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見老支書如此激動失態,趕緊詢問是誰打來的電話,朱廣銀說是上午遇到的大領導,據說是個部長哩。

“是哪個部的部長?”有人興奮無比的問道。

朱廣銀剛才光顧著激動了,也沒細問,他大手一揮,威風凜凜道:“不管哪個部,省部級都是一樣大的,這回咱是遇上貴人了,韋部長說明天讓司機接咱們去匯報情況,不行,我得去置辦一身行頭,穿著迷彩服和解放鞋去見部長可不大禮貌。”

大夥也都起哄要去買衣服,買什麽金利來夢特嬌傑克瓊斯,什麽好買什麽。

朱廣銀皺著眉頭說:“瞎嚷嚷什麽,部長是你們隨便見的麽,哪能一窩蜂都去,選兩個人跟我去見個世麵就行。”

又對劉漢東說:“兄弟,你也是個有福的,讓部長的車碰了,這回可露臉了。”

劉漢東隻顧傻笑,啥也不說。

正好手機響了,劉漢東出去接電話,是韋生文打來的:“兄弟,你想弄多大場麵?”

劉漢東膽戰心驚:“你能弄多大?”

韋生文說:“要不把你這些朋友拉海裏遊覽一圈?我北京的資源還是很多的,別說你這幫農民朋友了,就是地方上的廳局級幹部,照樣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劉漢東說:“就一般標準吧,我兜裏錢可不多。”

韋生文說:“放心,都是朋友,給成本價,事後結算,你就瞧好吧。”

朱廣銀等人今夜無眠,卻不知有一幫人卻被他們搞的徹夜難眠,這就是近江市朱莊辦事處和區政法委、維穩辦的一幫接訪人員,以及京都振武護衛中心王海經理,他們都在尋找朱廣銀等人的下落,尤其是王海,恨得牙根癢癢,他手下六名保安骨折,這個梁子結大了,他發誓要抓到凶手,直接打殘才算完。

振武護衛中心是專門承接截訪業務的黑監獄,有保安上百名,郊區破廠房一座,汽車十餘輛,每年光業務收入幾千萬,其實這趟活兒也是老板朋友的朋友介紹的,收費便宜,給的友情價,沒想到玩了一輩子鷹,卻被小家巧啄了眼,搞的王海被同事奚落的很沒麵子,若是被京城權貴欺負了也就忍了,可外地訪民也敢蹬鼻子上臉,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個場子要不找回來,王海就沒臉在圈裏混了。

黑監獄有自己的信息來源,北京雖大,訪民卻是紮堆的,就那麽幾個地方,找旅社一查登記就能把人揪出來,王海動用了分局的關係,很快就查到了劉漢東等人的下落,住在東莊某地下室,知道地方就不著急了,打電話喊人吧,約了十幾個東北籍的大漢,都是一米八以上刺龍畫虎禿頭掛金鏈子的刀槍炮,預備了兩輛金杯大麵包,明兒一早去拿人。

接訪人員來了十五名,這年頭基層公務員的日子也不好過,出差補助微薄,住不起賓館,隻能住旅社,家裏打來電話,告訴他們訪民住在什麽位置,帶隊的決定,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接人,畢竟這裏是首都,不是近江,鬧出點事情來不得了,總之要低調再低調。

……

早晨六點多種,王海帶著兩輛車殺到東莊上訪村,直奔劉漢東等人棲身的小旅社,進去一問,服務員說那八個人昨天晚上退房走了,問去哪兒了,回答不知道。

王海毛了,發話說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幫丫挺的翻出來,開著車在附近轉悠,一家家旅社找過去,找了二十分鍾,還真被他發現了。

劉漢東等人正站在胡同口等車呢,昨晚上朱廣銀聽了劉漢東的勸告,臨時換了地方住,防的就是黑保安,有幾個人嫌麻煩還不願意換地方,沒想到這一招還真靈驗了。

“就是他們,給我上!”王海一招手,十幾個東北大漢立刻撒丫子狂奔過去,劈裏啪啦腳步聲響徹胡同,買早點的居民嚇得靠牆站著,生怕撞到。

與此同時,近江接訪的也找過來了,他們的情報來源是近江警方提供的手機定位,和王海他們前後腳從那家旅社出來,同樣無功而返,在路上溜達呢,領隊眼尖,一眼瞅見了朱廣銀。

“在那兒呢,趕緊過去!”近江牌照的瑞風旅行車趕緊開了過去。

朱廣銀等人還沒察覺危險,正說說笑笑,翹首以待呢,韋部長派來的專車很準時,七點差兩分遠遠地過來了,是一輛京a牌照的豐田考斯特。

眾人正要上車,忽然聽到異動,胡同兩頭一邊是十幾個威武大漢猛衝過來,一邊是近江牌照的旅行車風馳電掣而來,不用人招呼,幾個人迅速上車,司機小夥很淡定,還不忘叼上一支煙點燃了,說聲坐穩,一踩油門考斯特就竄了出去。

豐田考斯特不愧是上百萬的麵包車,跑起來真夠快,東北大漢們肺管子都跑斷了也沒追上,一個個累的跟死狗似的,將鋼管鐵棍丟在地上,卷起t恤露出黑黝黝的大肚皮蹲在地上喘粗氣,王海一手扶著膝蓋,一手打電話,兩輛金杯大麵包很快開了過來,弟兄們上車繼續追。

近江接訪人員乘坐的瑞風旅行車倒是死死跟上了考斯特,北京的交通擁堵的夠嗆,考斯特上了大路根本跑不快,就在車海中不緊不慢的向前開,過了一會兒,後視鏡中出現了王海等人的金杯麵包車,車窗裏探出幾棵光溜溜的肉瘤腦袋,指著考斯特破口大罵。

司機小夥心情似乎很愉快,問劉漢東:“招惹的人不少啊。”

劉漢東淡淡一笑:“一幫慫貨而已。”

朱廣銀等人卻嚇得不輕,緊緊抓著扶手,不時回頭張望。

考斯特七繞八繞,既沒被人追上,也沒把後麵三輛車甩下,從永定門上二環繞到蓮花池東路,右拐上羊坊店路,快到複興路的路口時,右邊有個挺排場的大門,考斯特拐了進去,門口哨兵敬禮放行。

很快三輛車也追了過來,瑞風旅行車不明就裏想往裏闖,被配槍的哨兵攔下,司機探頭出來說:“江東省政府的,進去一下辦點事就出來。”

“沒有車證不許入內。”哨兵麵無表情,堅決製止。

接訪領隊是個軍轉幹部,看出哨兵不是武警,而是陸軍士兵,腰裏挎著手槍,後麵警衛室裏不知道有多少戰士待命呢,硬闖隻有一個結果,沒把訪民接回去,自己先折進去。

首都不是自家地盤,趕緊撤吧,也不敢走遠,就在路邊停著,過了兩分鍾,王海的兩輛車也殺到了,他們被前一個紅綠燈攔住了,不過認識近江牌照的瑞風,知道是來接訪的,王海就過去搭訕了,問怎麽回事。

“他們進這裏了。”領隊一指大門。

王海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京西賓館啊,部隊的地盤,沒通行證根本進不去,這幫訪民手眼通天啊。

可是這口氣怎麽也咽不下,王海決定,蹲守!就不信他們不出來!

過了一會,交警巡邏車來了,喝令他們開走,不然開罰單,沒轍,隻能下來人繼續蹲守,把車先開回去。

朱廣銀等人在大院裏下了車,四下張望,這裏停滿了汽車,大多是軍牌奧迪,靠近大路的牆邊是一溜高大的楊樹,另一側是雄偉的大樓,樓前都有哨兵站崗,司機給他們每人一個紅色通行證,說進出都要別著,千萬不能丟,不然哨兵不讓進。

“這是什麽地方?”朱廣銀怯生生問,雖然在朱莊他算一號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但到了北京,還是被打回原形變成土鱉一隻。

“沒啥,部隊招待所,不接散客的,中央經常在這兒開會。”司機小夥輕描淡寫介紹了一句,帶他們上樓開了四個標間,說你們先住著,別出去,中午就在一樓餐廳吃自助餐,隨時等候領導接見。

朱廣銀誠惶誠恐,諾諾連聲,司機小夥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別送,就在屋裏看電視吧,那幫人在大門口等著呢,放心,他們進不來。

司機走了,大夥兒齊聚到朱廣銀的房間,興高采烈,談論著剛才的追逐。

朱廣銀注意到桌上擺著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等大報紙,再看窗外,對麵就是軍事博物館,東側是不掛牌的部隊大樓,據說是總參大院,有過三年當年曆史的朱廣銀心中興奮而惶恐

距離二百米的大門外,王海正蹲在花壇旁打電話,找人安排自己進京西賓館,可是一時半會聯係不到部隊的關係,公安口的朋友勸他,算了吧,就算進去你能怎麽著?帶一幫東北夥計從京西賓館往外綁人?你喝多了吧,想上明天新聞聯播還是咋滴?

接訪的這幫人也傻眼了,給家裏打電話通報情況,家裏也沒辦法,隻說你們別亂來,等領導協調。

事實上這次接訪是分兩條線進行的,一條是基層政府派員進京,還有一條就是青石高科自己的行動,雙方沒有交集,隻有一個徐功鐵從中協調,消息不通暢是必然的,等了幾個小時,家裏終於來電話,按兵不動。

朱廣銀等人的中午飯是在餐廳吃的,很豐盛,雞鴨魚肉飲料啤酒酸奶敞開了供應,八個人沒敢放浪形骸,因為身畔都是很斯文很得體的幹部,他們隻是盡力猛吃猛喝,吃到肚子溜圓才上樓休息,早上起的太早,又經曆一場驚心動魄的追擊,大家都困了,開了空調睡午覺

朱廣銀睡的很警醒,生怕有人找,果不其然,一點半手機響了,通知他們下樓上車,領導要接見。

趕緊把兄弟們叫醒,忙不迭的下樓,還是早上那輛豐田考斯特,上車以後,跟隨大隊客車打著雙閃出門,門外交警攔住其他社會車輛,放車隊先走。

路邊蹲著的東北小弟問了:“海哥,上吧!別進車隊逼停把人揪下來往死裏收拾!”

王海一巴掌打過去:“信不信我削死你,複興路上搞這個,你不想混了,我他媽還想多混幾年呢。”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讓兄弟把金杯開出來,尾隨車隊而去,直到車隊開進了人民大會堂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