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又是一年
不管發生什麽事，日子總要過的。人活在世上最基礎的原則就是不能自行結束生命。風別雲的家人生死未卜，他知道有人在刻意挑起他與袁自如之間的戰爭，雖然海棠還是每天悶在宅子裏，雖然淩樹風還是沒有一點消息，但是，年還要過的。
又過年了。龍襄城雖然地處南方，但過年那幾天還是飄了一層清雪。自從離開了老家玉官村，風別雲就再沒找到過年的感覺。鄉村和城市裏是不同的。鄉村的年，才真正的有年味。風別雲常常會記起小時候偷看過年殺豬的情景，那種血腥暴力卻又充滿期待的感覺是他畢生難忘的。他也想重新找回那種鄉村特有的，不易用言語表達的“年味”，但卻從未成功過。在這龍襄城內，不要說是豬肉，就算是龍肉，也是伸手就來，根本不需要費勁去殺。想像在鄉村時那樣找幾個夥伴一起賭錢，就更難了。在這龍襄城內，當然不乏賭術高手，但誰敢與他敞開了胸懷，放下身份，痛痛快快地賭上幾局呢？
唯一比鄉村好的，就屬城內的妓院了。龍襄城才剛剛經曆過戰爭，城內人口不多，多數行業也都很凋零，但歌妓這行業卻反而比先前更加興盛了。她們的客源主要是城北的十幾萬常駐軍隊。每到夜晚，城東的玉柳街，和城西的蒲團巷子就熱鬧了。有喝酒劃拳的，有酒後打架的，還有爭鋒吃醋的，當然也少不了塗著厚厚胭脂的歌妓們的笑聲。但是，這些地方風別雲隻能走走看看，卻不能像普通人一樣進去尋開心。因為他是有家室的人，何況喬娜的姿色更遠勝這些庸脂俗粉。
除夕那天夜裏，喬娜和幾個丫鬟在房內挑燈守歲，而風別雲則獨自走出了侯府的大門。天邊的月亮隻是一道慘白的弧光，地麵上一層清雪布滿了行人的腳印。侯府門口並沒有士兵把守，是風別雲給他們放了假。風別雲站在府門口的
石獅子旁邊，不知道該去哪裏。索性，就沿著長街隨意走了起來。
風別雲的雲中侯府在龍襄城南。他出了府門，一路向西漫步，街上不時遇到奔跑打鬧的孩子和看煙花回來的百姓。街兩旁的房子內都是燈火通明的，還偶爾傳來賭博發出的叫罵聲。再往前走，是一麵高大的牌樓，牌樓頂端兩側掛著兩個紅燈籠，被風一吹左右搖個不停。
穿過這牌樓，就來到了南十字街。在街的左側，一片起伏的住宅中間，有一個異常寬闊的大院子。那裏曾是龍襄城首富的老宅子，如今裏麵住的是梅筮菲和秋海棠。風別雲來到宅子前，看到大門是緊閉的，從門縫往裏看，院中也是黑洞洞的，隻有東邊的廂房裏有一點燭光。風別雲沒有用神識探查，他在門前站了一會，就轉身離開了。
過了南十字街，就到了西柳湖畔。這是一個很小的湖，如果不是旁邊寺院裏的和尚每年都往裏注水，隻怕這湖早就幹涸了。湖邊的寺院很大，名叫楞嚴寺，相傳也有幾百年的曆史了。但現在這寺院裏居住的並不是和尚，而是殘存的千華一派。風別雲向湖對岸的寺院內眺望，所看到的也是一幅蕭條景象。他雖然不會觀測氣運，但也隱約能感覺到籠罩在寺院上空的晦氣。這時他想到了沈笑沾。如果沈笑沾在這裏，一定可以發一番長篇大論。可沈笑沾在離州，整個離州的軍政事務都由他管理，他恐怕過年也不會有空閑。
風別雲仰頭看天，閉上眼睛感受著整個龍襄城的一切生命。不論是高貴的像梅筮菲、羅千絕，還是低賤的像地洞裏的老鼠和蟑螂，都在各自忙碌著。一切生命都有自己的軌跡，時刻都在運動著。而每個生命之間又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好像每個生命是一個個體，而所有生命匯在一起，也是一個個體。風別雲就這樣仰天站在街中間，這一次他不但與天地融為一體，甚至與一切生命也都
產生了聯係。
空中的雪花斷斷續續地下著，到後半夜已經有一寸多厚了。風別雲的肩膀和麵頰都覆蓋了一層雪。但天快亮的時候，起了東風。這風起初時隻是把房簷屋角吹出尖嘯聲，但後來頗有點排山倒海的氣勢，幾乎把房頂的瓦片都刮飛了。大年夜掛的燈籠更是無一幸免，全都被吹到了地上。而風別雲還是像個釘子一樣站在原地，他身上的雪早就被吹幹淨了。他的衣服被風吹得啪啪作響，飄在風中，幾乎拉成一條條直線。
這風雖然強勁，但並不冰冷，畢竟已經過了立春，天地間的一切植物都開始複蘇了。這風中也含雜著一股濕氣，吹在臉上讓人覺得舒服。
在這春風的吹拂下，大地上的一切植物都重新煥發生機。風別雲能感受到城外的大片楊樹林在生長，樹皮重新變得飽滿，樹幹也變得結實，整片樹林在不斷發出哢哢的脆響。林中的小草也破開土地，探出了嫩綠的新芽。就連官道上早被馬蹄踩得異常結實的土地也有一片片青草冒出了頭。一匹駿馬沿著官道狂奔過來，剛生出新芽的小草又被馬蹄踩倒。那駿馬的四肢極其健碩，奔跑時馬蹄都飛在空中，而騎在馬上的卻是個幹瘦的，滿臉都是塵土的男人。他平穩地騎在顛簸的馬背上，背上的包袱劇烈地甩動。風別雲能聽見他體內血液急速流淌的聲音，能聽見他肺葉漲縮的聲音，能聽見他胃腸蠕動的聲音。風別雲知道他是個信使，知道他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知道他非常疲憊。但卻不知道他腦中想得什麽，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著急。
這信使又狂奔了上百裏，到中午時才跑到了龍襄城。剛一進城，他就邊跑邊大喊道：“急報急報！濟州急報！”這濟州乃是澤州北方比鄰的大州，是歸屬浩然書院統轄的四大州之一。一聽是濟州急報，很多人都想到可能又要打仗了。
2015/3/22
（本章完）