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毅看看腕子上的天梭石英表,距離下個會議還有一段時間,他決定立刻前往高市長家裏勘查現場,輕車簡從,就自己一輛車,司機秘書,加上宋法醫。

宋欣欣坐在後座,望著外景sè默默語,沈弘毅問道:“最近過的還好吧?”

“還行,你呢,婚燕爾就舍得把老婆拋在近江。”宋欣欣反過來問他。

沈弘毅結婚是保密的,而且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別人給他介紹了一個江大在讀的女博士,二十八歲,人長的不差,而且家庭也小有背景,兩人閃電結婚,連酒席都沒辦。

宋欣欣是資深法醫專家,業餘也研究一些心理學,她能猜出沈弘毅閃電結婚的最根本原因,單身漢當秘書還說得過去,但出任地方官就有些不妥了,古代講究父母官之說,如果一個男人三十歲還不結婚,未免給領導留下不穩重不成熟的印象,當然這話她不會說出來。

“她有課題研究,忙。”沈弘毅簡單回答。

兩人又沉默了。

平川城區不大,很來到西郊經濟適用小區玫瑰園,這裏安保等級提高了許多,門口站著四個保安,配備jing棍和頭盔,見到市委牌照的轎車立刻立正敬禮,放行。

來到十六號別墅前,門口拉著jing戒線,有jing察和保安把守現場,屋裏影影綽綽有人在翻著什麽。

“從昨天夜裏到今天上午,你們平川公安就拚死的打我的手機,威脅利誘,害的我不敢開機。”宋欣欣笑道。

“他們找你幹什麽?”沈弘毅有些怒了,動魏金發的念頭加強烈。

“因為,我是和劉漢東最後通話的那個人,他們通過手機重撥找到我的,當然,他們不知道我是近江市局的人,要不然興許會派人去抓我的,嗬嗬,我相信你們縣裏jing察幹的出來這事兒。”宋欣欣冷嘲熱諷,絲毫不給沈弘毅麵子。

沈弘毅下了車,想給宋欣欣開門,結果被秘書搶了先,他的秘書雖然年輕,但眼裏很有水,看得出這位女jing官和沈書記關係匪淺,還不得仔細伺候著。

兩人下車,秘書上前交涉,輕輕一句沈書記來了,jing察立刻立正敬禮,保安們是腰杆筆直,不敢懈怠。

沈弘毅帶著秘書和宋法醫進了別墅,不禁讚歎:“咱們平川的經濟適用房標準放的比較寬鬆啊。”

秘書說:“這還是趙書記在任的時候上的項目,最初是農家樂別墅群式賓館,後來政策不允許,就用經濟適用房的名義上馬了,說是為了改善市裏副處級以上幹部的居住標準。”

沈弘毅擺擺手,他沒興趣在這個問題上追究什麽,眼下最重要是找到高傲的犯罪證據。

屋裏有幾個jing察,穿著鞋套,帶著薄膜手套,拿著小鉗子小鑿子之類工具在地板縫隙裏慢慢搜尋著什麽,他們見到沈書記突然駕到,都有些不知所措,沈弘毅大手一揮:“你們繼續,我帶省裏來的宋主任勘察一下現場。”

有個機靈的jing察立刻跑出去,給魏金發打了電話。

魏金發接到意識到不妙,趕緊報告高市長。

高市長當即驅車回來,專車裏冷氣開的很足,可他的後背都濕了。

別墅裏,宋欣欣直接上二樓,來到一間臥室門口,試圖推門進去,可是門被鎖上了。

蹬蹬蹬一陣響,一個年輕jing察上來了,很客氣的勸阻:“這上麵是高市長的寢室,和案件沒有關係。”

宋欣欣說:“不存在什麽誰的寢室的問題,這裏是案發現場,我懷疑這裏麵有重要的線索。”

年輕jing察擋住門:“可是……高市長交代過,誰也不許進去。”

宋欣欣亮出自己的jing官證:“我是近江刑jing支隊法醫鑒證中心副主任宋欣欣,我現在要檢查這間臥室,如果你執意阻撓,我懷疑你試圖包庇掩蓋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哪個部門的?”秘書也質問起來。

年輕jing察是魏金發的遠房親戚,忠心耿耿的鐵杆部下,但麵對市委書記和省城高級jing官的威壓,體製中人天生的畏懼領導的心理起了作用,他不自覺的退縮了。

可是門鎖上了,這是一扇很厚實的實木門,怕是很難踹開。

“鑰匙拿出來。”秘書喝道。

“鑰匙在高市長那裏,這門一直鎖著的,罪犯從沒進去過,真的沒有檢查的必要。”年輕jing察一攤手,表示奈,但眼中卻閃著狡黠的光。

宋欣欣冷笑,從錢包裏拿出一張信用卡,塞進門縫一別,門開了。

三個人走了進去,宋欣欣四下看看,牆上有一幅莫奈的風景油畫,雖然是仿品,但畫的很細致,畫框也很jing美。

宋欣欣摘下畫框,從背麵取下一枚粘著的黑sètf存儲卡,把畫框放下,在牆壁上摸索一番,按動機關,牆壁打開,露出裏麵的保險櫃來。

“這是某人送給你的禮物。”宋欣欣微笑著向沈弘毅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沈弘毅驚呆了,他立刻意識到,這裏藏著的是高先縣**的證據,大批美金歐元有價證券什麽的,說不定還有外國護照哩。

“你不早說,我就帶紀委的過來了。”沈弘毅苦笑道。

“現在叫也來得及,打電話就是了,對了,再叫一個開鎖的過來,這種保險櫃我可打不開。”

沈弘毅示意秘書:“聯係一下紀委梁書記。”

忽然一陣樓梯響,高先顯和魏金發衝了上來,高市長麵紅耳赤道:“沈書記,你這是什麽意思?帶人搜我的臥室,你經過組織程序了麽?”

沈弘毅麵帶微笑:“宋主任,你解釋一下。”

宋欣欣亮出手中的tf卡說:“我就是昨晚和劉漢東通話的那個人,自我介紹一下,近江刑jing支隊法醫,宋欣欣,這張存儲卡是劉漢東放在這裏的,據說保險櫃裏有幾十萬美金,高市長是不是打開讓我見識一下啊。”

高先顯很憤怒:“犯罪分子血口噴人,你們也能相信麽,老魏,把證據接收一下,給宋主任打個收條。”

魏金發上前伸手,宋欣欣將卡收起:“對不起,我不相信你們平川jing方,卡我拿回去調查。”

魏局長凶光畢現,但也隻是一閃而過,他們沒那個膽量。

高市長氣急敗壞,但很就回過味來,自己已經完蛋了,他擦一把冷汗,換了痛心疾首的表情說:“沈書記,我承認,保險櫃裏有一些家庭財產,但我以黨xing保證,絕沒有貪汙受賄,這些錢都是我愛人投資房地產合法取得。”

沈弘毅自始至終保持著微笑,他帶著勝利者的矜持居高臨下看著高市長,說:“先顯同誌,我今天來是勘察的,不是查貪腐,如果是針對你,我就帶紀委書記和開鎖匠一起來了。”

說完向宋欣欣遞了個眼sè:“宋主任,咱們走。”

宋欣欣冰雪聰明,既然沈弘毅不願意追查,她也懶得管這閑事,跟著沈弘毅下樓,上車走人。

tf卡裝入手機,打開視頻文件,高傲的慘叫聲回蕩在沈書記的專車裏,沈弘毅皺起眉頭:“刑訊逼供不能作為證據啊。”

“真正的證據在這兒。”宋欣欣手指裏繞著幾根黑發,“高傲的dna比對成功的話,就是鐵證。”

沈弘毅還是有些疑惑,但並沒有說什麽。

回到市委,宋欣欣借了電腦將視頻文件複製並轉發,辦公室裏沒人,她問沈弘毅:“為什麽不打開保險櫃?”

沈弘毅說:“目前還不是拿下高先顯的時機,我第一天履,就把市長給辦了,會讓省領導認為我太擅長內部鬥爭,不會搞團結,如果上麵要辦他,這回就和趙默成一起免職了,說明徐書記對高還是抱有希望的,我不能打亂領導的部署啊。”

宋欣欣說:“你確實不適合當jing察,天生就是縱橫官場的命。”

沈弘毅含蓄一笑:“你住哪裏?我讓秘書安排吧,晚上一起吃個飯。”

宋欣欣起身:“不麻煩了,我是請假出來的,對了,你照顧照顧劉漢東,別讓他受太大罪。”

“我會安排的。”沈弘毅也站起來,送到門口,安排司機送宋欣欣回省城,特別交代要注意安全。

“不必了,我搭緝毒大隊的便車回去。”宋欣欣婉言謝絕,又道,“你是怕有人殺我滅口麽?放心,緝毒jing帶了衝鋒槍來的。”莞爾一笑,飄然離去。

沈弘毅有些悵然若失,回到辦公桌前思索起來,他在考慮頂替魏金發的人員,自己手上沒合適的人,隻能從平川市局現有的人員選拔,想來想去有一個人比較合適,這人叫徐功鐵,刑jing出身,資曆比魏金發老,業務能力也比較強,但一直被卡在副局長位子上。

“聯係一下徐功鐵,我晚上見他。”沈弘毅安排秘書。

徐功鐵是平川市公安局的副局長,但一點權力都沒有,公安局被魏金發搞成了一言堂,上竄下跳的都是一幫馬屁jing,真正有能力的幹jing反而被壓製,得不到升遷和重用。

徐副局長每天上班除了開會、看報、喝茶,基本沒什麽事兒,他早早就找個借口回家了,親自下廚拍了個黃瓜,拌個拉皮,從鍋裏撈了一盆水煮花生毛豆,再從冰箱裏拿兩瓶冰鎮啤酒,這叫一個滋潤。

老婆下班了,看見他自斟自飲,忍不住埋怨:“就知道喝,孩子上個重點學校你都搞不定,你找塊豆腐一頭撞死得了,一點出息沒有。”

“話不能這麽說,我好歹落個清閑。”徐功鐵徒勞的辯解著,他知道老婆怨氣大,不但因為自己仕途望,就連交公糧都力不從心,這也難怪,jing氣神沒了,什麽都跟著走下坡路。

“屁,你個副局長還不如下麵的科長說話管用,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老婆鄙夷道。

忽然家裏的電話響了,老婆過去接了,說了兩句道:“找你的。”然後將電話撂下,煮飯去了。

徐功鐵回家就關手機,單位也基本不找他,一時間想不出是誰打的電話,慢吞吞走過去拿起話筒,幹咳一聲:“喂,哪裏?”

“徐局長麽,我是沈書記的秘書小李,沈書記想和你談談,你現在有時間麽?”

“哪個沈書記?”徐功鐵腦子還沒繞過來。

“是市委書記沈弘毅同誌想和你談談工作方麵的事情,你現在有時間麽?”

“有有有有有有,有時間,哪兒,我馬上到!”徐功鐵電話一扔,撒腿就跑,到門口才醒悟自己隻穿著背心大褲衩子,趕緊回屋換衣服,jing服沒熨燙,先穿便服吧,西褲短袖襯衣,襪子沒有幹淨的,直接赤腳穿皮鞋,胡亂係上腰帶,拿起手機出門。

“作死啊你!”老婆拿著鍋鏟子過來大罵。

“有事出去一趟,不回來吃飯了。”徐功鐵一溜煙跑了。

傍晚時分,平川交通也和省城一樣擁堵,徐功鐵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奔到區市委大樓,門衛差點沒讓他進去,亮出身份才進了門,上樓找秘書接洽,很沈弘毅就接見了他。

沈書記開門見山問道:“徐局長,你身體情況怎麽樣?”

“我每天堅持鍛煉,保持的很好,酒量也行,二斤白酒放不倒我。”徐功鐵信誓旦旦道,他已經隱約意識到,自己的chun天來了。

“很好,組織上決定給你加一加擔子,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沈弘毅相當直接。

徐功鐵就覺得一股熱血湧到頭頂,眼睛瞬間濕潤了,沈書記和自己素昧生平,就是會議上見麵點個頭打招呼的程度,竟然如此信得過自己,士為知己者死,還有啥說的!

“報告沈書記,我堅決服從組織安排,組織指到哪裏,我就打到哪裏,絕沒有二話!”徐功鐵將胸膛拍的啪啪作響,豪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