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華標根本不當回事,說:“回頭我寫個條子,讓交管局給辦了就是。”

近江作為省會城市,隨著經濟發展,城市擴大,私家車保有量與日俱增,交通擁堵情況愈發嚴重,從去年開始,車輛管理局限製上牌,兩塊鐵皮,千金難求,普通市民參加搖號,中簽率極低,有路子的人能找到熟人,花兩萬到五萬不等的價格,搞到一副新車牌,至於摩托車牌照,已經炒到八萬元之巨,這都是公開的秘密。

現任車管局局長,是朱華標的老部下,上牌子這種事,打個招呼就辦了,絲毫不費事。

飯桌上,淩子傑恢複了正常,談笑風生,還說了幾個笑話,逗得丈母娘咯咯笑,朱芃芃幸福無比,小鳥依人一般,淩子傑看在眼裏,心中感慨無比,這副溫馨場景,將來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第二天,朱華標給車管局打電話,可是對方告訴他,王局長去市局開會還沒回來,於是又打手機,竟然關機,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朱華標心裏隱隱有些不安,老公安的第六感告訴他,老王出事了。

果不其然,車管局王局長被紀委雙規了。

老王落馬,朱華標並不害怕,因為他是宋劍鋒一係的人馬,老宋現在是中炎黃的一把手,鄭傑夫的手下愛將,打狗還要看主人,沒有相關領導點頭,紀委是不敢動自己的,這是上層博弈的問題,不是誰底子幹不幹淨的問題,真要抓,全省處級以上幹部,沒人能漏網。

僅僅過了一天,大難就臨頭了,朱華標被通知去省廳開會,一進會議室就有兩個穿黑色夾克衫的男子迎上來,亮出紅皮紀委執法證,讓朱華標跟他們走一趟。

“讓我給家裏打個電話。”朱華標幹巴巴地說道,他知道自己完了,沒法參加女兒的婚禮了。

“我們會通知你家屬的。”紀檢幹部做了一個手勢,“請把,朱總隊長。”

朱華標被雙規,江東官場平地一聲雷,大家都知道,一場公安係統大整頓拉開了帷幕,有些人穩坐泰山,有些人惶惶不可終日,每天上班膽戰心驚,一聽開會,腿都軟了。

朱家如遭晴天霹靂,牆倒屋塌,朱太太手足無措,急火攻心,犯了心髒病入院搶救,朱芃芃一個嬌小姐,啥事也幹不來,關鍵時刻隻能指望淩子傑了。

她跑到電視台找到淩子傑,讓他趕緊想辦法。

“你不是和劉書記的夫人很熟麽,看看能不能把爸爸救出來,我們可以退贓啊,一千萬兩千萬都行,隻要把判刑。”朱芃芃急的都快哭了。

淩子傑安慰她:“你急也沒用,現在唯有一條路可走,就是配合組織調查,把問題交代清楚,應該會沒事的,劉夫人那邊我會打點的。”

他倒是沒完全欺騙朱芃芃,果真找到徐嬌嬌求情,兩人約定晚上見麵。

到了晚上,淩子傑和徐嬌嬌在朱雀飯店見了麵,共進晚餐,提到朱華標被雙規一事,徐嬌嬌輕飄飄道:“你還想給他說情麽,算了吧,這可是政治鬥爭,你死我活的問題,辦朱華標,是為了抓宋劍鋒的小辮子,誰說情也沒用。”

淩子傑也沒想真靠自己一句話就把朱華標撈出來,他提起這件事隻是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證明自己不是沒良心的負心人而已,他倒是想到了另一個人,不禁納悶道:“那沈弘毅怎麽還在位子上?按說辦宋劍鋒的話,應該第一個拿他開刀才是。”

徐嬌嬌撇嘴道:“事情不是一成不變的,沈弘毅現在已經棄暗投明,是這邊的人,當然不會動他。”

淩子傑高興了,終於有人比自己還無恥,還投機鑽營、背信棄義,他的心理負擔一下全沒了。

徐嬌嬌媚眼如絲:“傻樣兒,想啥呢?”

“姐,你今天真好看。”淩子傑腆著臉笑道。

“看你一副猴急樣。”徐嬌嬌飛了一個媚眼,“我先上去,你待會過來,等你。”

夜裏十一點,淩子傑回到家裏,朱芃芃還在客廳裏坐著,拿著手機不停打電話,見老公回來,趕緊迎上去說:“怎麽樣,有進展麽?咦,你身上什麽香味?”

淩子傑暗道不好,今天疏忽大意了,竟然沒換衣服就過來了,不過他心理素質極佳,虎起臉說:“香味怎麽了,陪書記夫人跳舞來著,為了你爸的事兒,我可是豁出去了。”

朱芃芃果然好哄,立刻就不再糾纏此事,追問求情的事兒進展如何,淩子傑賣了一陣關子,說很複雜,不好辦,目前緊要的是托關係給爸遞話,讓他心裏有個數,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亂說。

“需要多少?”朱芃芃病急亂投醫,完全信任淩子傑的鬼話,剛才她給很多叔叔伯伯打電話,不是不接電話,就是推說不在家什麽的,世態炎涼,讓她的心都冷了。

“嗯……先拿一百萬吧,不夠再說。”淩子傑心說朱家完球了,不宰白不宰。

“好的,我馬上給你拿。”朱芃芃在屋裏轉了幾圈,下了決心一般,拿起鑰匙去車庫,淩子傑也跟了下去,兩口子深更半夜,在車庫裏挖坑,撬開地磚,從地洞裏掏出包著防水布和熱縮塑料的二百萬現金來。

“這些你都拿著用。”朱芃芃說,“該打點的打點到,別吝惜錢,我就這麽一個爸爸。”

淩子傑心說我也沒三四個爸爸啊,表情卻很嚴肅:“芃芃,赴湯蹈火我也要把咱爸救出來。”

“子傑……嗚嗚嗚。”朱芃芃趴在淩子傑肩膀上哭了。

第二天,朱芃芃去醫院陪母親,淩子傑去上班,在電視台露個麵就溜號了,跑到恒隆國際去買了條愛馬仕的圍巾,又買了個新款的路易威登女式提包,包裝好了丟在後座上,驅車前往飛基金辦公室。

徐嬌嬌收到幹弟弟的禮物,驚喜萬分:“哎呀,這個提包我正想買呢,謝謝你了小傑。”

淩子傑微笑著說:“客氣了,一點心意。”

徐嬌嬌說:“這一款很貴的,讓你破費了。”

淩子傑心道我剛進賬200萬這種秘密難道會告訴你,嘴裏卻道:“價錢隻是抽象的數字而已,你的笑容才是最寶貴的。”

徐嬌嬌心花怒放,好久沒人給她說甜言蜜語了,以前劉飛也挺會說,現在兩口子基本不見麵了,還好上天賜予了小傑給自己。

“小傑,你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徐嬌嬌情商很高,知道淩子傑不會隨便送東西給自己,肯定有事相求。

淩子傑正色道:“姐,你這樣說我就傷心了,難道我就不能給你買禮物了?”

徐嬌嬌咯咯笑道:“能,我就隨口問問,朱華標倒了,你肯定要受一些影響的,要我說,別在這兒幹了,你是龍,近江隻是個淺灘,不適合你。”

淩子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姐,你說的我也考慮過,我想進中央台,不知道行不行。”

徐嬌嬌說:“cctv啊,好地方,不過台聘不可能了,都是幾十年的老人,退休一個少一個,隻能弄個企聘了,那地方太適合你這種人了,隻要膽子大,臉皮厚,就能混出頭來。”

淩子傑心中暗喜,卻故意裝不高興:“姐,我是那種無恥之輩麽?”

徐嬌嬌哄他:“好了,我的小傑當然不是那種人,隻是比較厚黑而已啦,對別人厚黑,對姐姐還是一腔真情的。”

……

淩子傑迅速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他告訴朱芃芃:“咱爸的問題相當嚴重,我得去北京找關係撈人,中紀委的門不是那麽好進的,需要過硬的敲門磚。”

就這樣,淩子傑又搞到了三百萬現金,這麽多的現鈔不方便隨身攜帶,存銀行又怕出問題,好在有飛基金這個現成的洗錢窩點,直接交給幹姐姐,徐嬌嬌幫他處理好,存到戶頭裏,錢就幹幹淨淨了。

淩子傑丟棄了所有的家當,孤身一人踏上了飛往首都的班機,心中澎湃不已,近江這塊熱土,再見了,芃芃,再見了,不是我沒良心,隻是這世界太現實。

朱芃芃傻乎乎在家等了兩天,每當母親問起,她總是信誓旦旦的說:“沒事兒,還有子傑在呢。”

淩子傑音訊全無,連手機都關了,朱芃芃這才著了慌,跑到電視台去問,人家說淩子傑已經停薪留職,走人了。

朱芃芃終於回過味來,聯想到淩子傑幾次向自己索要巨款,就是為了卷款走人啊,她恨自己瞎了眼,挑了這樣一頭白眼狼,現在後悔也晚了,報案也沒用,反而還坐實了違法亂紀的罪狀。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朱芃芃呆呆的走在雪中,此刻她的心情比氣溫還低,父親被雙規,母親住院,未婚夫背信棄義,一連串打擊讓她絕望到失去活著的勇氣。

忽然,她想到了宋雙,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宋雙的爸爸是北京的大領導,又是父親的老上級,應該能幫上忙。

朱芃芃急不可耐的掏出手機,摘下手套,按了宋雙的號碼。

“快接快接,怎麽還不接。”

電話通了,宋雙的聲音依然是那麽清脆悅耳:“芃芃,你還好麽?”

朱芃芃立刻抽泣起來:“不好,雙雙,你得救我,我家全完了,現在隻有你,隻有宋伯伯才能救我們。”

宋雙沉默了一會,說道:“芃芃,我爸爸也在接受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