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村裏,花和火是大姓,人多勢眾,盤根錯節,花豹四十來歲,十年前從監獄裏出來就開始幹土方買賣,那時候房地產事業剛起步,遍地都是黃金,找幾個混混把工地的大門一堵,威脅對方必須用自己的車運土方,拉沙子,錢嘩嘩的進賬,一年半載就成了大款,從勞改犯變成村裏有頭有臉的角sè。最

花豹成立了一家工程公司,旗下不但有十二輛渣土車,還有三台挖掘機,生意做得不大不小,在東南郊這一帶頗有些能量,公司設在一棟自建小樓裏,圈了很大的院子,養了幾條藏獒,一方麵是為了看家護院,一方麵也是身份的象征,能玩得起純種藏獒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天sè已晚,鵬程工程公司的樓內依然燈火通明,汽車進進出出,一輛寶馬530駛到樓前,後門下來一個一米七出頭的漢子,禿頭金鏈,鱷魚皮帶,渾身上下散發著暴發戶與社會大哥的雙重氣質。

花豹用力關上了車門,寶馬5係厚悶的關門聲讓全樓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們都知道花老板心情不好,因為和人搶生意吃了大虧,對方是世峰集團,花豹的勢力比人家還差了幾個檔次,所以隻能打掉牙往肚裏咽,這會兒心情正不好呢,誰也不敢惹他不痛。

大門外,山炮看著那輛寶馬車道:“那是花豹的車,他回來了。”

“走,找他去。”劉漢東道,那把剁骨頭的大刀就別在他的腰間。

走到門口,門衛老頭看了一眼:“屠老板,你來找誰啊?”

老頭經常去吃狗肉,認識山炮。

“哦,我來找花老板有點事。”山炮遞上一支煙。

“花老板正生氣呢,今天不是時候。”門衛老頭好意勸道。

“急事,沒法等。”山炮道。

“那你上去吧。”老頭一擺手,這種公司管理很不正規,請的都是本村親戚,亂七八糟什麽人都有,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也都是些司機、cāo作手之類,劉漢東和屠洪斌的氣質與他們相似,走在樓裏並不惹人注意。

鵬程工程公司的樓隻有三層,每層八間屋,裝潢用了很多仿紅木和金sè玻璃,門上都掛著有機玻璃的標牌,什麽工程部、業務部、財務部,總經理室在第三層,很好找,走廊裏空一人,屋裏傳來花豹打電話的聲音:“我不管那些,你馬上給我辦好,敢晚點信不信我削死你!”

劉漢東一把捏住門把手,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這間屋麵積很大,鋪著地毯,供著關二爺,空氣裏一股香火氣,花豹正坐在大班台後麵打電話,看見兩人進來,掛上電話,瞪眼問道:“幹什麽的?”

劉漢東往門口一站,並不說話,山炮走過去道:“花老板,我是鐵渣街上開狗肉館的,今天我的店讓你內弟趙玉峰砸了。”

花豹打斷他道:“趙玉峰砸你的店,你找他去,找我幹什麽?”

山炮道:“趙玉峰靠的是你,我不找你找誰。”

花豹不耐煩的點上一支煙,道:“**的你少腦子啊,跑老子這兒找不痛,剛子!”

“來了!”一個年輕人應聲而入,被站在門旁的劉漢東一膝蓋頂在肚子上,當場疼的蹲了下來。

劉漢東從背後拔出大菜刀拋了過來,山炮一伸手接住,冷森森的菜刀在燈光下顯滲人。

”**的在我跟前玩刀,你當我嚇大的,往這兒砍,來來來。”花豹扯開自己的夢特嬌t恤,露出滿是傷痕的肌肉,不過肚子上肥膘滾滾,傷疤隻能代表過去了。

山炮拎著菜刀道:“花老板,我好好地和你說,你不給我臉,我也不給你臉了,你小舅子趙玉峰摸我媳婦的屁股,我揍了他一拳,本來兩清了,可他帶了三車人把我的店給砸了,我吃飯的家夥沒了,我屠洪斌在江北也是有名有姓的一號人物,混到今天連媳婦都保不住,我***還混個屁!”

說到這裏,狠狠一刀剁在大班台上,刀鋒陷入紅木桌麵很深。

花豹抽著煙,長長吐出一口煙,掐滅煙蒂:“我和你說過了,趙玉峰是趙玉峰,我是我,兩碼事。”

山炮道:“趙玉峰要不是仗著你撐腰,他能這麽橫?我不找他,就找你,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給你一個說法。”

花豹沉思一下,拿起電話:“趙玉峰,狗ri的你給我滾過來,現在!”

趙玉峰也是本村人,就住在鐵渣街上,這會兒正在附近ktv吼歌,今天下午和人打架吃了虧,他已經安排了兩個人帶著汽油去狗肉館放火,就等著聽消防車的jing報聲了。

消防車沒來,姐夫的電話先到了,喝令他立刻趕過去,趙玉峰醉醺醺的下樓,開著自己的二手奧迪來到鵬程公司樓下,順口問門衛老頭:“老張,誰在我姐夫屋裏?”

“哦,街上狗肉館老板找來了,還帶了個小夥子,說找花老板急事。”

趙玉峰jing惕起來,上了三樓,躡手躡腳過去,從門縫瞄過去,隻見姐夫的桌上嵌著一把大菜刀,他頓時醒悟,撒腿就跑,邊跑邊喊:“來人!出事了!”

雖然是晚上,公司裏還是有不少人的,一樓休息室裏十幾個司機正在打牌,聽見喊聲立刻抄起家夥上樓,趙玉峰打開籠子,將兩條藏獒牽了出來,眾人急忙避讓,這種蠢物隻認識喂養它的人,見誰都咬,不分敵我。

一幫人和兩條藏獒上了三樓,奇怪的是,平時囂張跋扈六親不認的藏獒這會兒跟見了閻王一般,怯懦的嗚嗚叫著直往後退。

它們是聞到了屠洪斌身上的屠夫味道,再厲害的猛犬,遇到屠狗之輩也隻有瑟瑟發抖的份兒,這是天敵。

仗著人多,趙玉峰領著人進了辦公室,見花豹正威嚴的坐在大班台後麵,並沒有刀子架在脖子上,屋裏站著兩個人,正是山炮和劉漢東,而花豹的保鏢剛子,卻一臉痛苦蹲在地上,那一膝蓋太狠了,到現在他都沒緩過來。

“趙玉峰,你過來。”花豹沉聲道。

趙玉峰略有遲疑,還是走了過去。

花豹揮起巴掌就削他:“cāo你姐的,工地上的事兒不管,盡給我惹麻煩,摸人家媳婦是吧,砸人家店是吧,出息了是吧,我cāo你姐的!”

趙玉峰抱著頭,不敢躲避,任由姐夫亂打一氣。

打完了,花豹坐了回去,道:“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不要再去找人家麻煩。”

趙玉峰道:“知道了。”聲音有些弱,因為他已經聽見了遠處消防車的jing報聲。

花豹沒注意這些雜音,拿出一支煙來點上,對山炮和劉漢東道:“事情我已經解決了,現在說說你倆的事兒吧。”

山炮道:“你說。”

花豹道:“我姓花的好歹在這一片也有點名氣,你倆個拿著刀子到我辦公室,砍壞我的辦公桌,打傷我的員工,還嚇唬我,這筆賬咱們盤盤。”

劉漢東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煙盒,抽了一支自己點上,道:“怎麽盤,你劃出個道道來。”

花豹勃然變sè道:“賠我十萬塊錢,少他媽一分錢都不行!”

劉漢東冷笑:“豹哥肯定還有另一個解決方案吧?”

花豹道:“有,就是留一隻手在這兒。”

趙玉峰等人摩拳擦掌,虎視眈眈。

劉漢東哈哈大笑,對山炮道:“有個事我不大明白,山炮哥你幫我盤一盤。”

山炮不明所以,但他很懂得捧哏的道理,答道:“你說說看。”

劉漢東道:“世峰集團你知道吧,他們的保安主管古長軍的弟弟,是讓我給弄死的,古長軍找了八個殺手來對付我,就在鐵渣街108號院裏,噴子長火手榴全有,我帶著手銬都能弄死他們五個,還有倆見幹不過我,轉臉就跑了。”

眾人聽的目瞪口呆,這件事江湖上早有傳聞,因為案發地較近,就在鐵渣街上,這一片的混混都知道,確實是動了槍的大事件,而世峰集團的保安主管古長軍,是花豹恨之入骨的仇家,古長軍的死訊傳出的時候,花豹大宴手下,喝的酩酊大醉,沒想到這樁大案,居然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做下的。

山炮問道:“那古長軍也是你弄死的?”

劉漢東道:“那倒不是,我就是闖到世峰集團大樓裏,用一把空槍逼退了他們三十多個保安,把古長軍抓到了公安局,他的死和我沒關係,應該是自己人滅口。”

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唾沫,跟聽評書似的。

山炮又問:“那世峰集團能善罷甘休?”

劉漢東道:“那肯定不能了,他們把我告了,說我毀壞財物,公安局拘留我半個月,王世峰派了五個殺手到看守所想弄我。”

“然後呢?”趙玉峰忍不住問道。

“然後都讓我送進醫院了,急診。”劉漢東道,轉頭問山炮:“你幫我盤盤,按照豹哥的價碼,世峰集團該管我要多少賠償?”

山炮道:“要你一條命都不多。”

劉漢東打了個響指:“一點都不錯,要我的命都不多,所以我這條命隨時隨地都可能報銷,你說我還有啥可怕的?”

說完,將煙蒂掐滅在大班台光潔比的桌麵上,兩手扶著桌子,盯著花豹問道:

“豹哥,要不你再盤盤,十萬塊能少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