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漢一針嗎啡透支了上將最後的精力,終於燈枯油盡,與世長辭,對於一個軍人來說,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死在病榻上,醫生護士們例行公事,心髒起搏,注射腎上腺素,按照規定繼續搶救了一陣,正式宣布病人死亡。

羅漢看了看手表,記下了叔叔去世的時間,背轉身去,悄悄擦了擦淚,進入病房,親手為叔叔合上眼睛,拉上床單,蓋住了羅克功的臉,然後和醫生護士握手表示感謝,又低聲說了些什麽,搶救人員表情嚴肅,一一點頭。

劉漢東默然看著羅克功上將的遺體被推了出去,白被單下的軀體輪廓很瘦削,他記得羅副總長是個身材魁梧高大的老人,在病魔麵前竟然如此的不堪一擊,老軍人的死給了他很大觸動,默默舉手敬軍禮。

羅漢走了出來,平靜的對劉漢東說:“叔叔是癌症晚期,他能撐到現在,就是為了見你最後一麵,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軍隊內部有叛徒,而且身居要職,我們的任務就是揪出這個人。”

劉漢東說:“我有這麽重要麽?”

羅漢說:“有,你是繼金無怠之後第一個打入中情局內部的我方人員,十年動亂後,我國的對外情報工作毀於一旦,最近才有所進展,但是被別人也滲透的千瘡百孔,你是我們的秘密武器,雙料王牌,有你幫助,就能挖出變節分子。”

劉漢東苦笑,心說你們高估我了,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經被綁在戰車上,沒有其他路可選了。

“內奸是姚廣,這還需要問麽。”劉漢東道,“冼輝的死,姚廣脫不開幹係,查他就行。”

“不,姚廣是小角色。”羅漢麵帶憂色,“他能力有限,破壞性也有限,我們懷疑上層有叛徒。”

劉漢東道:“那就一查到底唄,你又不是白吃幹飯的。”

羅漢說:“叔叔死不瞑目,當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不過你要做好思想準備,敵人很強大,很陰險,我們是在孤軍奮戰,能得到的支援很有限。”

劉漢東說:“等等,我們怎麽就成了孤軍,羅總長……”話沒說完,他已經回過味來,人走茶涼,老將軍病了這麽久,離開領導崗位,誰還認他,現在又去世了,更幫不上忙了。

羅漢黯然道:“叔叔一生耿直,從不破格提拔身邊人,就算是我,也是九死一生全靠戰功才升上來,現在想找人幫忙都找不到。”

劉漢東說:“一定有預案的,羅總長這樣的人,肯定未雨綢繆。”

羅漢緊緊盯著他,劉漢東心裏發毛:“你別告訴我,預案就是我。”

“你說對了,寶就押在你身上。”羅漢道。

劉漢東苦笑:“看來你們手上真沒幾張牌,不對,鄭佳一不也是被你們利用的麽,還沒來得及問,她還好麽?”提到這個,劉漢東心裏就是一陣絞痛。

“傷的不輕,不過沒有生命危險了。”羅漢拍拍劉漢東的肩膀,出去了,他要送叔叔最後一程。

劉漢東如釋重負。

……

羅克功上將因病去世,秘不發喪,遺體存放在冷庫中,病房依然保持三班倒的全方位特級醫療陪護,這裏不是北京**,而是位於海南島的一處對外宣稱是部隊療養院,其實是特戰訓練基地的地方。

劉漢東的傷勢不重,羅漢早就預料到了這種局麵的出現,用了一枚減裝藥的特殊子彈擊中了他,落水之後立刻被早已埋伏在下麵的蛙人拉走,並且推出準備好的屍體,瞞天過海的計策之精巧周密,令人歎為觀止。

總之,劉漢東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連軍方的通緝名冊上都把他劃掉了,在羅漢的掩護下,他人間蒸發,銷聲匿跡了。

羅上將去世了,基地依然保持著正常運行,沒有絲毫變化,按照將軍的遺願,羅漢拿出一份絕密檔案,當著劉漢東的麵拆封,這是t部隊的花名冊,裏麵的名字全都是被迫轉業和退役的戰友,不過卻沒有劉漢東的名字。

“你不在名冊裏,現在把你加進去。”羅漢說,“不過暫時得不到組織的認可,你是編外隊員,沒有軍銜。”

“無所謂,我想知道,下一步怎麽幹?”劉漢東問道。

羅漢晃了晃手上的名冊道:“獵龍計劃正式啟動,這些雪藏的人員全都要解除預備役,進入現役。”

劉漢東說:“獵龍?這計劃名字是誰起的,太抬舉他們了吧。”

羅漢說:“不是中國那種代表吉祥和尊貴的龍,是西洋那種惡龍,九個頭的,專門吃熊孩子的。”

兩人相對而笑。

“那麽,找出證據之後,就能把叛徒繩之以法了麽?”劉漢東提出了一個根本性的問題,這個內奸一定是位高權重的高級將領,絕不會束手待斃,他在黨內的地位,未必高得過羅克功,但是碾壓羅漢還是綽綽有餘的,很多時候,真相即使查出來也不一定大白於天下。

羅漢沉吟片刻道:“我們也不是真的孤立無援,正義的力量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

劉漢東搭乘國航班機飛往中東,獵龍計劃的周期相當漫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成的事情,現在要做的是夯實基礎,剪除對手的羽翼,而他的任務則是盡可能地接近巴恩斯,打入中情局內部。

在迪拜的一家私人醫院,劉漢東再次見到了鄭佳一,那顆子彈差點要了她的命,重傷初愈的鄭大小姐臉色依然慘白,躺在**讀著狄更斯的原版英文小說。

劉漢東手持花束走進了病房,推開窗戶,外麵是藍色的大海,濕潤的空氣。

鄭佳一放下書,綻放笑容:“你遲到了。”

“有些事情耽誤了。”劉漢東坐在床頭,幫鄭佳一削平果。

“羅漢把事情都告訴你了?”鄭佳一沒有傾訴兒女情長,而是直奔主題。

“是的。”劉漢東沉重的點頭,“羅克功病逝了,形勢很嚴峻,不過還好,我們至少有一位副國級領導人的支持,你爸爸身體還好吧。”

鄭佳一苦笑:“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一直沒找到機會,半個月前,佳圖出事,他在香港和一幫投機客搞了個什麽基金,其實這完全是個騙局,是個驚天醜聞,好在被壓住了,但在黨內影響極壞,有人拿佳圖的事情做文章,對鄭傑夫同誌進行逼宮。”

劉漢東拿著蘋果的手停住了,形勢果然比預想的還要嚴峻,鄭傑夫自身難保,怪不得鄭家大小姐義無反顧的投懷送抱,看來這兩件事情之間肯定有聯係。

鄭佳一接著說:“鄭傑夫黨內的對手是誰,大家心裏都清楚,佳圖這個孩子是貪玩了一些,也貪心了一些,但是腦子不笨,不會惹火燒身,這本身就是精心安排的一個局,引他入甕,政治鬥爭是殘酷的,是你死我活的,我們現在有著共同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你,羅漢,是同一陣線。”

劉漢東沉默不語,自己不知不覺被綁在了巨大的戰車上,但是又無法脫身,隻能殺出一條血路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劉漢東沉吟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從外圍做起,一顆顆的拔掉釘子,哪怕做局也是可以的,鬥爭不講究道德和法律。”

鄭佳一說:“對,就從鐵三角開始!”

劉漢東的人馬已經齊聚迪拜,他在棕櫚島上租了三套大別墅,購置了超級計算機,從全球重金招募電腦天高手,金融操盤手,他還親自去了瑞士一趟,三顧茅廬,將隱居在此的李思睿請出了山。

棕櫚島外圍一圈的棕櫚葉子盡頭有一座獨棟別墅,警衛森嚴,到處遍布攝像頭,私人碼頭上停著九十英尺長的遊艇,網球場旁邊的機庫裏,停著直升機,如果從空中俯瞰,就像是普通中東富豪的宅邸,但是內部截然不同。

別墅的地下室經過特殊改造,能防500磅口徑的聯合製導攻擊武器的空襲,一般巡航導彈更是不在話下,寬敞的地下大廳裏擺放著機器框架,水冷管道穿梭其間,這是劉漢東的服務器機房。

電腦高手和操盤精英們的任務很單一,對付馮庸。

鐵三角之一的馮庸號稱股市狙擊手,納斯達克,倫敦證交所、香港股市、滬深證券交易所都是他施展才華的舞台,他名下的投資公司、證券席位、股票賬戶隱秘而眾多,當然他賺錢的本事隻有一個,並不是空手套白狼從外國人手裏撈錢,而是想方設法采取各種高明招數,從國家和股民手裏攫取利益。

打垮馮庸的辦法很簡單,做個套讓他鑽進去,然後用巨量的資金壓垮他,但是要考慮的是馮庸背後的家族能量,光是劉飛掌握的青石高科,就能給馮庸提供數十億的資金。

打金融戰,劉漢東不在行,他隻能提供硬件設備,給鄭佳一打個下手。

作為哈佛商學院的高材生,高盛投行前雇員,鄭佳一對金融證券期貨業務熟稔無比,她坐到了電腦前,有些猶豫:“打擊馮庸,勢必給國家造成重大的經濟損失。”

劉漢東說:“國家的錢,和老百姓又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