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放慢了車速,開的極穩,他擔心急刹車會導致那枚手榴脫手,那可就全完了,瞟一眼後視鏡,那個一身爛泥的家夥優哉遊哉,一手捏著手榴,一手居然在擺弄手機,嘴裏還叼著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年輕人愛現,故意裝出這幅樣子,耿直很理解,他年輕的時候也這德行,就算心裏再緊張,也要裝的很不在乎,很大條,顯得自己老牛逼了。

“我cāo,手機泡水,完蛋了。”劉漢東大怒,馬淩買給自己的酷派手機用了不到一年就報廢了,一兩千塊錢哩,全怪那個跑酷男子,回頭一定狠狠揍他一頓。

電話響起,是市局打來的,通知耿直前往jing察學院,那裏有全套的拆防爆設施,交jing部門也緊急協調,動用了兩輛摩托車在前麵開道,兩輛jing車一前一後夾著緝毒大隊的車,以防路上出現意外。

jing用摩托拉響jing笛,開道車裏坐著的是一位大隊長,拿著麥克風厲聲喝令一切社會車輛靠邊,所有的路口紅綠燈全部停止,由交jing手動指揮,車隊一道,其他方向立即禁行,保障載著手榴的車輛安全通過。

“媽逼的,這是省委書記的待遇啊,咱也牛逼了一回了。”劉漢東感慨道。

“這麵子不是給咱的,是給你手上的玩意的。”耿直冷笑道。

一路綠燈,車隊保持五十公裏勻速前進,很抵達jing察學院,大門早早打開,耿直駕車直奔大cāo場,市局拆小組已經就位,寬闊的大cāo場上空一人,不過臨近cāo場的教學樓上全是人,每個口都趴著看熱鬧的學員。

拆小組五個人,穿著厚重的防爆服,帶著全封閉頭盔,已經嚴陣以待,附近擺著一個巨大的鋼製圓筒,這是銷毀爆炸物的容器,能耐受高爆炸藥的衝擊。

汽車穩穩停下,有人上來打開車門,劉漢東握著手榴下車,嘴裏叼著煙,嘀咕道:“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拆小組檢查了他手裏的手榴,這玩意隻要鬆手就得炸,延時不過四秒鍾,足夠投進容器然後離開。

”小夥子,得你自己投進去,記住,投進去之後立刻臥倒。”拆小組的jing官說道。

“知道了。”劉漢東狠狠抽了一口煙,扔掉煙蒂,向cāo場zhongyāng的鋼製容器走去,閑雜人等全都撤離,保證足夠的安全距離。

劉漢東走近容器,隔了還有幾米就投了進去,準確投入,他轉頭就走,順手點了一支煙。

“臥倒!”拆小組的jing官遠遠的喊道。

耿直搖搖頭,他知道這個愛現的家夥絕不會臥倒的。

劉漢東也是這樣考慮的,電影裏那些硬漢,在引爆了炸之後從來都是扭頭就走,哪管背後火光衝天,絕不會臥倒,也絕不會回頭,這是裝逼的首要原則。

今天上千雙眼睛瞅著,劉漢東絕不會放棄這個顯擺的機會,他微微皺眉,走的虎虎生風,威風八麵,心裏卻默念著秒數,如果轟然炸開,下意識的躲避,那麵子可就全沒了。

四秒鍾後,鋼製容器內的手榴炸響了,隻是一枚普通軍用防禦型手榴,沒啥大不了,威力有限,容器開口處冒出一股火光,大部分片都飛濺在內壁上,隻有很少的飛出來,角度也是衝著天空的,傷不到人。

劉漢東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步子依舊穩健,心中自鳴得意。

回到車前,耿直根本就沒誇他,冷冷道:“上車!”

劉漢東頓時覺得很沒勁,按說耿大隊應該拍著自己的肩膀讚一聲好樣的,自己淡然一笑說句沒什麽,這才完美啊。

上了車,耿直一路開回緝毒大隊駐地,路上也沒喝劉漢東說一句話,搞得他有些納悶,難道我做錯了麽?

回到駐地,上樓進辦公室,大家都在忙碌,耿直問道:“招供了麽?”

“沒有,一個字都不說。”

“好吃好喝招呼著。”

劉漢東忍不住了:“我去審他。”

耿直看看他:“你集訓三個月,連預審也學了?”

“沒教,審人誰不會啊,揍就是了。”劉漢東滿臉所謂。

“販毒五十克以上就能判死刑了,販毒分子不同於普通罪犯,這些人是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身上都帶著槍械炸,隨時準備和jing察同歸於盡,你覺得他會怕你的拳頭?”

耿直說完,徑直進了內室,把劉漢東晾在外麵。

過了一會兒,小方和另一個同事進來了,他們的態度截然不同,小方拍了拍劉漢東的肩膀說:“哥們,你是這個!”

挑起大拇指,另一隻手遞過來一枚手榴保險銷:“留作紀念吧。”

劉漢東接過來,裝進兜裏。

他到現在沒換衣服,身上一股淤泥的臭味,大家都掩住鼻子,忽然耿直出來了,手裏拿著一套jing服,丟過來道:“樓下有盥洗室,去洗洗換一身衣服。”

又有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女jing官遞過來洗發水和沐浴ru,向劉漢東點頭一笑:“好樣的!”

劉漢東飄飄然了。

“他不能用沐浴ru,得用這個。”小方拿了一塊黃sè的洗衣服的臭肥皂出來。

“還有這個。”又一名同事拿出襪子和皮鞋來。

劉漢東道了謝,下樓洗澡,狠狠的洗了半個鍾頭,終於將異味洗去,舊衣服直接扔了,換上幹淨的jing用襯衫,製服褲子,襪子皮鞋,不過沒穿內褲,感覺怪怪的。

上了樓,將洗發水和沐浴ru還給女jing官,順便瞟了一眼人家胸前的工作牌,上麵的名字是宋欣欣。

“宋jing官,謝謝你啊。”劉漢東道。

“不客氣,教我宋姐就行。”女jing官笑著說。

“你有我大?”劉漢東奇道。

“應該是比你大,雖然我沒看過你的檔案,但是根據你的體貌特征,大概在二十六七歲左右,所以,你比我小。”宋欣欣很確信的說道。

“這麽神,你是刑jing?”劉漢東道。

“不是。”宋欣欣笑了笑,忽然發現劉漢東手上的割傷,這還是小區圍牆上的玻璃碴子害的,又泡了髒水,糊了汙泥,現在雖然洗過了但還是觸目驚心。

“等一下,我給你處理。”宋欣欣說。

辦公室裏就有碘酒紗布酒jing棉球,宋欣欣幫他用酒jing清洗傷口,塗上碘酒,纏上紗布,動作很利索,也很溫柔,劉漢東注意到她的手指很纖細修長,就像鋼琴的手。

宋欣欣給他包紮完就走了,高挑的身材消失在樓梯口,劉漢東還意猶未盡。

“怎麽了哥們,看上了?市局的冰山啊,二十八了,不過想追的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身板。”小方湊過來低聲道。

“我這身板還不夠麽?”劉漢東奇道。

“倒不是這個意思,宋欣欣是法醫,整天摸屍體的一雙手,在你身上摸來摸去的,你能不起一身雞皮疙瘩?”

劉漢東抖了一下,這麽一雙美麗的手竟然是摸慣了屍體的,真有些毛骨悚然。

“劉漢東,過來!”耿直遠遠的喊道。

劉漢東走進了大隊長的單人辦公室。

在領導麵前,他昂首挺胸站得筆直,收起了吊兒郎當。

“其實手榴沒這麽可怕,找個回形針都能別住,下回別整這麽緊張。”耿直淡淡說道。

被揭穿了的劉漢東有些不好意思,他是軍人出身,怎麽能不清楚處理這種類型手榴的辦法,隻是想借機牛逼一把而已。

耿直從抽屜裏摸出一把裝在牛皮拔槍套裏的七七式手槍,拍在桌上。

“你還沒有刑jing的持槍資格,但我們緝毒的工作比較特殊,這把槍你拿著,相關文件我會盡補辦。”

“是!”劉漢東驚喜萬分,配槍,表明耿直已經接受了自己。

不過這把七七式太遜了,容量小,威力有限,槍體積也過小,沒有威懾xing。

“報告耿大隊,能不能換一把九二?”

“不要得寸進尺,出去吧。”耿直低頭寫起了今天的報告。

劉漢東抓起手槍走了,剛到門口又被耿直叫住:“你今天的表現,如果不裝逼的話,能打九十五分了。”

“嘿嘿。”劉漢東一笑出了門。

外麵大辦公室裏已經在議論這位人的jing彩表現了,尤其小方,將劉漢東吹上了天。

“你們知道那個逃走的家夥有多厲害?直接從六樓跳下去,踩著四樓的雨篷,三樓的欄杆,二樓的空調外機,簡直就是武林高手啊,我當jing察這麽久,從沒見過身手這麽好的人,小劉真不含糊,一路追過去,硬是沒被他甩掉。”

另一個同事補充道:“那小子掏手榴的時候,我和小方都沒發現,小劉真是膽大心細,一腳踩住,緊跟著拿起來,你們知道美式手榴外邊那個薄薄的握把鐵片,飛了就完了,大家全得死。”

正好劉漢東出來,大家一起鼓掌,到把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哥們,正式認識一下,我叫方正,緝毒大隊一中隊探長。”小方伸出了手。

“劉漢東。”劉漢東沒啥可介紹的,隻能報自己的名字。

“幹脆以後叫你奔雷手好了,勢若奔雷啊,尤其是投那個場景,我靠,扔了就走,頭都不回,太牛逼了,耍帥到爆啊。”方正道。

有人提意見:“江北刑jing二大隊的韓光,不就是叫奔雷手麽。”

方正道:“他們是他們的,咱們是咱們,天底下重名的多了,人家正版的紅花會文泰來都沒說啥,韓光能有意見?”

大家紛紛表示同意,於是劉漢東的綽號就坐實了。

樓下上來一個jing官,進門就說:“拿手榴的小子先招了,原來是毒販特地花每月十萬塊聘請的保鏢,叫林小武,運動員出身,先練的散打,得過省冠軍,後來練的泰拳和跑酷,在澳門打過黑拳賽,拳台上活活打死過三個拳手。

大家不禁感慨,毒販果然凶殘比,裝備先進犀利不說,連保鏢的檔次都如此高端。

“怪不得這麽狠,被逮到就要自爆,原來是殺人犯啊。”方正恍然大悟。

耿直從辦公室出來,道:“大家靜一靜。”

眾人停止七嘴八舌,聽大隊長訓話。

“省廳、市局、支隊領導均來電祝賀並口頭表揚咱們大隊,兄弟們有什麽要求嗎,趕緊提,過期不候。”

“有!”一人高高舉起手,“放一天假吧,連續幾天沒合眼,身上都餿了。”

嘩啦啦舉起一片胳膊,都是要求放假休息的,劉漢東也入鄉隨俗,跟著舉起了手。

耿直說:“這個案子大家盯了三個月,終於有了重大進展,現在是跟進的關鍵時刻,還不能放鬆,這樣吧,輪休,二拿最辛苦,三個月沒回家,放一天假,老白嶽母病故,放一天假,狗子老婆生了,也給一天假,大家有意見麽?”

“沒有。”大家齊聲回答,放下了胳膊。

一個中年漢子站了起來:“耿大,我還能撐兩天,洗個澡在沙發上眯一會兒就行。”

劉漢東打量一下他,這人原本一直躺在長沙發上打盹,此刻站起來才看清,蓬頭垢麵胡子拉碴,眼睛裏滿是血絲,憔悴疲憊,知道的知道是緝毒jing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兒逃出來的難民。

尼瑪這就是緝毒大隊“光鮮、體麵、威風”的生活工作狀態?劉漢東頓時有一種深深的上了賊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