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櫃台裏麵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娘們,她看到攝像機立刻警惕起來,放下手裏的瓜子殼站起來質問:“你們哪個單位的?”

劉飛看到她麵前電腦屏幕上是連連看的單機遊戲,不禁心頭火起,厲聲道:“市政府的,我是劉飛。”

娘們嚇得魂飛魄散,一屁股坐下,結結巴巴說不成句,帶班領導急忙跑過來想解釋,被黑子一把攔下。

劉飛橫眉冷目,在攝影機鏡頭下質問:“現在是不是上班時間?”

“是……可是中午有吃飯休息時間。”娘們徒勞辯解著。

“休息時間你就去休息,坐在辦公場所玩遊戲,群眾看見影響有多惡劣你知道麽?”劉飛語速不快,但是字字如同重錘一般敲在交通局幹部職工心頭。

“我……”娘們汗如雨下,不知如何作答。

劉飛從安傑手裏拿過一份審批表格丟過去:“這個東西,企業來了無數次,你們推三托四就是不給辦,我想問問,到底誰給你的權力,幾次三番的愚弄、耍弄、戲弄群眾?”

娘們隻是一個小小的聘用人員,平時接觸最大的領導就是科長,見到局長什麽的根本不敢往前湊,劉市長親臨現場言辭質問,讓她的精神一下子崩潰了,嚎啕大哭起來:“不關我的事,是牛麗麗不讓辦的,領導發話我不敢不聽啊,我冤枉啊。”

劉飛也愣了,本來隻是想抖一抖威風,沒想到鬧出一個牛麗麗來,這戲碼超出劇本範圍了,他環視左右,大家也都聳肩表示不懂。

好在運管處的處長郝佳輝及時趕到,嚴肅批評了櫃麵人員,讓人將情緒失控的女職員帶走,親自向市領導解釋情況,他早已打好腹稿,一五一十說的條理清楚,出租車公司的業務審批確實麻煩,整套流程走下來要蓋一百多個公章,這不是交通局一家的問題,是近江市行政機關的通病。

郝佳輝親自辦理,不到五分鍾就把交通局這一關的流程走完了,麵對鏡頭侃侃而談,說什麽特事特辦,改進作風,可是鏡頭隻給他幾秒鍾的時間,立刻又轉向了劉飛。

“我希望以後沒有什麽特事特辦,行政機關是服務機構,不是衙門,企業來辦事,要全心全意的給人家辦理,不得拖拉推諉,機關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的四難現象我多次開會批評,可是依然得不到根治,說明什麽?說明有些領導幹部心裏根本沒裝著老百姓……”

說完這些,劉飛示意攝影師關機,問郝佳輝:“牛麗麗在你們局什麽職務?”

郝佳輝趁機給田局長上眼藥,他一本正經回答:“是局辦的打字員。”

劉飛冷笑:“打字員就能發號施令,讓一線工作人員給誰辦事,不給誰辦事,你們交通局還真是奇葩的很。”

郝佳輝道:“劉市長,也怪不得一線工作人員,他們隻是聘用人員,牛麗麗一句話就能砸他們的飯碗。”

劉飛心裏明鏡似得,這個牛麗麗肯定和田局長有一腿,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打住話題,帶著一幹人員離開了交通局。

郝佳輝動起了心思,有了今天的鋪墊,找人實名舉報田局長,把他拉下馬,既為劉市長鏟除了異己,又為自己的仕途鋪平了道路,一舉兩得,對,就這麽整。

劉飛最近沒有對交通局下手的打算,今天特地跑來微服私訪是為了幫安馨出氣而已,他近期要對付的另有其人。

……

當晚劉市長微服私訪交通局的報道就上了近江電視台的新聞直擊欄目,這是劉飛的宣傳班子搞的一個新欄目,開播以來不到一個月,就成為收視率最高的節目,僅次於新聞聯播。

省廳家屬院,交警總隊長朱華標看完新聞直擊節目,心裏就有了底,劉飛專門跑一趟交通局為青石高科辦手續,這說明市裏乃至省裏對綠色環保的電動車行業要大力扶持了,作為交警部門的領導,自己應該緊隨領導腳步才是。

他走到女兒臥室門口,輕輕敲門:“芃芃,出來一下。”

朱芃芃趿拉著拖鞋出來了:“老爸,啥事這麽嚴肅?”

朱華標說:“交通學院要開辦駕校,是不是準備為青石高科新成立的出租車公司提供駕駛員?”

朱芃芃說:“我怎麽知道,這個你得去問當事人。”

朱華標說:“算了,不問了,你告訴劉漢東,按照正常程序走,我們交管局是不會為難他的。”

朱芃芃高興壞了:“太好了,我這就告訴雙雙去。”忙不迭的出門,忘了換鞋又折回來。

朱華標無奈的搖搖頭,拿起淮江日報看起來。

朱芃芃和宋雙同住在一座大院,顛顛跑過去找到宋雙,把情況一說,宋雙說不能便宜了劉漢東,得狠狠敲他一筆。

“對,我要吃韓國烤肉。”朱芃芃說。

宋雙白她一眼:“瞧你這點出息,韓國烤肉有什麽好吃的,起碼日本料理,切,我怎麽也學你了,吃不吃的不重要,劉漢東這家夥答應我去探望孫奶奶,一直沒去呢。”

朱芃芃說:“那先讓他履行諾言。”

於是宋雙給劉漢東打電話說駕校的事情有眉目了,你陪我去探望孫奶奶,我就告訴你怎麽辦手續。

劉漢東日理萬機,忙的跟死狗一樣,哪有空陪宋雙瞎逛,但是駕校的事兒對他來說是殺手鐧,立刻顛顛的去了,三人在鐵渣街上會和,把車停好,步行進了花火村,來到孫奶奶租住的小院。

孫奶奶搬到這裏也快兩年了,昔日破敗的小院如今充滿生機,牆頭上趴著貓,門口坐著看門狗,孫奶奶正抱著一隻邋遢的大胖貓給它捉虱子呢。

三人提著東西走進院子,大群貓狗毫不怕生的圍過來,亂嗅**,其樂融融,孫奶奶還認識劉漢東,說這小夥是好人,誰要是找了他準能過上好日子,邊說邊拍著宋雙的胳膊。

劉漢東趕緊岔開話題:“孫奶奶,您一個人住這麽大院子,養這麽多貓狗,能照顧得過來麽?”

孫奶奶說:“能,貓狗都通人性,不怎麽用照顧的,再說不是我一個人住這兒,還有個人和我一起。”

宋雙奇道:“誰啊,您找了保姆麽?”

孫奶奶說:“不是保姆,是這屋子原來的住戶,晚上經常出來陪我。”

朱芃芃覺得頭皮發炸,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抱著膀子說:“孫奶奶您可別嚇我,我膽小。”

宋雙也毛骨悚然:“孫奶奶,這事兒可不能開玩笑。”

孫奶奶煞有介事道:“誰和你們開玩笑了,是個大姑娘,和你們年紀差不多,穿一身黃軍裝,戴著主席像,紮個大辮子,笑起來可甜了。”

劉漢東皺起眉頭,這副打扮應該是文革時期的紅衛兵,怎麽會半夜出現在孫奶奶家裏,難不成這裏鬧鬼?

“那這個人叫什麽,她都說了些什麽?”宋雙拿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作為新聞係學生,她對這種離奇事件有著強烈的興趣。

孫奶奶說:“不知道叫啥,也不和我說話,就在院子裏晃悠,好像在找人。”

宋雙和朱芃芃對視一眼,俱是驚恐之色。

“持續多久了?每晚都出現麽?”劉漢東問。

“從我搬來就有,不是每晚都來,偶爾來一趟,起初來的時候狗叫,後來習慣了狗也不叫了。”

“那她來了都做些什麽?”劉漢東繼續問。

“到處走走,坐坐,打掃打掃衛生,她最喜歡坐那裏了。”孫奶奶一指朱芃芃屁股下的藤椅,嚇得朱芃芃騰的蹦了起來,臉色刷白。

宋雙努力保持著鎮定,心裏既恐懼又興奮,如果真能被自己拍攝到鬼魂的影像,那就不是普利策新聞獎的事兒了,震驚世界都不嫌多。

劉漢東也很有興趣,打量著院子的格局,琢磨在哪幾個角落裝上攝像頭可以無死角覆蓋,怎麽扯電線,怎麽裝雲台。

宋雙衝他使了個眼色,出門商量,朱芃芃不敢一個人呆在屋裏,也跟著跑了出來。

“你說會不會這院子裏埋著屍體?就像聊齋裏說的那樣,一個妙齡女子被人害了埋在丁香樹下。”宋雙手托腮幫私下打望,猶如女偵探。

劉漢東一指門口的水潭:“那裏也有可能,其實最靠譜的辦法是找村裏人問一下當年的事兒,死一個大姑娘這種事肯定瞞不住。”

朱芃芃插言道:“我看是孫奶奶一個人太久了,精神分裂,帶她去醫院找個精神科的醫生看看才靠譜。”

正說著,一陣陰風嗖嗖吹過,朱芃芃簡直一秒鍾都不想在這裏呆了,一溜小跑出了村子,上鐵渣街等著去了。

劉漢東說我認識村裏的老人,要不咱現在就去問問,宋雙立刻響應,跑回去和孫奶奶打聲招呼說是買些貓糧來,拉著劉漢東就走。

其實劉漢東也就認識火聯合夫婦,來到火家,問起孫奶奶住的那個小院有什麽典故。

包玉梅叼著煙摸著麻將,不屑道:“什麽典故不典故的,那就是個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