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豁然開朗,自己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總以為劉飛就是橫在自己麵前的無法跨越的天塹,卻忽視了組織的存在,黨不是某個人的黨,也不是某個小團體小派係的黨,黨的事業才是至高存在,如果劉某人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黨的事業,國家的強盛,人民的福祉,哪怕自己個人榮辱受到挫折又有什麽關係呢。

當然,以劉某人的跋扈作風,高調作秀、吃相貪婪來看,此人就是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投機客,周文相信,組織的眼睛是銳利的,判斷是睿智的,決策也是英明的,一切事情都盡在組織的掌握之中,自己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放心,組織調你到省城來,是有通盤考慮的,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和班長搞好團結,多向朱書記匯報工作和思想。”曹副省長時間寶貴,周文很有眼色,起身告退。

回去的路上,周文的大腦迅速運轉起來,思考著曹斌的話,近江是省會,書記和市長的搭配,必然是省委主要領導仔細斟酌後的結果,考慮到這次省裏的變動也比較大,徐新和突然調任中央,朱省長接替書記位子,而徐書記的作風和他女婿很接近,一言堂,家長作風,當初把朱省長壓製的夠嗆,思來想去,周文判定,調自己進省城,是作為製衡劉飛的一步棋。

省城不比江北

,層次更高,政治鬥爭形勢更複雜,縣市級的鬥爭往往表麵化,白熱化,周文初來乍到,還不習慣這裏的節奏,人頭都認不全,比起劉飛,劣勢太明顯了。

省委和省政府隔著一條馬路,都是巍峨雄偉的大樓,院子寬敞無比,參天大樹鬱鬱蔥蔥,灌木修剪的整整齊齊,柏油路一塵不染,來往工作人員都行色匆匆,不苟言笑,每次到這裏來,周文都有一種朝聖的感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因為他出身寒微,能走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易,正廳級再往上,靠的就不僅僅是能力了,自己在省裏沒有強援,每走一步都艱難無比,又機緣巧合的落進了政治鬥爭的漩渦中,如何不讓他心情複雜。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周文默默念道,一種置於死地而後生的豪情壯誌充滿心頭,在南泰的時候他沒怕過誰,在江北也沒怕過誰,如今到了近江,當上了副省級城市的市長,更沒必要怕誰。

……

不出兩天,省委組織部宣布了兩個新任命,一是從北京調來一位專職省委副書記,說起來還是周文的老熟人,老上級,曾經擔任過江北市長的韓玨。

韓玨同樣是江東政壇的明星人物,二十五歲就是省團委書記,三十歲不到就是地級市的市長,後來直接從江北市長調任共青團中央擔任重要領導職務,現在又回

到了地方,擔任的是負責維穩的副書記,他的家世和人脈,絕不比劉飛差,這項任命耐人尋味,中央的布局令人深思。

按說,劉飛的政治路線圖應該是近江市委書記,副省長,省長,省委書記,一條康莊大道光明無比,省裏基本上沒有能和他對抗的人,周文勉強算一個,但明顯後勁不足,但韓玨就不同了,不管從任何角度來看,都絲毫不比劉飛差,學曆、能力、風度、背景,可謂不相伯仲。

更何況,韓玨的起步更高,劉飛還在當縣委書記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市長了,現在又是省委副書記,領先劉飛半個馬頭,鹿死誰手,變幻莫測,他的存在,可以分散劉飛的火力,減輕周文的壓力。

第二項任命是近江市委的組織部長人選,根據中央有關政策,組織部長都是從外地調來,一屆期滿就調走,不過這次調來的組織部長卻是一位熟人,前省委書記鄭傑夫的秘書,丁冠臣同誌。

丁秘書在鄭傑夫調任中央之後,就被安排到下麵地級市做了副書記,如今也該挪窩了,近江的組織部長很適合他,也符合省委的全盤部署,至少近江市委常委裏,能有人和周文站在同一條線上。

省裏的兩項任命給周文帶來了信心,也給劉飛帶來了困擾,他明白這是省委的平衡之道,對周文這個泥腿子和丁冠臣這個

前秘書他根本不當回事,但是省委副書記韓玨就不同了,年紀比自己還輕,進步比自己還快,威脅可想而知,對此劉飛表麵上不屑一顧,私下卻極為忌憚。

江心島會所,這裏最早是水文監測站,九十年代後期被李隨風承包,作為高檔私人會所,李隨風入獄後,這裏被世峰集團接管,作為招待朋貴賓的場所,王家兄弟被捕後,江心島無人敢接盤,被黑森林順理成章的接手,服務人員全部換成東北帶來的人,專門用於劉飛小圈子的聚會。

李封販毒案之後,黑家兄弟低調了許多,黑森林夜總會也不開了,專心經營房地產業務,龍開江的北岸新城,慶豐地產的歐洲花園,還有世峰集團留下一些項目,足夠他們折騰的。

劉飛的核心圈子隻有五六個個人,基本上都是他的白手套,操盤手,控製青石高科的唐一諾,掌握地產生意的黑林,黑森,以及鐵三角中的姚廣和馮庸,其他政界下屬、同僚,甚至像沈弘毅這樣的人,也隻能算作外圍。

“敢同惡鬼爭高下,不向霸王讓寸分,我這個人就這個脾氣,不管是誰,是什麽職位,阻礙近江的發展,就是我的敵人。”劉飛穿著雪白的九分褲,橘黃色的軟皮鞋,戴著墨鏡坐在藤椅上,吹著江風說道。

“誰擋老板的路,我就弄死誰。”黑子氣勢洶洶道。

劉飛擺擺手:“不要動歪腦筋,不上台麵的招數是對付不了別人的,反而落了下乘。”

黑子虛心請教:“老板,那我該怎麽做?”

劉飛說:“省委把我們放在一起,就是想決出個勝負來,我,周文,韓玨,都是中組部掛號的後備幹部,誰能扛得住壓力,誰能幹得出成績,江東這方天地就是誰的,韓雖然是副書記,但是給他閃轉騰挪的空間不是很大,有這個能力,也沒地方發揮,何況這個人根本沒什麽真正的能力,他的底細我很清楚,不值一提。”

黑子說:“那周文呢,上回我們想弄他,差點被他反咬一口,這家夥應該有一套。”

劉飛嗬嗬一笑,不置可否,轉向唐一諾道:“小商村生產基地進展怎麽樣?”

唐一諾扶一扶眼鏡道:“很順利,商家的支持力度非常大,一車間已經投入運行,二車間和三車間在試運行,四五車間的建設安裝估計八月份能完成。”

劉飛擺擺手:“八月不行,必須七月投產,向黨的生日獻禮。”

唐一諾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道:“保證完成任務。”

……

一轉眼,劉漢東已經在國際關係學院培訓了半個月,學習期間他再沒有出現過違紀現象,沒在操場上跑過圈,而且學習成績非常出色,被阿語老師讚為極有語言

天賦的學員。

事實上,劉漢東在學習阿拉伯語的同時,還在緊急備考,迎接即將到來的畢業考試,他的生活僅限於三點一線之間,宿舍、食堂、教室,課程結束後立刻回到宿舍拿出曆史課本,沉浸在曆史長河中,電腦屏幕上是他的論文題目《試論明代內閣製與江南資本主義萌芽之間的關係與走向》以及洋洋灑灑幾萬字的文章,與其說是論文,還不如說是一篇構思精巧的架空小說。

總之,劉漢東的精力全放在了學習上,連相熟的學員拉他去打籃球都不答應,他的,他的好學精神贏得了教官的好感,爽快的批準了請假,允許他回江大參加考試和論文答辯。

劉漢東順利完成了考試和答辯,他心裏有數,本科畢業證和學位證書已經是囊中之物,四年本科的課程,他實際上用了幾個月的碎片時間就學完了,曆史係比較偏門,老師放水,教授也沒為難他,那篇論文老實說成色不高,但畢竟隻是本科生的論文,看在老校長的麵子上,勉強讓他過了。

不管怎麽說,劉漢東都是學霸級的人物,終於完成拖延了十年的本科學業,他如釋重負,走路都輕快了許多。

忽然背後有人喊,“劉漢東,是你麽?”

回頭看去,兩雙大白腿在夏日陽光下直晃眼,往上看,是熱褲和吊帶衫,近江是臨江城

市,夏季炎熱,女性喜歡穿的清涼,大學更是飽眼福的所在,這兩個妹子是劉漢東的老熟人了,宋雙和朱芃芃。

“幹啥呢你?”宋雙親熱的上前用提包打了一下劉漢東,“不是說進了我爸的公司麽,怎麽不在北京呆著,我去公司找你都沒找到。”

劉漢東如實相告,自己正在國際關係學院學習外語,抽空回母校參加考試,完成本科學業。

兩個妹子頓時笑的前仰後合,說大叔你都三十多了,才剛本科畢業啊,不行,你得喊我們學姐。

劉漢東就問你們幹啥呢,宋雙說我不是被單位派到北京學習了麽,閑著沒事考了北清大學的新聞學碩士,芃芃也在江大讀碩士,我來找她玩,正好遇到你,這是緣分啊,你不得請我們吃飯。

“好啊,想吃什麽?”劉漢東道。

“等等,我把淩子傑叫上,你請客,他買單。”朱芃芃拿出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