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軍的困惑很快得到了答案,這幫人根本不是正規軍,他們粗暴無比的將兩人從屋裏拖出去,喝令他們跪在地上,旁邊已經跪了幾個俘虜,蒙麵人用自動步槍挨個朝他們的後腦勺開槍,這是典型的處決方式。

槍聲響起,白的紅的濺了唐建軍一身,下一個就輪到他了,蒙麵人走到他身後,舉槍就打,但是隻聽到撞針的聲音,子彈打光了。

唐建軍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他還沒回過味來,蒙麵人就換了新彈匣,熟練的拉動機柄上膛,再次瞄準了唐建軍的後腦。

項目經理絕望的閉上了眼睛,萬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死在異國他鄉,早知道剛才拚死一搏,還能拉幾個墊背的。

槍聲沒有響起,遠處有人高呼了幾句什麽,蒙麵人放下了自動步槍,至少現在不殺他們了。

這夥武裝人員的裝備明顯強於頭一波綁架者,他們用的是棕紅色彈匣的ak74小口徑自動步槍和美式m4卡賓槍,有人頭上還戴了夜視儀,就連皮卡車上的重機槍也是美式勃朗寧。

又是一批俘虜被武裝人員從屋裏押了出來,當街屠殺,眼睛都不眨照頭一槍,跟飯館裏廚師殺雞一樣利索,不大工夫就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他們才是真正的塔利-班。唐建軍終於明白過來。

塔利-班們屠戮了這個小村莊,不僅殺光了人,還收繳了武器和糧食,然後將唐建國和胖廚子押上一輛蓋著褪色苫布的蘇聯嘎斯卡車,跟在幾輛悍馬車後麵揚長而去。

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唐建軍腿都軟了,再也生不起其他念頭,軟綿綿躺在顛簸的車廂地板上,動也不動了,至於胖廚子,早已精神崩潰,形同行屍走肉。

等車隊消失在夜幕中,劉漢東才從隱蔽處爬出來,剛才激戰的時候他趁火打劫,勒死了一個不知道哪一方的武裝人員,繳獲了一支老掉牙的中國造自動步槍,槍在手,感覺就截然不同,從待宰羔羊變成了猛獸。

戰局很快得出分曉,夜襲者大獲全勝,全殲綁架者,劉漢東搞不懂他們之間的關係,但從獲勝者屠殺俘虜一事可以看出,雙方仇怨極深,如今又添血債,更是不死不休。

唐建軍和胖廚子被抓走了,恐怕凶多吉少,劉漢東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耐,還是決定先保命要緊。

村莊已經被血洗了一遍,已經沒活人了,劉漢東端著槍到處查看,發現屍體清一色全是青壯年男子,沒一個女人,這兒更像是一處營地,而不是村莊,他開始搜集有用的東西,在一棟房子裏找到了吃的東西,烤饢,羊肉、蜂蜜、無花果,ru酪、羊奶,他毫不客氣的狼吞虎咽了一番,吃完才發現地上有一部衛星電話,低頭去撿的時候忽然察覺有人靠近,就地一滾舉槍瞄準。

門口站著一個拿槍的小男孩,正是照顧他們飲食的那個孩子。

小男孩端著老式步槍,眼中似乎還有淚,手在哆嗦。

“別怕,他們已經走了,把槍放下好麽,我先放。”劉漢東盡量保持語調的平和,將槍放在了地上。

小男孩知道他是被綁來的人質,並不是仇人,也放下了槍。

劉漢東不會說普什圖語,兩人隻能用手勢簡單交流,小男孩走到外麵,指著一具中年男人屍體說了些什麽,時不時抬起胳膊擦著眼淚。

“你叫什麽名字?”劉漢東問道。

小男孩聽不懂劉漢東在說什麽,懵懂的搖頭。

劉漢東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劉漢東。”

小男孩明白過來,也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艾哈邁德,哈桑,阿卜杜勒,薩利赫。”

阿拉伯人的名字真長,劉漢東隻記住了第一個名字,艾哈邁德。

估計死者是艾哈邁德的父親吧,劉漢東束手無策,他不懂得穆斯林的葬禮應該如何進行,貿然進行違背了人家的教義可就不好了,不過就這樣暴屍荒野似乎更為不妥,他想了想,還是將屍體搬回了屋裏,擦幹淨血跡,用毛毯蓋上了。

這部黑色外殼的衛星電話外形像是對講機和早起諾基亞手機的結合體,天線很粗,可以抽出拉長,可以轉向,型號是iridium9575,屏幕是單色的,電量隻剩下不到一格。

給誰打電話成了一大難題,劉漢東初來乍到,根本不知道巴基斯坦的報警電話,就算知道他也說不清楚,同樣也不知道伊斯蘭堡大使館的號碼,想來想去還是打給鄭佳一,她既是中炎黃的人,又是自己的朋友,更重要的是身份特殊,鄭大小姐說話,別人一定會重視。

“老天保佑,千萬別又開會。”劉漢東默默祈禱著,撥通了鄭佳一的手機號,前麵當然沒忘記加國際區號。

打的時候,他還不忘看看手表,現在是巴基斯坦時間淩晨三點,北京時間屬於東八區,比巴基斯坦早三個鍾頭,應該是早上六點,開會不至於,就怕鄭佳一還沒睡醒。

……

北京,清晨六點一刻,鄭佳一正在室內運動場晨練,這是她多年養成的良好習慣,在國外都是晨跑,但是首都的空氣實在惡劣,隻能改成室內的跑步機。

作為中炎黃金融部的高級管理人員,手機是無時無刻要帶在身邊的,因為她隨時要關注全球的股票和期貨、外匯、重金屬的變動情況,手機對她來說不但是通訊工具,更是辦公用具。

鈴聲響起,這麽早是誰打來電話?鄭佳一從跑步機上下來,拿過一條雪白的毛巾擦擦汗,拿起了手機,先看來電號碼,是個陌生的,十二位的銥星電話號碼。

鄭佳一腦子裏閃過幾個朋友的麵孔,或許是愛好登山的傑西卡在珠峰頂端給自己打來電話炫耀,亦或是航海愛好者道爾頓在風高lang急的大西洋向自己求援?腦子裏胡思亂想著,按下了接聽鍵。

熟悉而急促的聲音傳來:“是我,劉漢東,我被人綁架了,現在一個小山村,也不知道是巴基斯坦還是阿富汗,剛才來了一夥武裝人員,把綁匪全殺了,隻剩我一個,唐建軍和廚子被他們帶走了,往北走的,你幫我通知有關方麵,追蹤這……”

電話中斷了,鄭佳一大喊:“喂喂!”再看自己手機,電量充足,大概是對方遇到了緊急的事情吧,她沒有立刻打回去,而是調出宋劍鋒的號碼打過去。

宋劍鋒是中炎黃的一號領導,董事長總經理黨組書記一人全兼,正部級官員身份,又是國家能源安全領導小組的成員,找他可以避免小鬼難纏的各種麻煩,直接解決問題。

“佳一,這麽早什麽事?”宋劍鋒此時正在上班的路上,他乘坐一輛紅旗牌混合動力轎車,徜徉在首都的交通早高峰車流中,白沙瓦火電廠項目工地遇襲,死了兩個巴基斯坦警衛和一名工人,項目經理以下三人被綁架,讓他的心情很是低落。

“宋總,我剛才接到劉漢東從巴基斯坦打來的電話,他現在已經脫險,但是情況又變複雜了,綁架者被另一夥武裝人員打死,唐建軍和另一個人被他們帶走了!”

宋劍鋒愣了一下,被綁架員工的名單在第一時間就送到了他的案頭,他注意到了劉漢東這個名字,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此劉漢東就是彼劉漢東,他還以為是個巧合而已,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被綁架的劉漢東就是近江那個愣頭青劉漢東。

“佳一,你馬上到公司來。”宋劍鋒掛了電話,對前座秘書說:“馬上召集應急小組成員開會,七點半必須全部到場。”

……

“喂喂喂!”劉漢東敲打著銥星電話,最後一點電量都耗盡了,再也打不出電話。

這種偏僻的小山村不可能有電力供應,但是應該會有柴油發電機之類設備,劉漢東四處尋找一無所獲,忽然他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柴油發電機被那幫蒙麵的家夥搶走了,白費功夫。

這部衛星電話算是沒用了,劉漢東將它丟到了一旁,問艾哈邁德村裏有沒有汽車,他做出手握方向盤的姿勢,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艾哈邁德猛點頭,帶他來到一處窩棚,掀開擠滿塵土的苫布,露出一輛老掉牙的蘇聯卡車來。

這輛車實在太爛了,車身上遍布彈孔,前保險杠也撞壞了,估計還是當年蘇聯入侵阿富汗時期留下的古董,不過掀起引擎蓋一看,發動機似乎是好的。

發動機完好也沒用,蓄電池虧電,油箱裏沒油,根本開不起來。

他衝艾哈邁德指了指油箱,又指了指機艙內的蓄電池。

小男孩眨眨眼,從雜物中找出一根曲軸來,搗進發動機某個部位猛力搖動,他人小力氣小,搖的很吃力,劉漢東接過搖把猛轉了幾圈,老爺車居然吭哧吭哧啟動了。

有了交通工具還不夠,必須把衛星電話充上電才行,而這輛老爺卡車上沒有點煙器插口,劉漢東打著手勢問艾哈邁德哪裏還有汽車,後者帶他來到村莊邊緣,這裏有一輛豐田皮卡的殘骸。

劉漢東從豐田皮卡上取下了點煙器的部件,開始冥思苦想怎麽用這玩意給衛星電話充電,車輛用的是直流電,而手機充電需要的是正弦波的交流電,如何逆變是個技術問題,雖然並不複雜,但是手頭缺乏材料和工具,想鼓搗出來非常麻煩。

艾哈邁德見他拿著沒電的衛星電話一副沉思的表情,忽然跑到屋裏拿了一個盒子出來,獻寶一樣雙手捧過來。

盒子裏裝的是銥星電話的備用電池、耳機、配備歐式美式英式插頭的充電器,以及車輛適配器,磁性外接天線和數據底座端口。

“怎麽早不拿出來。”劉漢東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