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海寧的哭腔,王世峰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中把佛祖上帝真主玉皇感謝一個遍,謝天謝地,大吉大利,隻要人沒事兒,其他都是次要的。

不過被人欺負了也不是小事,中文博大精深,每個詞都能找出不同解釋,被人欺負了可以理解為被人毆打了一頓,也可以理解為被人侮辱了,王世峰又緊張起來,問海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聽筒裏隻有哭聲,這死孩子說啥都不肯吐露。

完了完了,孩子八成被人侮辱了,王世峰拳頭捏的啪啪響,一邊拿著手機安慰海寧,一邊招呼人送自己上岸,開車回家。

王世煌匆匆而來:“大哥,北岸發生爆炸,遍地警察,不知道和小寧有沒有關係?”

王世峰衝他晃晃手機:“寧兒已經到家了。”

“大哥你這就回去麽,我給你安排車。”王世煌擔心大霧天出現交通意外,從附近工地調了一輛自卸王送大哥回家,大貨車高大威猛,噸位大馬力強,公路上見誰滅誰,隻要不遇到裝甲車,再惡劣的天氣都不怕。

四十分鍾後,王世峰回到了尚風尚水,這一路上舉著手機就沒放下,胳膊都麻了,海寧抱著電話哭個不停,可見這回真的是被欺負慘了。

大門打開,王世峰快步走進來,坐在沙發上的海寧看到爸爸來了,這才丟下電話撲過來,紮進他的懷抱哇哇大哭,眼淚在髒兮兮的臉上衝刷出一道道痕跡來。

“讓爸爸看看。”王世峰捧起海寧的臉,不禁大吃一驚,孩子兩頰各有一個掌印,四道指痕清晰無比,微微隆起,整個臉都腫了一圈,難怪寧兒哭的這麽淒慘。

“告訴爸爸,誰幹的!”王世峰後槽牙咬碎,太陽穴附近血管突突直跳,這是要發飆的前奏。

“劉漢東打的我,他還罵我,說我是野種,二椅子陰陽人。”海寧趁機添油加醋,“爸爸,你一定得弄死他!”

“他就光打你罵你了?”王世峰皺眉問道。

“這還不夠麽”海寧瞪大了眼睛。

王世峰將他推開,仔細觀察,海寧為了讓父親見到自己淒慘的一麵,保持了原汁原味,連臉都沒洗,頭發灰蒙蒙的,裏麵全是灰燼,小臉髒兮兮的比乞丐還不如,身上用兩個字可以形容,髒,臭,最離譜的就是腳上綁了倆娃哈哈的塑料瓶,踩滿了汙泥雜草。

“寧兒,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掉江裏了麽,誰救得你?”王世峰知道孩子這副慘象,背後故事一定很多。

海寧眼珠一轉:“爸爸,你不知道,遊艇翻船就是劉漢東搗的鬼,他想害死我,要不是我會遊泳一口氣遊到岸上,這回就淹死了,他又跑來追殺我,想綁架我勒索你,幸虧我機靈,找個機會跑了。”

王世峰眉頭更深,他對自己這個兒子太了解了,滿嘴跑火車,沒半句實話,不過孩子今天受了不少罪是真的,就不揭穿他了。

“好了,你先去洗澡換衣服,這一身臭的。”

“爸,你答應我,弄死劉漢東個逼養的。”

“好了,你先去洗澡,回來再說。”

“不行,你先答應我。”

“爸爸答應你,一定要劉漢東好看。”

海寧足足洗了兩個小時才從浴室出來,身上幹淨了,臉還淤青著,劉漢東這兩巴掌打得實在太親切了,王世峰心裏火大,不管事實真相如何,這口氣一定要出。

……

今夜沈弘毅充分體會到劉飛的精力之旺盛,淩晨兩點鍾他要求召開現場調度會,把北岸新區的區委書記、區長、副區長、公安分局長,港務局航運管理局負責人等相關人員全都召集到港區辦公室,限令半小時必須到。

會議室內氣氛很緊張,劉飛不苟言笑,沉默無言,他身後站著一個黑鐵塔般的漢子,身高足有一米九,雙手交叉放在褲襠前,如同一尊巨靈神,據說這人是劉市長從部隊挑選的司機,特種兵出身,負責領導的人身安全,功夫相當了得。

區委書記穿著睡衣就到了會場,港務局的相關負責人也都到了,就差區長了,劉飛抬起腕子看看手表,道:“不等他了,現在開會。”

說是開會,其實是聽他訓斥,劉飛一口純正的普通話,訓起人來字正腔圓,大家不敢低頭,又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隻能苦著臉硬挺著,足足訓了十五分鍾,區長才姍姍遲來,進來就道歉:“劉市長,對不起,霧太大,我等司機過來接我,耽誤了時間。”

劉飛敲著桌子說:“如果美國人趁大霧天發動襲擊,咱們就不打仗了?在座的都能按時到,就你做不到,你怎麽就比別人特殊?還等司機來接你,你自己不會開車?怕出事你不會騎自行車,實在不行你不會自己走路!”

區長一張老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五十歲的人了被訓的跟三孫子一樣,實在下不來台。

“開會都不能按時到,你也別幹了,就地免職吧。”劉飛一句話就把一個區長給免了,在座眾人都露出驚恐目光,這新市長果然是雷霆手段。

“還站著幹什麽,等我請你出去麽?”劉飛得罪人得罪到底,將失魂落魄的區長驅逐出了會議室,繼續開會。

“據我了解,今晚上出了好幾起事故,淮江裏有撞船,庫區有人搞恐怖活動,炸了房子傷了人,流氓團夥肆無忌憚,殺人放火,你們北岸新區還是**的天下麽,公安機關是擺設麽,我很懷疑你們中的某些人是犯罪分子的保護傘!”

劉飛說話極不客氣,公安分局長額頭上滲出汗珠,叫苦不迭,北區的治安情況是複雜了些,但是公安人員總不至於給黑蛇這樣的小地痞充當保護傘,但他不敢頂撞劉飛,生怕也被就地免職。

沈弘毅幹咳一聲:“劉市長,我打斷一下。”

劉飛眉毛一挑看向他:“弘毅同誌有什麽意見?”

沈弘毅正色道:“庫區是防火重點保護地區,居然發生如此嚴重的縱火案,公安機關疏於防範,工作不到位,我檢討,王局長你先停職吧,等候處理。”

分局長老王如同被抽了筋一樣無力癱在椅子上,不過相比區長他還算幸運的,停職和免職意義不同,隻是暫時停止履行職務,說不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但沈弘毅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老王是詹樹森一係的人,局裏早想拿下他了,隻是礙於他和傅局長關係好,一段時間內不想動他,這次借著劉飛發飆的機會順帶著把他停職,讓局紀委查他的老底子,這種人不查則以,一查滿屁股都是屎。

劉飛繼續開會,慷慨陳詞,大家強打精神聽他訓話,一直說到淩晨四點鍾才散會,眾人各自歸去,劉市長坐上了自己的銀色奧迪,看了看外麵依然濃厚的大霧,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在微博上,題目叫“都市夜歸人”。

沈弘毅沒回去,直接坐鎮派出所等候審理結果,警方連夜審問,案情水落石出,黑蛇等人吃燒烤的時候遇到劉漢東,雙方起爭執發生繼而發生鬥毆,黑蛇團夥他劉漢東等三人鎖在小鋪裏打算活活燒死,可是不料發生爆炸,反被砸傷。

又是劉漢東惹的禍,沈弘毅嘴角勾勒起一絲笑紋,這個小子還真是自己的幸運星。

“為了一點爭執就要把人燒死,這個黑蛇還真是夠黑。”沈弘毅冷笑道。

派出所長解釋道:“黑蛇之所以要幹掉劉漢東,是因為楊竹鬆出價五十萬,要卸劉漢東的胳膊,道上都知道。”

“楊竹鬆,混碼頭的吧,公然懸賞傷人,這是向公安機關叫板啊。”沈弘毅心裏打定主意,明天就讓刑警隊抓楊竹鬆的證據,把他辦了。

至於黑蛇,縱火罪都便宜他了,妥妥的殺人未遂,危害公共安全,這輩子怕是要在牢裏度過了。

沈弘毅親自部署,開展一次嚴打行動,代號利劍,集中打擊北岸港口貨場區域的欺行霸市,流氓地痞,行動為期一周,市局調特警大隊給予支援。

……

天亮了,劉漢東送舒帆和佘小青上學,兩人很默契的沒有提及昨夜驚魂,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送她們到了學校,劉漢東跑去電子市場買了兩部手機,其中一部是三防手機。

剛把sim卡裝好,短信就接二連三跳出來,除了廣告信息和馬淩發的之外,還有一條居然是沈弘毅發的,讓他回電話。

劉漢東遲疑一下,決定回電,沈弘毅是公安局常務副,真想找自己是躲不過的,八成是為了昨晚的事情,估計爆炸死了人,自己又要背黑鍋了。

電話打過去,是沈弘毅親自接的,態度和藹而堅決:“劉漢東,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說完就掛了。

劉漢東驅車來到市公安局,第一次到這兒來還是帶舒帆報案,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驚險曆程曆曆在目,不禁令人唏噓。

門口保安盤查很嚴,劉漢東報了名字,一路暢通,來到局長辦公室外等了半小時,沈弘毅開完會出來,招呼他進屋,親自倒了杯純淨水遞過來。

“劉漢東,昨晚上你去哪裏了?”沈弘毅開門見山。

“是他們要燒死我,我什麽都沒做,我有證人。”劉漢東也不拐彎抹角。

“咱們不說這個,案情已經查清楚,你是受害者,隻需要到時候做個證人就行,我請你來是談另一件事情。”

“你說。”

“我想請你當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