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漢東的推辭,賽義德並不意外,他結束了這次接見,讓侍衛官送客人出門,臨行前侍衛官拿了禮物給劉漢東,是一個鑲嵌寶石的盒子,神神秘秘道:“陛下交代,回去之後再打開。”

劉漢東是個急性子,自然忍不到回去,在路上就把盒子打開了,他大失所望,盒子裏是一本書,《sevenpillarsofwisdom》,書很古舊,精美的羊皮封麵,翻開扉頁,有褪色的簽名thomasedwardlawrence,書的出版日期是1926年,這分明是一本古董書。

賽義德陛下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要讓劉漢東做自己的勞倫斯,但是作為當事人,劉漢東並沒有信心和熱情充當這一角色,五年前他還隻是雲南某部汽車團的一名普普通通的陸軍中士,如今卻被別人以國士待之,焉能不心虛。

劉漢東心虛,別人可不心虛,當他回到辦事處之後,立刻有人拜訪,正是老朋友秦鷹揚。

秦鷹揚首先表達了謝意,因為秦顯揚是他的堂弟,他卻沒時間回國張羅喪事,全靠劉漢東出麵才把事兒辦的風風光光,其次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小劉,還適應新工作吧。”秦鷹揚很關心地問道。

“一般。”

“中東的氣候還習慣吧。”

“還行。”

一番沒有營養的對話後,劉漢東不耐煩了,“老秦,有事兒直說。”

秦鷹揚似乎下定了決心,毅然道:“現在,我代表組織正式和你談話,希望你能配合組織完成任務,事關國家安全,個人榮辱就不重要了,你明白麽?”

“說。”劉漢東道。

“今天,賽義德和你談話的內容是什麽?”

“他想讓我為他幹活。”

“你同意了?”

“沒。”

秦鷹揚鬆了一口氣:“你拒絕是對的,不過最好你能推薦另一個人,賽義德會重視你的意見的。”

劉漢東警覺起來:“誰?”

“一個國內來的同事,有著豐富的海外工作經驗,他會很好的輔佐賽義德鞏固政權,我們希望你對賽義德說明一下,他才是整件事的策劃者,指揮者,而你,隻是具體執行者。”

“等等,這個人姓姚吧?”劉漢東冷笑著問道。

秦鷹揚眉毛一挑:“姓什麽不重要,現在你的態度最重要。”

劉漢東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家夥是從國內過來的高級特工,臨時變卦,下令讓我們把阿米爾王子送給大親王的就是他吧,押寶押錯了,現在又跑來搶功,我這輩子什麽樣的人都見過,但是如此沒有廉恥的人,真的是第一次見,老秦,你給我評評理,能這麽搞麽?”

秦鷹揚道:“這是命令,你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聽說賽義德給你一個陸軍準將的軍銜,組織希望你能讓出來給他。”

劉漢東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秦鷹揚不笑,憋了一會兒,也笑起來。

劉漢東說:“老秦,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恨透這幫瞎指揮的外行了,朝令夕改,首鼠兩端,這樣的人竊據高位,是我國情報界的災難啊。”

秦鷹揚說:“上麵的意思我已經傳達給你了,決定權在你,看著辦吧。”

劉漢東眨著眼睛問:“如果我讓了,可人家賽義德不答應,那怎麽辦,組織不會處分我吧?”

秦鷹揚道:“不想被處分的話,就要這證明你的不可替代性,明白麽?”

“明白。”劉漢東意味深長的笑了,組織的壓迫,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勝心,當老子是三歲小孩啊,孔融讓梨,讓你媽逼!

……

姚廣在塔基卡提市郊租了個房子,改建成了安全屋,作為情報部門在科林的秘密據點,他手上經費相當充足,這次科林政局更迭變化,全是姚廣臨危決斷的功勞,事情終於朝著向中方有利的方麵發展,總部首長親自簽發了嘉獎令進行表彰。

安全屋的庫房裏,放著五個鳥籠子,裏麵裝的是從國內高價購買的獵隼,這是準備送給賽義德禮物,姚廣在聲色犬馬方麵的造詣,比本職工作高得多。

此刻他正在上網聊天,向馮庸吹噓自己的豐功偉績,誇耀說要不了幾天就能當上將軍了。

馮庸正在夏威夷玩耍,躺在沙灘上用ipad和姚廣聊天,發來一句話:靠,你不是少校麽,怎麽一下變將軍了。

姚廣啪啪的打字:是外軍的準將,攤上了,沒轍,誰讓咱力挽狂瀾,拯救了一個國家呢。

馮庸發了一個嘔吐的表情。

姚廣得意洋洋,信心十足,很有把握取代劉漢東成為賽義德政府的將軍,因為他從這個細節判斷出賽義德需要中國的支持,賽義德雖然平息了叛亂,但是國內政局並不穩固,政府頻臨破產,國內矛盾重重,放眼全世界,有實力有想法介入中東的,唯有中國。

賽義德給劉漢東準將軍銜,並非看中他的能力,而是釋放信號,劉漢東算什麽東西,說他一介武夫都是誇他,隻要讓賽義德知道,整個行動是他姚廣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無所不能,手眼通天,那麽這個中東小酋長肯定分得清輕重,這個準將肩章,非自己莫屬。

姚廣記得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阿拉伯的勞倫斯》,身為情報軍官,能做到勞倫斯那樣,可以說此生無憾了。

有關部門已經通過渠道向賽義德傳遞信號了,姚廣還讓部裏給秦鷹揚施壓,讓他勸說劉漢東讓賢,把這些榮譽都讓出來,這貨是個倔脾氣,恐怕不會輕易答應,不管他是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這裏麵都沒他什麽事了。

第二天,按照預定計劃,五隻獵隼作為“中國商人”的禮物送進了王宮,可是期待的接見並沒有發生,賽義德收了禮物,卻根本不見姚廣。

姚廣坐在車裏,等候在王宮大門前,士兵打著手勢勒令他將車停遠一些,正在此時,一輛破舊的豐田佳美疾馳而至,車上下來一個人,士兵們居然向他敬禮。

“狗日的,這不是劉漢東麽。”姚廣摘下墨鏡,降下車窗,鄙夷又豔羨,自己在烈日下等待接見,這貨能直接進門,還有天理麽。

劉漢東順利進入王宮大門,兩旁綠樹成蔭,涼風習習,他感覺自己成了穿著烏沙補服的官員,走在紫禁城的入口,今天,將是改變命運的一天,自己人生曆史的轉折點,他要記住每一個細節,以供日後寫回憶錄所用,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也會寫出自己的《智慧的七柱》。

回憶拉到昨天,劉漢東在辦公室閱讀了賽義德陛下贈給他的古董書,他英文閱讀能力比口語還要強些,看英文原著並不費力,並且還上網查了這本書的曆史,這是勞倫斯的回憶錄第二版,發行二百冊而已,拍賣行價格在十萬美元以上,賽義德真夠大方的,隨便出手就是值大錢的寶貝。

對於勞倫斯的豐功偉績,劉漢東好不陌生,勞倫斯是英國陸軍情報軍官,卻又是阿拉伯人的英雄,但下場並不美好,因為政治原因夾在兩方中尷尬而內疚,最終鬱鬱寡歡,死於摩托車事故,自己可不想落得這種下場。

身為中炎黃的正處級幹部,為阿拉伯人做事,必須取得上級同意才行,劉漢東給鄭佳一打了電話,鄭佳一似乎並不驚訝,讓他等幾個小時聽候回複,過了四五個鍾頭,國內的回複來了,原則上同意劉漢東接受賽義德任命,但是事事都要向組織匯報。

有了組織背書,劉漢東放心的赴任來了,王宮就在眼前,工人站在腳手架上修繕著牆壁上的彈孔,連被子彈打成篩子的宮殿牆壁都不直接換新的,而是用水泥修補,看來王室真是窮瘋了。

賽義德陛下在百忙之中還是抽空接見了劉漢東,當場委任他為國王辦公室第五處處長,國王辦公室早就存在,有些類似清朝的軍機處,功能上部分和內閣重疊,賽義德明麵上推崇西方民主,私底下卻做的是收權的勾當,國王辦公室的前四個處負責國王的金融財務、王室安全、衣食住行以及公共關係,第五處名義上是外交谘詢處,實際上幹的是反間諜業務。

為了便宜行事,劉漢東掛科林陸軍準將軍銜,正式職務是國王侍從官,兼任第五處處長,不過王室現在沒人可用,除了一個中士哈桑,其他的人員都要劉漢東自己想辦法。

劉漢東接受了第一個任務,調查叛亂期間出現在王宮內的神秘白人身份,他領命而去,小王子阿米爾走了進來,問父親:“您真的完全信任他麽,要知道他可是中國的特工。”

賽義德滿臉慈愛的說道:“孩子,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是可以完全信賴的,如果生在王室,那麽連父母都是不可以信任的。”

“不,我相信你,父親。”少年瞪著無邪的眼睛說道。

賽義德意味深長的一笑,兒子現在還小,若幹年後,就不會真心實意的說這種話了。

王宮大門外,烈日下,姚廣滿腹牢騷,還在苦苦等待,海口已經誇下,不把準將軍銜弄到,怎麽向舅舅交代,怎麽向部裏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