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寄人籬下

在中土北方,每到年根,民間都會出現紮堆結婚的現象。這主要是因為農民一年都在田裏勞作,隻有到了年根才有時間和積蓄去置辦婚事。袁自如當然不是缺錢的人,但他卻也把婚事定在了年根,這主要是因為嶽鬆先生的催促。在萬象山被毀之後,嶽鬆先生父女兩人狼狽地投奔了浩然書院。好在慎獨先生顧念舊情,又同樣視風別雲為眼中釘,於是就非常爽快地收留了嶽鬆先生,並奉為上賓。

在浩然書院生活的幾個月裏,嶽鬆先生總擺脫不掉寄人籬下的感覺。但一想到門派被毀這樣的奇恥大辱,他又不得不忍辱負重,尋找機會報仇。在他心裏,隻要能與浩然書院聯姻,那麽自己就不是外人了,也就有機會發動複仇的戰爭了。在他不斷的努力下,慎獨先生終於答應盡快籌備袁自如與嶽流霞的婚事。

乾元城的冬季是幹燥而陰冷的。雖然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但太陽卻不能帶給大地更多熱量。城北玄武大街還是一如往昔的繁華。一大清早,小販們就開始吆喝了。炸油條的夥計在誇耀自己的油條多麽鬆脆香甜;賣豆腐的大娘揮舞著一雙布滿龜裂又凍得發紫的大手,飛快地給主顧撿著豆腐;還有睡眼惺忪的男人,邁著虛浮的步子走出妓館,摸摸兜裏,連吃油條的錢都沒有了,隻好搖搖頭,歎著氣回了家。那些打鐵的,賣藝的,算命的,唱曲的,乞討的,賣字畫的,賣藥的,玩雜耍的等等等等,就更不用說了,都早已開始了一天的生意。

在這忙碌的市井生活畫卷中,卻有一個人顯得格格不入。她就是一個人在街角遊蕩的嶽流霞。來到乾元城的幾個月裏,每個白天,她幾乎都在這條熱鬧的大街度過。因為隻有在這裏,她才能感覺到活著的一點樂趣,才能製止自己那強烈的尋死的念頭。來到乾元城之前,她是嵩陽書院

的千金小姐,上有父親和眾多長老疼愛,下有師兄師弟追捧嗬護。那時她並不覺得快樂,反而習以為常,索然無味。如今,在乾元城雖然還是衣食無憂,但父親整日尋思著複仇,根本無暇關心自己。那些師兄師弟也一個個想盡辦法討好浩然書院,早就把自己這個千金小姐拋到了腦後。如果隻有這些,那也隻能讓她覺得不快樂,卻不能讓她一心尋死。最讓她無法忍受的,就是袁自如這個禽獸。

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夜晚。那時她住在城西白虎大街比鄰浩然書院的一座大宅裏。父親整日閉關,從早到晚,瘋瘋癲癲地思考什麽複仇計劃。在屬於她的,僻靜的三層閣樓上,隻有幾個並不熟悉的侍女陪伴著。那晚侍女們睡得都很早,嶽流霞又犯了失眠的毛病,一個人坐在窗前,看著月亮發呆。忽然樓梯上傳來嘎吱吱的腳步聲,她還以為是哪個侍女找她有事,卻沒想到走上樓來的竟是自己的未婚夫袁自如。在她印象中,袁自如是一個溫文而雅,決不會逾越禮法的書生。可那晚站在她眼前的袁自如卻如同野獸一樣紅著眼睛。袁自如的呼吸已經表明他將要幹什麽。嶽流霞對這樣的事,雖不喜歡,卻也並不排斥,更何況自己已經是他的未婚妻。可當袁自如真得撲上來時,她才意識到,袁自如要的,並不隻是她的身體。

那一夜她受盡了淩辱,全身上下都布滿了牙印和鞭子打出的血痕。她用被子蒙著紫青的臉,躲在**,一連幾天不見任何人,也沒吃一點東西。因為不論什麽美味佳肴,隻要她一張嘴,就會想到袁自如逼她吃下的那些惡心至極的東西。

後來的日子裏,幾乎每隔幾天袁自如就會來找她發泄一番。一次比一次不堪,一次比一次背離人性。每次她都隻能苦苦地捱著。她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沉默。她不斷地自我催眠,把自己想象成一具屍體。

眼看

著大婚的日子已經臨近,嶽流霞的期盼終於快要變為現實。她之所以如此不堪地活著,就是因為她要實現做女兒的最後一點價值,也就是與袁自如成婚,達成父親的心願。一旦成了婚,她就對得起父親了,她就可以走向她無比向往的死亡了。

由於嶽氏父女也住在浩然書院,更因為嵩陽書院已不複存在,這場婚幾乎成了走形式。沒有八抬大轎,沒有披紅掛彩,沒有鑼鼓喧天,也沒有迎來送往。與其說是一場婚禮,倒不如說是一場鬧劇。已經有些精神失常的嶽鬆先生倒是很高興,他穿了一身嶄新的衣服,帶領著幾十個嵩陽書院弟子,在浩然書院的迎賓大殿裏裏外外地忙活著。他總是不放心這,不放心那,像掃地,擦桌子,掛燈籠,掛紅飄帶,準備禮薄,製備酒席這樣的小事,他都要一遍一遍地不停詢問。

巳時一過,賓客們稀稀拉拉地來了幾個,嶽鬆先生站在大殿門口親自迎接,囑咐每一個客人道:“稍安勿燥!等慎獨先生他們到了,新人拜過天地高堂,就可以開始鬧洞房了!”“別急,別急,紅包馬上要發!”“今天是我姑娘的大喜日子!一會你們就看到我姑娘了!先裏邊請,裏邊請!”

嶽鬆先生也不管來的是什麽人,隻是自顧自的重複那幾句話。一些不認識他的後生晚輩用奇怪的眼光看著他,心說大喜的日子怎麽讓瘋子跑了出來。而那些稍微有些閱曆的人,最開始看到嶽鬆先生都感到受寵若驚,但後來就滿是同情了。

雖然沒來幾個賓客,但嶽鬆先生還是忙得滿頭大汗。其實,這天是罕見的陰冷,幾乎所有人都凍得伸不出手。那些在大殿門口列隊演奏的宮廷樂師們早就收起了樂器,兩手插在袖筒,不停地跺著腳。殿外廣場上負責放鞭炮的小廝們也都跑到後廚去烤火,諾大的廣場上,冷冷清清的不見半個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