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裏站著的正是27專案組的刑jing們,副組長萬旭東和韓光,還有從省廳和江北公安局抽調的數名jing幹力量,雖然都是便衣打扮,但那股刑jing獨特的氣質卻是掩蓋不住的。

劉漢東扭頭便走,前麵是防火通道,走那裏才有一線生機。

韓光眼疾手,一把將他拽回了電梯,江北奔雷手的名聲不是吹出來的,劉漢東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硬是逃不掉,其餘幾名jing察迅速撲上去,抱腰抱腿擰胳膊,將劉漢東死死按住。

負責看管他的jing察氣喘籲籲跑過來,見狀有些納悶,這些人來幹什麽。

於欽捂著流血的鼻子過來了,氣急敗壞道:“把他銬起來,上腳鐐!”走近一看,來的是萬旭東和一幫不認識的jing察,頓時jing惕起來:“你來幹什麽?”

“把人帶走。”萬旭東道。

“你們不能帶走我的犯人,他是10.20特大案件的嫌疑人。”於欽擺出支隊長的架子,氣勢洶洶吼道。

萬旭東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於欽辦案沒啥水平,隻會玩刑訊逼供那一套,在刑jing圈子裏名聲很臭,隻是仗著詹樹森的提攜,去年才破格提拔成支隊長的。

“現在10.20案件歸我們27專案組辦理。”萬旭東昂然回答。

“什麽27專案組,詹局長知情麽?”於欽情急之下,把詹樹森已經被免職這茬忘了。

“詹樹森已經不是局長了,27專案組是市局成立的,常務副局長沈弘毅同誌親自擔任組長,我和韓光同誌為副組長,涉案一些人員,證物都歸我們,於支隊,這裏沒你的事了。”萬旭東冷冷說道。

於欽隻能幹瞪眼,眼睜睜看著劉漢東被帶進電梯,忽然想起自己還安排了幾個手下在醫院門口待命,趕緊打電話。

電梯裏,韓光看到劉漢東嘴角流血,問他:“於欽打你了?”

劉漢東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嘴角流血是剛才激烈掙紮造成的,和於欽關,但於欽確實揍了他一頓,這個仇他記著呢。

來到樓下,幾個於欽的手下堵住大門,橫眉怒目,躍躍yu試,大有搶人的意思。

萬旭東早有防範,抬起胳膊對手腕處的對講機麥克風說了句什麽,不到二十秒鍾,從外麵進來十餘名特jing,全都是一米八五以上的彪形大漢,戴著頭盔蒙著麵罩,手持防暴霰槍,殺氣騰騰的。

從另一部電梯追出來的於欽見狀便泄了氣,人家有備而來,連特jing都帶來了,就別想頭緒了。

劉漢東被帶上一輛黑sè塗裝依維柯jing車,這是從巡特jing支隊借的車,負責看押犯人的也是以前特jing大隊的同事,想到幾個月前自己也穿著這身衣服坐著同樣的依維柯執勤,今天卻成了階下囚,劉漢東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jing車開往醫科大附院,劉漢東依然回到這裏繼續診治,專案組加派人手全麵監護,韓光親自給劉漢東做了的筆錄。

“劉漢東,咱們是老熟人了,就不用廢話了吧,你是條漢子,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幹了什麽,我們也都掌握了,現在請你回憶一下事發經過吧。”韓光拿著筆開始記錄,沒問什麽姓名年齡籍貫,直接進入程序。

“我在工地躲避張宗偉的追殺,馬淩來找我,然後詹子羽和那個黑胖子綁了辛曉婉做人質,突然出現,形成對峙,隨後張宗偉也出現了,我們互相開槍,場麵很亂,我擊中了詹子羽,詹子羽也打中我好幾發,我注意力集中在這邊,張宗偉那邊怎麽打得真沒留意,槍戰之後,他們都倒下了,我們剛要撤離,張宗偉又爬起來拿著刀撲過來,馬淩替我擋了一刀,然後我把張宗偉捅死了,事情大致就是這樣經過。”劉漢東說,這幾天他仔細梳理了一下回憶,所言都是事實,除了最後一句,沒有任何杜撰。

案件發生後,韓光和萬旭東是最先趕到現場的,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刑jing,憑著蛛絲馬跡就能還原場景,工地附近丟棄著馬淩的踏板摩托車,一輛殘疾人三輪車,上麵還留著張宗偉的私人物品,憑此可以判斷出張宗偉是跟蹤馬淩來的,而詹子羽和魏煒浩則是乘坐汽車前來,辛曉婉人已經被紀委帶走,暫時沒有口供,但痕跡會說話,她遺留在現場的那口旅行箱附近,找到廝打掙紮痕跡,也證明她確實是被詹子羽綁架。

其實案件很簡單,就是一幫人互相對shè,但為什麽有這麽深的仇恨,槍械從哪裏來,這才是需要深究的。

“你和馬淩所持的手槍,是從哪裏弄的?”韓光直接發問。

劉漢東不假思索道:“搶的,從張宗偉那裏搶的。”

“詳細說說。”韓光道。

“我的汽修廠被人砸了之後,暫時沒事做,就跟江北電視台的白記者幫忙當助理,她做了一台暗訪節目,調查詹子羽和李隨風的地下假酒廠,我在碼頭附近調查的時候遇到張宗偉的阻撓,差點被他打死,我搶了兩把槍防身,誰也沒告訴,後來張宗偉誘捕我,又幹了一仗,他的腿是被我打瘸的,所以一心報複我……”

“為什麽不報jing,而選擇私藏槍支藥,你當過jing察,應該知道這是犯法的。”

“哼哼,詹家父子一手遮天,我報jing不是找死麽,他們正在追殺我,我手裏沒槍可不行,韓大隊,換了你,你又會怎麽做?”

“好了,不談這個,說說你和辛曉婉的事情,詹子羽為什麽用她要挾你?”

“我睡過辛曉婉……金沐塵不雅視頻,是我搞出來的,後來金沐塵找詹子羽追殺辛曉婉,是我救了她,說來也是我害了她,當然有義務救她,我壞了詹子羽的事兒,還打傷他的手下段二炮,所以他要殺我泄憤……”

韓光筆走龍蛇,記錄的很,劉漢東很敞亮,除了搶劫賭船那一塊掐了沒說,其他的竹筒倒豆子,全說了。

“張宗偉的兒子突然撿了幾十萬,買了輛科邁羅,他們家老太太也撿了一筆外匯,這事兒是你幹的麽?”韓光問道,此前他已經收集了很多線索,疑犯說沒說實話,他一眼就能看出。

“不是,你看我像有幾十萬亂砸的人麽?”劉漢東道。

“我看不像。”韓光笑笑,“不過也說不定。”

與此同時,馬淩也在接受專案組的再一次訊問,她的供詞和劉漢東完全能對上,除了最後一段,她堅持說是自己殺了張宗偉。

jing方迅速展開調查,主要調查槍械來源。

不查不要緊,一查全是事兒。

詹子羽所使用的捷克造cz75九毫米自動手槍,來源竟然是公安局倉庫!這把槍是緝毒大隊在一次行動中所繳獲,沒收入庫,後來不知道怎麽地就落到詹子羽手中,專案組特地請繳獲這把槍的緝毒大隊長耿直前來辨認,耿大隊翻來覆去看了看說:“沒錯,就是這把槍,當時毒販用槍指著我的頭,要不是我躲得,就沒吃飯的家夥了。”

魏煒浩的六-四式手槍,確定是鐵路公安處失竊jing槍,並且在魏煒浩家裏發現了原配槍套,槍綱和備用匣,加確定就是他偷的槍。

張宗偉所用的三把槍,兩把土造拐杖槍一把仿五四,經鑒定是本地所謂“槍神”老邢所生產,jing方前去抓捕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不過發現一些鋼管木材坯子和半成品,經比對和三把土槍材質相同。

最重要的是劉漢東和馬淩所持的兩把巴西造陶魯斯pt92九毫米自動手槍的來源問題,專案組動用jing兵強將一查到底,終於獲得線索。

去年夏天,jing方曾在淮江中發現一具屍體,後腦中,手腳被縛,疑似被黑社會處決,這人是遠近聞名的賭鬼,家裏幾百萬財產都被他糟蹋光了,還欠下一屁股債,這案子是頭疑案,至今沒有偵破,而經過道比對,正是劉漢東手中的槍所發shè。

案件發生時,劉漢東還在部隊服役,顯然不是他做的,而根據各方麵信息顯示,張宗偉幫詹子羽打理一家水上賭場,很是盡職盡責,兢兢業業,曾經親自下手處理過欠債不還的賭客。

而且,這家水上賭場不久前曾被洗劫,這也是張宗偉和詹子羽鬧翻的重要原因,據說懷疑是內鬼幹的,也有人說是劉漢東幹的,因為詹子羽曾發出百萬懸賞令要劉漢東的腦袋,總之撲朔迷離,在當事人已經死亡和腦癱的情況下,基本不可能查出真相。

專案組南下廣東,在汕頭發現了被詹子羽轉賣的賭船,由於當地jing方不配合,取證很難,铩羽而歸,不過收獲也是有的,證實了詹子羽確實在從事非法賭博。

……

劉驍勇和水芹找不到劉漢東,走投路,求告門,困守在旅館裏等待消息,可憐戎馬一生的老人,九十多歲還要勞累奔波,水芹看了都心疼,說爸您還是回去吧。

“不找到東東,我人回去心還在這邊。”劉驍勇搖頭。

“要不,您看看老部下,老戰友能幫什麽忙麽?”水芹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她隻知道公公以前當過軍分區司令,還是離休幹部,應該有些老關係。

劉驍勇長歎:“我是地下黨,又是起義將領,本來就是後娘養的,五五年才授了個中校,轉業到地方當糧食局副局長,又攤上文革,六七年姐夫叛逃,全家受牽連,七十年代末才平反,我那些老部下,沒被整死的也病死了,隻剩我一個老不死的,老部隊早整編掉了,我能找誰去?”

老人家長籲短歎,忽然水芹的手機響了,竟然是韓光打來的,說劉漢東目前沒事,正在醫院治療,案情也基本查清,沒想象的那麽嚴重,起碼可以保證不會是死刑,你們別擔心,先回家吧。

可是家長怎麽放心回去,苦苦哀求一番,終於打動韓光,來到醫大附院遠遠的探視劉漢東。

劉漢東和馬淩在一起,經專案組特許,他倆得以見麵,手挽手並排坐著輪椅看夕陽。

遠處樹下,已經康複的辛曉婉看著這一對戀人,黯然離去,回到紀委車上,向劉國驍要了一張紙一支筆,匆匆寫了一段話。

“請幫我轉交給他。”辛曉婉將紙疊起來遞給劉國驍。

有jing察監視著,劉漢東沒有和馬淩說什麽,隻有眼神的交流,五分鍾後,馬淩被推走,劉漢東也回到了病房,負責看管他的便衣jing察遞過來一張稿紙:“有人給你的信。”

劉漢東展開來,這是一張紀委用信箋,上麵用簽字筆寫了一首詞,字跡娟秀飄逸,翩翩而飛。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

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

莫問奴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