,“你已經站了足足一個半小時,我坐的腰酸背痛了你然還站的若無其事,要不是聽到之前你與奧哈拉小的生動對話,我會懷疑窗前是不是矗立了一座雕像。”

斯科特看著眼前充壓迫感的高大軀,心懷羨慕。他自動屏蔽他的喋喋不休,隻重點回複:“你對斯佳麗的秘密知道太多了,該不會拿這個要挾她?”斯科特對《飄》中瑞特不止一次拿這個逗弄、威脅斯佳麗而耿耿於懷。

一陣低沉的笑聲從瑞特腔裏傳出,仿佛他笑得喘不過氣一樣。他抬起骨碌碌亂轉的眼睛,勉做出一副真誠的模樣望著斯科特說:“放心,我以人格保證,絕不會用這個要挾奧哈拉小。”

人格?斯科特對瑞特的人格表示烈懷疑。

“我隻會用它來要挾你。”

--瞧,他的懷疑沒錯。

看著斯科特一副不甘不願、氣急敗壞的模樣,瑞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說:“我對奧哈拉小的興趣根本不及你的一成,斯科特!而且那一成的興趣也無非來自‘她是你’這一既定事實罷了!”

雖然疑,但斯科特還是鬆了一口氣。

天越來越暗,瑞特的眼睛就像墨水暈染在酒杯中一樣。

“你能好心地幫我解答一個疑嗎?”瑞特從銀質煙盒裏拿起一支雪茄,放在鼻子下麵使勁聞了聞,隨手遞給斯科特。斯科特搖搖頭,瑞特麵露惋惜地劃了一根火柴,將雪茄放在了自己飽的紅唇上。

“你問。”真的很開心這時候有個人在邊,哪怕這個人一毛病、厚顏無恥還老是惹他生氣。

“你規勸斯佳麗的話為什麽像個看破紅塵的牧師?”

斯科特本以為他會問一個更加有建設的命題呢。他搖搖頭,把整齊的黑發甩的散開一些。他小小的屁股在沙發上移動了一下,雙臂撐住體向後仰去,望著窗外的空說:“我不僅是在規勸斯佳麗,更是在開導自己。”

瑞特烏黑的眼睛亮晶晶的,顯示出他無孔不入的懷疑:“難道你自己尚且看不開?”

“我又不是上帝,怎麽可能把世間所有事都看開?況且就算是上帝也未必真正看得開——假使他真看開了,為什麽還對人的罪惡耿耿於懷,不惜犧牲生子來拯救人類呢?”

燭光已經熄滅,圖書室被籠和滲透。有那麽一瞬,斯科特險些以為瑞特的目光中出現了巨大的真空,要把他上的每一部分全部吸進去一樣。

斯科特忽然很想碰觸他,很想感受另一個人的存在。於是毫不猶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瑞特的手臂堅硬而肌肉發達,斯科特一隻手握不過來。不知怎麽的,眼前這個高大的影在陰影斑駁的裏完全褪去了壓迫感,得好像能夠依靠。

一個人奮鬥是會累的。斯科特多麽希望在大西洋的風浪裏有一條船可以共同乘風破浪,多麽希望曆經狂風暴雨後有一個港灣可以停泊,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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