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鬱鬱蔥蔥的曾目睹無數腳步輕快的印第安人LU過的巨大橡樹,茂密濃鬱的不知曉多少年代的濃鬱的雪鬆林,七零八的幾年前才修建的彎彎曲曲的籬笆和看上去飽經滄桑的大宅,一望無際的廣袤無垠的肥沃紅土……

斯科特原本是中南方人,有著遠渡重洋、開拓進取的冒險神和中SHI 根深蒂固的、對土地的依戀。

經過了大西洋狂風暴雨的洗禮回到家鄉,鄉村,日,剛耕作過的田野,如同張開雙臂的富林河,暖洋洋的宜人天……

這是一片騎士和淑的樂土,這是棉的天堂。這是美南方。

曾有一群雅士在這裏,在這世外桃源般的淨土,享受工業社會前最後的升平。

這是最後可以見到紳士與淑媛,主人與奴隸共同生活的時刻。

如今,這一切很快就要煙消雲散,再不可重溫舊夢……

如蔭的雪鬆層層圍著雪白的宅子,仿佛幽徑盡頭的秘密園。

每當斯科特想起、看到這幢用潔白大理石砌成、有著希臘SHI 石柱的宅子,不可抑製的自豪與依戀就會湧上心頭。這是他的家。

兩世為人,他終於有了家人,有了家。

為了防即將到來的“亂世”,為了保亂世中的家人,他早早離開安樂窩,積蓄資本和力量。當他14歲,當他終於有了基本可以維持今後生活的儲備,當他在大西洋航線上闖出名聲,當他擁有了十幾艘足以運封鎖線的快船,當他在北方政界軍界有了眼線和人脈……

好了,可以回家了。

“斯佳麗,四年沒見,你越來越漂亮了,縣裏的青年才俊都匍匐在你的舞鞋和裙子下了?”斯科特挽著的手臂,走在車道上。

“啊,你然會拿我尋開心了!我可記得斯科特是個沒什麽幽默感的小家夥呢!”斯佳麗微揚起頭,看著四年沒見,悉又陌生的弟弟,忍不住眼淚充了眼眶,她淡綠的大眼睛像浸在水中的葉。“快點走,不然黑媽媽就要追上來了,她會羅羅嗦嗦地逼我戴披肩。”

“我認為黑媽媽的羅嗦並非百無一用,你就順著她一點,何必一定要跟他爭個你死我活,自己耳根也不清淨。”看到斯佳麗嘴巴張開,知道她下一刻就會冒出一句“瞎扯淡”,斯科特趕快恭維她幾句:“你這雙綠鞋子漂亮極了,不過我認為這雙鞋子是用來跳舞而不是用來走LU的。”斯科特捏著尖尖的下巴說,“對了,斯佳麗,你學會係鞋帶了嗎?”

“……斯科特!”

……瞧,這座名為“斯佳麗”的奧哈拉牌火山,終於爆發了。

淡紫的如同紫羅蘭的天空下,兩個黑人撞著收工的鍾,並為到底誰該喊“收工”而爭執不下。站在高望下去,紅土地上新犁的壟溝,像海水剛剛撫過的沙灘。趕著倔騾子的幹活的黑人們咧開嘴,露出閃閃發亮的白牙,熱火朝天地跟少爺小招呼。他們的祖先被殖民者從非洲叢林帶到新大陸,他們天懶惰、敏感而忠誠,他們為主人和主人的姓氏自豪。

成群結隊的牛,載巨木的平板車,從林間的小道,水一樣湧出來。

傑拉爾德說過,隻有土地是永恒的,值得為它奮鬥,為它獻。

去接傑拉爾德的LU上,斯科特猶豫再三,還是把玫蘭妮要與阿希禮結婚的“噩耗”告訴了斯佳麗。他考慮過勸勸她放棄無望的、幻想的愛,結果以完敗告終。

他SI忖,四年來難以對付的對手不計其數,最終被他的明頭腦和三寸之舌敗的更是有的數。不過對斯佳麗的ZHAN役,他卻從沒贏過。他更不可能說服一個深陷愛河——或者自以為深陷愛河——的孩子放棄她不切實際的幻想。再者,阿希禮是他的好友,斯科特也不願在背後說朋友的壞話。

他記得那時他剛受傷退役,領著軍隊派發的“養老”悠閑度日,然一天看了《飄》這部。那個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貓一樣的子深深動了他。他不會愛上這樣的孩,因為在他生活的時代,在二十一世紀,到都是斯佳麗SHI 的孩,她們有點小淺薄,小任,小自私,還有天真可愛、立堅等矛盾屬。但他很希望斯佳麗能擁有一個幸福的結局,而不是瑪格麗特筆下,那樣的朦朧,憂傷,無奈和無望。貓一樣的孩,本應該寵著愛著,卻偏偏要她麵對叢林的弱肉食,把她吃魚的牙齒和爪子成對付猛、守衛家園的尖牙利爪……

所以,傑拉爾德和黑媽媽有時抱怨,斯科特把斯佳麗寵壞了,也是不無道理的。斯科特爾逗逗她,逗得她勃然大怒又很快哄得她開懷大笑。除了埃倫,隻有斯科特能平息傑拉爾德和斯佳麗的愛爾蘭SHI 怒火。

但現在斯科特每分鍾10000轉的大腦也無計可施。戀愛中的人根本無理智可言。何況,天真如她,固執如她,淺薄如她……

該來的,還是要來啊。

不過至少他還可以做點什麽。

比如斯萊特裏一家,縣裏唯一一家被莊園主稱蔑稱作“窮鬼白人”的一家。他們一直依靠鄰的施舍和每年一的棉產量死撐著不走。但一兩年前,斯萊特裏一家然賣掉了他們的農場去了得克薩斯州。為慶祝攆走了這個喪門星,縣裏一連舉行了好幾天燒烤野餐,烤魚宴會和舞會,熱鬧喜慶得像過聖誕節一樣。

謹慎地把危險消滅在萌芽中,哪怕像某霸權主義、帝主義那樣“先發製人”也在所不惜。那時斯科特聽著完成任務回來的手下的報告,幾乎是心怒放。

很好,今天晚上埃倫不會被私生子的洗禮之類的事拖出去,也不會在幾年後……

現在,隻有斯佳麗的事值得煩心了。

斯科特感覺自己像一個嫁兒的父親那樣,細選,憂心忡忡,還有幾分隱約的心驚膽ZHAN。

當他挽著傑拉爾德和斯佳麗的手臂出現在塔拉的門廊上時,整個塔拉刮起了一陣龍卷風。

埃倫一向沉穩的步伐突然急促,她心電感應似的心神不安,丟開手中的活,拇指上的頂針也沒有取下來,就這麽匆匆地衝下去。當埃倫看到離開時還是個小毛孩、如今已經比斯佳麗還高的斯科特出現在眼前,她不得不扶住兒子的肩膀才不致暈倒在地。傑拉爾德恨恨地抱怨著斯科特不孝順,卻轉過頭用手帕抹眼睛。黑媽媽的下嘴唇撅得老高老高,眼裏的淚水卻如洪水一般湧出。卡麗恩睜大眼睛不敢叫哥哥的名字,她躲在埃倫的裙子後麵,帶著驚訝、好奇和疑,不時看那個應該是她哥哥的男孩一眼。家裏的黑人也受了感染,監工喬納斯一向陰沉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斯佳麗也暫時把不愉快的心事拋到了腦後。

斯科特親吻著埃倫的麵孔,他被媽媽絲裙散發的檸檬和美人櫻的香氣圍著,柔和的嗓音在耳邊輕顫。那樣一種不可SI議的力,使他長期在大西洋上漂泊顛簸的心得到了藉。

他聽見埃倫比平常稍快的腳步和稍高的聲音,那是媽媽在張羅晚飯;他看見傑拉爾德揮著拳頭,演說著一觸即發的ZHAN爭和止斯科特再次出海的警告;他感覺到卡麗恩踮起腳尖,有些膽怯和不確定地親吻他,畢竟他離開時卡麗恩還很小;他發現斯佳麗……

心是前所未有的寧靜,寧靜得如同龍卷風的中心。

飯非常豐盛。黑媽媽在桌子上擺好了一盤盤菜,有烤成黃的鬆餅,炸得油亮的甜圈,熱氣騰騰的炸雞和烤紅薯,還有巧克力蛋糕,草莓布丁和專門為斯科特準備的蔬菜水果沙拉。斯科特覺得心中的龍卷風正在過境。在外漂泊多年,誰也不會在意他的癖好——他一直保持著中的飲食習慣——無法忍受沒有水果蔬菜、對湯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愛、茶裏決不可以加糖的“怪癖”。當斯科特看到特地為他端上來的蘋果、生菜、豌豆、卷心菜和胡蘿卜做的沙拉和玉米濃湯時,他覺得這些專門為他準備的飯菜忽然得難以下咽——心口被填的的,似乎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了。

斯科特很慶幸,今晚所有的話題都是圍繞著他的,傑拉爾德也難能可貴地沒有提ZHAN爭。

不過口頭上不提並不意味著ZHAN爭的可能消失不見,相反,這些年,斯科特一直在為即將到來的ZHAN時生活做準備。

他賺錢賺得還算容易。作為現代人,他完全知道這個時代什麽賺錢什麽有風險。四年前,從阿希禮邊開溜,仗著亨利伯伯對他青睞有加,對他想做的事業持著讚同度,於是借著亨利伯伯的名義,斯科特進了一批藍斜紋嗶嘰棉布,坐船到了加利福尼亞的礦上,與一個名叫李維的猶太人合作,使藍工裝——即日後風行世界的牛仔——成為淘工人的最愛。

幸虧有個明理的亨利伯伯在,不然他一個十歲的小毛孩根本周轉不開。斯科特狠賺了一筆,又買了許多船,在大西洋航線上留下了新秀的名號。如今,斯科特悄悄囤積了許多ZHAN時必需品,隻待南北ZHAN爭一聲響,給奧哈拉家送來了黃萬兩……住,他並不是一個視錢如命的生意人,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來,為了《飄》中的曆史不再重演。

現代人就是好,做生意絕無風險,穩賺不賠。加上西方人的SI維比較直來直去,沒有那麽多拐彎抹角,跟人交道也相對輕鬆愉快。讓他頗為惋惜的是,在北方並沒有到大名鼎鼎的未來的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和鋼鐵大王卡耐基。

晚飯吃完,話題很快轉移到了明天時而橡樹莊園的舞會。斯科特又不慶幸沒有穿越到蘇埃倫上——這個年代做人太麻煩了!還不如做人妖!想想看,緊,鯨魚骨架的、看上去像撐開的陽傘一樣的裙子,共場合對飯量的嚴格限製,溴鹽(會散發出氨氣)的隨攜帶,照顧家人料理家務的義務,死了丈夫後守的苛刻要求……要不是他對宗完全沒有興趣,斯科特一定會吃齋一個禮拜來感謝上帝,感謝上帝雖然讓他取代了蘇埃倫的位置,卻沒有沿襲她的別。不過看著妹妹們嘁嘁喳喳地討論著明天的舞會,穿什麽顏的裙子,梳什麽樣子的發SHI ,說著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天真可愛的小姑娘的話,斯科特低下腦袋,握緊拳頭。

一會兒就該祈禱了。

橘紅的燭光下,凝神祈禱的一家,無論年老的,年輕的,無論白人黑人,無論主人仆人,這一群跪在地上,真誠地為親人愛人祈福的虔誠的麵孔,就是他要畢生守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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