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半,酒宴齊備,客人到齊,趙默誌宣布開席,他一站起來,下麵亂哄哄的場麵立刻變得鴉雀聲,大墩鄉的頭麵人物們紛紛安靜下來,聽老趙哥說事。

趙默誌幹咳一聲道:“今天呢,把夥計們喊來主要是這麽幾個事,第一,咱村煤礦日產量過百噸,可喜可賀。”

下麵一陣掌聲,今天來的盡是鄉裏有身份的人,穿的都體麵,短袖襯衫或者t恤,上衣紮在西褲裏,腰帶上大串的鑰匙,褲腿提的老高,露出尼龍襪子和皮涼鞋,當然也有一些肉瘤腦袋掛金鏈的漢子,身上有紋身,他們是礦上的打手,幹這一行,沒有自己的武力可不中。

趙默誌伸手四下壓了壓:“同誌們,這第二件事呢,是祝賀咱們平川的市委書記,也就是我本家兄弟,趙默成趙書記,當選市十大優秀幹部,大家鼓掌!”

在趙村長的帶動下,大夥兒熱烈鼓掌,比剛才持久了一些。

“這第三件事呢,是咱藍田村的自家事兒,我這個兄弟,藍老師的閨女,這回高考考的不孬,給咱村爭光了,大家說該不該慶祝一下?”

“該!”下麵一個留著寸頭掛著金牌的小夥子站起來帶頭鼓掌,眉眼和趙默誌有些相似,他一起頭,下麵人又熱烈鼓掌起來,藍老師站了起來,四下鞠躬,身子微微顫抖,臉上是病態的紅暈,村長這麽給自己麵子,實在激動。

三件事講完,趙默誌宣布:“開喝!”

各個桌子分別進行,剛才那個寸頭小夥子也坐在第一桌,他拿起淮江純釀給大家倒酒,這是三星純釀,一瓶售價五十八元,在鄉下算好酒了。

藍老師和劉漢東都坐第一桌,他們是主賓,陪客的有鄉上的派出所長劉忠文、礦上的工頭、鄉完全中學的副校長,趙默誌的兒子趙二虎,就是倒酒的這個小子。

趙默誌酒量很好,連幹三杯,又單獨進行,藍老師有病,不勝酒力,喝了一杯就不行了,可趙村長很執著:“二虎,給你叔滿上,妮兒考了狀元,這是喜酒,不能不喝。”

藍老師痛苦的擺著手:“不行了,真喝不動。”

“叔,我爹敬酒,鄉裏沒人敢不喝的,就你特殊是不?”趙二虎瞪著眼,凶巴巴的,真有些虎勁。

“我替他喝。”劉漢東拿過藍老師的酒杯倒在自己麵前玻璃杯裏,一飲而盡。

剛才派出所長劉忠文和劉漢東聊了一下,得知他在緝毒大隊幹過,現在特警隊,窮鄉僻壤的沒聽過劉漢東的光輝事跡,但省城來的公安身份在這兒擺著,不能不給麵子,所以趙二虎雖然不太高興,但沒說什麽。

“二虎,怎麽和你叔說話的,你叔有病,意思意思就行。”趙默誌訓斥兒子道。

藍老師說:“我還行,就是喝的太猛了。”

趙默誌招呼他:“叨菜,叨菜,壓一壓。”同時使了個眼色,桌上其他人等就端著酒杯去串桌了。

見時機成熟,趙默誌開始說正事:“藍老師,妮兒這回考的挺好,有啥打算麽?”

藍老師剛想說讓女兒上北清大學什麽的,忽然覺得這種場合應該聽聽村長的意見,便道:“還沒想好,村長給出個主意。”

趙默誌笑了笑,端起酒杯幹了,說:“要我說,妮兒這個大學,還是別上了。”

藍老師如遭雷擊,頓時僵住,筷子懸在半空中。

劉漢東不動聲色,手伸進褲袋裏,打開手機錄音鍵。

趙默誌道:“都是本鄉本土的,我也就不瞞你說了,我也有苦衷,為啥妮兒不能上這個學呢,因為妮兒的身份已經被人占了,去年妮兒考的就不錯,但是呢,咱鄉有個領導的孩子沒考好,孩子尋死覓活,沒辦法,就用妮兒的名義頂上了,這個事兒呢,是他們做的不對,我呢,一直也想找個機會給你賠禮道歉……”

藍老師呆若木雞,半晌才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浣溪去年就考上了,白耽誤一年,白耽誤一年啊。”

趙默誌說:“妮兒的戶籍已經轉出去了,這個名字已經有人頂了,所以,今年考的再好也不能上了,我這個當大爺的也很遺憾啊,總之一句話,很抱歉,我會適當補償的。”

藍老師的眼淚湧了出來:“怎麽補償!我閨女明明考上了,被你們冒名頂替,我沒法子隻好讓人帶她進城打工,打得什麽工我這個當爹的心裏明白啊,我沒臉見祖宗啊,我閨女學習那麽好,她爭氣,今年又考上了,還是省狀元,你們還不讓她去上,沒天理啊。”

趙默誌歎口氣:“我理解,那不是沒辦法的事兒麽,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得坦然麵對不是,聽老大哥一句勸,女大不中留,妮兒學習再

好,將來也要嫁人不是,還得指望兒子,這樣吧,我出個方案,讓妮兒也別打工了,到我礦上當會計,給她安排個好對象,吃公家飯的,你家二小子的學費我包了,將來上大學找工作,我也全包,另外給你也安排到鄉裏上班,每月少不了七八百的收入,你看咋樣?”

藍老師緩慢的搖著頭:“我已經對不起女兒一回了,不能再對不起她,這個大學,一定要上。”

趙默誌氣笑了:“你咋這麽倔呢,不說了麽,妮兒已經沒有戶籍了,換句話說,藍浣溪另有其人,已經在江東大學上大二了,你家這個藍浣溪怎麽可能再上一次大學?”

藍老師瞳孔收縮了一下:“你們傷天害理啊,毀人家一輩子!這是要遭天譴的啊!”說著痛哭失聲。

院子裏喝酒的眾人聽到哭聲都扭頭觀看,趙默誌忙道:“沒事,我兄弟喝多了,高興的,今天實在太高興了。”

大夥兒就都繼續喝酒,他們心知肚明,趙村長在處理事兒,不該看的就別看。

趙二虎拎著酒瓶子過來了:“咋的了,藍叔,我爹就求你這點事都不行,難為你了是不?”

藍老師哭道:“傷天害理啊,你們還有點良心麽?”

趙二虎道:“**的,別給臉不要臉,我爹是仁義,講究,才請場和你說事兒,這是給你臉知道不?要讓我做主,一把火點了你家房子,燒死你們全家,誰他媽知道有你們這一戶人,實話告訴你,大墩鄉我們老趙家說了算,讓你死你就得死,讓你活,你才能活!”

劉漢東看看差不多了,起身說話:“小子,說話別閃了舌頭,大墩鄉是**的,輪不到你姓趙的。”

趙二虎眼睛一瞪:“別以為你省城公安就了不起,到我大墩鄉來,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煤礦底下不缺你一具屍體!”

“二虎!”趙默誌厲聲喝止,“藍老師,劉公安,你們別生氣,情況就是這麽一個情況,具體賠償條件可以再談,實在不行的話,我給妮兒再安排一個身份證,明年再考,這總行了吧,學費我照樣出。”

藍老師還是搖頭:“浣溪熬得太苦了,這話我沒法對她開口。”

趙二虎大怒:“**!你還得理不讓人了是吧!”過來揪藍老師的領子,被劉漢東一把捏住手腕,反關節折過去,疼的趙二虎嗷的一嗓子,整個院子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投過來。

登時幾個打手就橫眉怒目過來了,隻見劉漢東回身從案板上抄起一把剁骨頭的大菜刀,刷的一下劈下來,擦著趙二虎的鼻尖剁在桌子上。

趙二虎被按在桌子上,臉貼著桌麵,菜刀近在咫尺,他又怒又驚。

趙默誌揮手讓打手們退下,變色道:“藍老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孩子上學的事兒終歸是小事,怎麽談都行,我已經拿出我的最大誠意,你不接受也就罷了,動刀動槍的算什麽?”

趙二虎嚷道:“爹,別和他們囉嗦,關門放狗,誰也別想走!”

劉漢東手上一用力,趙二虎的胳膊哢吧一聲斷了,疼得他慘叫一聲,頭上豆大的汗珠滾了下來。

趙默誌騰的跳了起來:“上,都給我上!”

早已按捺不住的打手們衝了上來,這些人別看五大三粗,都是鄉下野路子出身的粗笨漢子,豈是劉漢東的對手,隻見他動作如閃電,一擊必中,打得都是腋下、胸口、喉頭等神經叢位置,一拳放倒一個人,毫不拖泥帶水。

院子裏雖然有幾十口子,但都是鄉裏的場麵人,不是地痞流氓,仗勢欺人他們在行,真打起來就都慫了。

五個打手都被放翻在地,趙默誌傻眼了,見到人群中的劉忠文,急忙喊道:“劉所,抓他!”

劉忠文喝的醉醺醺的,掀開藍色警服上衣,露出腰帶上別的六-四小砸炮,剛拔出手槍來,劉漢東已經欺身上前,一把奪過手槍,兩手一挫匣套筒就下來了,手槍成了零件,子撒落地上,撞針也被弄斷。

劉漢東將殘缺不全的手槍丟給劉忠文:“下次喝酒別帶槍。”

剛才這一舉動,把劉忠文嚇得酒勁都醒了,丟槍可是大過,搞不好要扒衣服的。

劉漢東的身手震懾了全場人,沒人敢攔阻他。

“藍老師,咱們走。”劉漢東攙起藍老師向村委會大門走去。

忽然兩頭猛犬竄了出來,白森森的獠牙閃著寒光。

劉漢東騰空而起,一個回旋踢,穿著警用皮鞋的腳重重踢在狗頭上,猛犬橫著飛出去,倒在地上嗚咽不止,另一隻撲了個空,夾著尾巴灰溜溜的竄了。

劉漢東整整衣服,呸了一口:“狗仗人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